刘锡浪提着一大袋中药,回到门诊前的走廊上看到秦雪鸥的时候。秦雪鸥面无表情,如同石化。
他在她旁边坐下,搂着她的肩膀说:“别听医生吓唬你。没事啊!医生不也说现在还没事吗?你先放宽心,找那个医院睡眠科看看吧。打电话了吗?”
秦雪鸥木讷地摇摇头,盯着手上的那张纸。
刘锡浪一把抢过那张纸,拿起手机拨了电话:“喂,您好。请问是李华医生吗?我现在带我老婆在中医院看病,这里的医生说我老婆生病原因可能是睡眠,向我们推荐了您,请问您今天有时间吗?我老婆可能需要住院治疗。”
“好的,好的,那我们下午就去医院找您。谢谢您,下午见!”
刘锡浪放下电话,秦雪鸥还是那样一副表情。他紧了紧手臂,说:“这个医生听声音年纪很轻啊。不管怎么着,先住院再说,乖啊!”
说着,他站起身,拉起秦雪鸥,笑着说:“我家宝宝可怜,被医生吓唬住了。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吃完我们去找那个年轻医生,说不定还是个帅哥呢。高兴点哈!”
秦雪鸥当然知道是个帅哥,还是个自己根本没脸面对的帅哥。这些,刘锡浪又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李华就是那个过年的时候,秦雪鸥因为他险些要跟自己分手的,立刻又完败给自己的那一个?
李华在诊室见到刘锡浪和她口中的“老婆”居然是她,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惊愕之后,脸上露出了秦雪鸥从未见过的冷峻。
秦雪鸥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情生怕被老师责骂的孩子。
刘锡浪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宝宝,别害怕,这个医生看上去凶凶的,但是我在网上查了一下,的确是江城最好的心理医生。”
李华把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隐藏着紧紧握拳的双手。漠然地看着刘锡浪和秦雪鸥在他面前秀着恩爱。他来不及处理自己的震惊和心塞,仔细地观察低着头,流海几乎遮住了半个鼻子的那张脸:下巴已经瘦得尖削,看不见眼睛,但是眼底的淤青清晰可见,面色蜡黄,整个人蜷在一块,哪里还有半年前的风姿绰约。
心疼!
电光石火间,一切的怒其不争和嫉妒荡然无存,只剩下心疼。
刘锡浪轻声抚慰结束,抬起头来的时候,李华已经恢复了专业的亲和笑容。
刘锡浪微笑着先开口,说:“李医生您好,您看看我老婆现在的情况,严重吗?中医院的医生建议我们到你这里来住院。”
他,不知道自己和雪鸥认识吗?李华心里略一思忖,说:“先生贵姓?”
“哦,免贵姓刘。这是我老婆秦雪鸥。”
“刘先生,您好。秦小姐的情况我还要跟她聊聊才知道。”李华把目光调整到秦雪鸥脸上,“秦小姐是希望刘先生陪着你,还是我们单独聊呢?”
秦雪鸥抬起头,与李华的目光交汇,立刻又低了下去,轻轻地说:“你在走廊上等我吧,我跟李医生单独聊。”
刘锡浪把秦雪鸥安顿在斜靠沙发上,然后跟李华点头示意就走出了诊室。
李华在沙发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秦雪鸥在沙发上紧紧闭着眼睛。流海自然地分到了两边,露出了她的整张脸。瘦削、憔悴的脸和黑眼圈上有些凹陷的眼睛再一次刺痛了李华,让他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过了很久,秦雪鸥幽幽地开口了:“李华,很抱歉让你看到这样一个狼狈的我。”
说着,两行泪沿着眼角滑落。
一句话把李华的怒火勾了起来:“我看到怎样的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过得好不好!”
李华脱口而出,秦雪鸥睁开了眼睛。在她的印象中,李华还从来没有这么生硬地跟任何人说过话,尤其是她。
泪水,滂沱而出,秦雪鸥心里的委屈倒像是得到了一些发泄。
一看到秦雪鸥哭,李华的表情马上柔和了很多:“对不起,雪鸥。我刚才的语气太重了。你现在是病人,我跟你道歉。”
在李华的引导下,秦雪鸥把半年多来的故事缓缓道来。几番纠结,终于和盘托出。
听完秦雪鸥的故事,李华呆坐了很久。他细细品味着面前这个女人的幸福和痛苦,尽量让自己置身事外。
良久,秦雪鸥睁开眼睛,与定定地看着她的李华目光对视。目光相撞的一刹那,秦雪鸥马上躲避了他的目光,轻轻地说:“其实我今天很犹豫要不要来找你。半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我是想要再赌一把,可是今天看来,我好像赌输了。”
李华沉吟了一下,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你信任的人来帮助你,你觉得这个人可以是我吗?”
秦雪鸥抬眼看了看一脸真诚的李华,点点头。
“雪鸥,平心而论你进步了。”李华面色突然柔和了起来,“这一次你没有选择极端方式,而是到处求救。先是肖玲,然后又是去医院看病。这些都证明你进步了。”
秦雪鸥仍旧沉默。
李华接着说:“你现在的问题其实还在你的内心。你到底是想要得到什么?”
“我也不知道。”秦雪鸥低着头,声音很轻。
“雪鸥,你要勇敢起来。还记得前年你在这里住院的时候,你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你要挣脱婚姻的牢笼,你要带着小溪共同生活。虽然最终你没有得到小溪的抚养权,但是你仍然可以努力地给小溪幸福。从这里出院的时候,你很勇敢。可是现在,你的勇气哪里去了?”李华很想置身事外,像对一个普通病人一样走程序,可是他发现有些力不从心。
秦雪鸥仿佛从这几句话中获得了一些鼓励:“李华,我看不懂他。这是最要命的。”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你看不懂他是因为你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了他。试着跳出来看一看好不好?”李华抬手想要握住她的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