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死了。快救救妈妈！哇……”小可歇斯底里的哭声惊动了整个楼层。刹那间，医生、护士，闻声赶来的病友聚集在了秦雪鸥的病房里。
    秦雪鸥紧紧地抱着小可，小可的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眼泪暴雨似的冲刷着小可的眼眶、脸颊，冲刷得她的眼神陡然清亮了。忽然，她毫无征兆地在秦雪鸥怀里晕了过去。
    秦雪鸥愣住了，她看着医生和护士从她怀里接过了小可，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间。紧张地跟了过去，看着他们把小可抬到了自己的病床上，各种各样的仪器也一股脑儿涌进了病房。
    全科室的医生紧急会诊。为小可进行了各项身体检查。很快，医生得出了小可是因为猛然强烈的情绪波动造成的暂时昏迷，各项身体指标均正常的结论。
    李华把秦雪鸥带到了门外，告诉她这十几天来，他们一直在对小可的脑电波进行监测，发现有一些奇怪的波动，这是很好的信号。如果不出意外，小可应该很快会醒，而且病情会有极大的转机。听到医生的结论，秦雪鸥心里既兴奋又开心。她紧紧地握住病床上小可的手，凝视着小可的眼中笼着如丝如缕的担忧与温柔。半晌，她认真地说：“小可，姐姐等着你回来！”
    忽然，秦雪鸥握着的小手动弹了几下。趴着睡着了的秦雪鸥猛地惊醒，她抬头看着病床上的小可。
    小可睁开了眼睛，转动了一下头，朝着床边看了过来。
    “姐姐，这是在哪里？”小可对着秦雪鸥满脸疑惑。
    秦雪鸥也是疑窦丛生：“小可，你还认得我？却不记得这是哪里了？”
    “你是那个天天给我讲故事的姐姐啊。可是我们这是在哪里呀？妈妈怎么样了？”小可仿佛跳过了生病的这几年，记忆还停留在母亲自杀的那一幕。
    秦雪鸥觉得现在这种情况，自己这个非专业的志愿者恐怕是应付不过来了。她无法确定小可的神智是不是已经清醒，更弄不明白小可为什么不记得在医院，却还记得自己这个“姐姐”。她轻轻地拍了拍小可的手说：“小可，我们现在在医院。姐姐也在这里住院，所以我们就认识了。现在你刚刚醒，让医生来看看你好不好？”
    秦雪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面前的这个目光清澈的女孩。
    “好吧，谢谢你，姐姐！”小可乖巧地回答。
    秦雪鸥帮她按下了病床上的呼叫铃，不一会儿，医生和护士潮水般涌进了病房，李华医生也在其中。
    站在最前面的主任开口了：“小可，你好。我是这里的主任。你看看我的手指，这是几？”
    “1”
    “那这是几？”
    “4”
    “这两个数字加起来是几？”
    “5”
    “……”
    小可配合着医生的问诊，在场的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同时又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他们不约而同地为这个恍惚了几年的孩子突然清醒而兴奋着。
    李华医生满脸欣喜地对秦雪鸥说：“雪鸥，你真的做到了！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
    “李医生，您的意思是小可真的好了对吗？”秦雪鸥瞪大了眼睛，心底被满满的自豪填满。她也没想到，她真的成功地唤醒了小可。
    “她意识应该是已经清醒了，只是记忆可能还尘封在了妈妈自杀那一幕，所以这孩子接下来还需要心理重建。如果没重建好，有可能又会因为接受不了母亲的已故带来的伤害重新崩溃。雪鸥，你原意在这里陪着她心理重建吗？”李华诚恳地问。
    “当然，我当然原意继续帮助小可。她能好，真是太好了！”秦雪鸥露出了很久以来最为真实的笑容。在帮助小可的过程中，她仿佛又进入了一个母亲的角色，呵护着这个生病的孩子。看到孩子好了，母亲自然是最开心的。遗憾的是，小可的母亲看不到小可清醒的场面了。
    李华微笑着看着秦雪鸥笑颜如花，他比谁都清楚秦雪鸥此时发自内心的喜悦其实也证明了自己对秦雪鸥的治疗方案已经成功。他知道，秦雪鸥在帮助小可的过程中，深深体会到了自己的价值。而小可醒来，谁都不认识，就认识她这个“姐姐”，或许也可以证明，善良和真诚的帮助，真的可以感动对方——哪怕是一个神智混沌的精神病人。
    当天下午，秦雪鸥就在医生的许可下带着小可走出了病房，乘电梯来到了医院的后花园。
    李医生告诉秦雪鸥，小可进医院的前两年因为情绪特别暴躁，攻击性特别强，一直被封闭在精神病人的楼层，病房门都是锁着的，不能自由进出。两年后，在药物的控制下，小可的情绪有所好转，攻击性也不那么强了，才被转移到神经症科。这个科室不实行封闭管理，病人还是可以跟医生请假之后偶尔外出。但是小可病情特殊，神智不太清醒，所以一直都是一级护理，只能在科室里活动，不能外出。因此，这一次是五年来，小可第一次来到医院的后花园。
    秦雪鸥牵着小可的手，指着花园里的喷泉和假山说：“小可你看，这是假山和喷泉，你看过这个没？”
    小可盯着喷泉，一脸的好奇，说：“我从没见过这个东西。我们村子里水都是向山下面流的，这个怎么可以喷出来还喷这么高？”
    “嗯，小可你看。这个池子里有一些铁的水管，下面有加压泵。水就是靠着这些加压泵向上喷的。你看，它喷得多高。”
    说着，喷泉又喷了起来，在微风的吹拂中，喷泉溅起的水花飘散开去，轻轻地落在了秦雪鸥和小可抬起的脸上。这水花，如同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两张年龄不同，却同样有着单纯眼神的脸，和她们这两颗饱经风霜的心。
    小可看着喷泉笑了。阳光洒在这个孩子天真的笑脸上，温暖了整个季节。
    秦雪鸥看着小可笑了。母性温柔的光芒洋溢在她的脸上，让她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美丽。
    不远处的李华医生和护士，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也笑了。
    护士歪过头问李华：“李医生，秦小姐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去自杀呀？”
    李华没有正面回答护士的问题，眼神却蓦地深邃了，他沉默了一会说出了一句饱含哲理的话：“生活总是会为我们出一道又一道难题。对于善良的人来说，题可能会更难一些。因为他们需要顾忌更多人的感受。”
    护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位善良的白衣天使用饱含祝福的目光看着树影斑驳的阳光里这一对“姐妹”，衷心地祝福她们，风雨过后，能一直沐浴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