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可怕。
    好恐怖。
    庄依灵狠狠闭了闭眼，吐出了好多气泡，就在她颤抖的以为自己真的会被淹死的时候。
    “阿璟——”
    陡然扬声清脆唤出的悦耳声音，让她感受到了衣领上顿住的动作。
    身后‘哗啦’伴着水声走过来的慕凉才攀上夏墨璟的肩膀，攀着他身子探头看来的慕凉淡淡的垂眸瞥了眼她：“够了，松手吧。”
    哗啦——
    瑟瑟发抖的女人被提出了水面，而攥在她衣领的手指却没有松开，修长有力的手指此刻攥在她的衣服上，慕凉垂眸看着夏墨璟那用力的力道，一根一根的，仿佛忍耐着什么，她叹了口气，将靠着夏墨璟的脑袋往他胸口贴了贴，她神色温柔，声音轻柔的低低道：“我没事哦。”
    她一声一声反复的重复。
    “我没事。”
    “……”
    “所以松手吧，已经够了。”
    慕凉的身旁，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站在她身前的男人背对着她，低头望着庄依灵。
    只有庄依灵清楚的看到，男人低着头咬着牙的神色，哪里有平日的冷漠和淡然，狠狠的咬着牙的凶狠表情，那暗沉的黑眸里闪烁着的杀意和血性，不是犬，那是比野兽还要凶狠的眼神。
    只因触犯了他的底线。
    慕凉看着抖得无自觉的流出生理性眼泪的庄依灵，大约她都没察觉出来自己已经吓哭了，眼泪无声的往下流着，她叹了口气，走过来伸手，将夏墨璟抓着她的手轻轻掰了下来，她将夏墨璟撸到了身后。
    她低下头，弯腰伸手替庄依灵理了理衣服，才抬手摸摸她的小脸，她温柔的笑：“对女孩子呢，我是会温柔一点。”
    之所以会一再看戏，也只是因为她不是男孩子，换成唐木元姜梓温之类的，她自然早就不客气的料理了。
    “可是啊。”慕凉摇摇头，面露遗憾的望着她：“你不该拉着我同归于尽，知道吗？”
    庄依灵抖着唇望着她，被她摸着的脸庞，她莫名的觉得一阵发寒。
    “你伤害自己，我管不着。”但慕凉依然摸着她的小脸，笑道：“可你伤害我，那我可就要不客气的反击了哦。”
    慕凉轻轻拍着她的小脸，眼神和神色都那样的温柔，但在庄依灵愈发觉得发寒的情况下。
    啪——
    响亮的一个巴掌声，将她的脸拍得往旁边偏了偏。
    “呜……”庄依灵睁大眼，喉咙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呜咽，可她很快就被捏着下巴又轻轻的转了回去。
    脸颊那里微微的发麻，疼痛也只是当时的一下，分明并不重的一下巴掌，可是她为什么觉得好痛，胸口那里，隐隐的，好痛。
    捏着她下巴将她转回去的人，正低头看着她，眼神里先前的温柔和笑意已经消失。
    她就那样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平静的开口：“其实我想过的，想你大约早就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了，可看你这些日子的行为，也知道你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我想过要怎样你才会放手和明白，最后的结果是……大约只有你自己去做，去尝试了，失败了，才会更容易看清楚吧。”
    因此她选择了纵容，与等待，等庄依灵自己动手。
    毕竟有些事，你看到了不一定会放手，发现了也不一定会放手。
    但只有你去尝试了，失败了，痛了，醒悟了，才会放手啊。
    庄依灵听懂了她的话，她抿着唇，牙齿也在打颤，她的声音发抖：“所、所以你是故意的？”
    故意假装和她做朋友，也故意看着她做那些事，更任凭和纵容她这些日子做的一切，目的只是为了今天，为了等到今天，自己彻底露出爪牙的一刻。
    “是哦。”慕凉静静的望着她，眸光清澈平静：“现在这样的一幕，应该足够让你看清楚了吧？”
    无论是夏墨璟先前过激的行为，还是他此刻漠然的站在慕凉身后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大约也足够让人看清楚了吧。
    这个男人不会离开。
    只要是她，只要是这个名为慕凉的人身边，他就不会离开。
    所以谁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无论是那名为父母承诺下的亲事，还是那看上去与他完美相配的妻子人选，他已经选定的人，她选择了的人，她就不需要怀疑的相信。
    呼——
    庄依灵抿着唇，轻微的颤抖着，也急促的呼吸着，最后她狠狠的抬起手，拍掉了慕凉的手。
    她从水池里慢慢起身，提着自己湿漉的裙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不过她咬着唇一声不吭的朝着旁边走去，顺着一旁的楼梯，她自己慢慢的爬上去，拖出一路的水渍，她却再无言语的自己默默的离开，擦着眼泪咬着牙。
    慕凉回首，望着她狼狈而坚决的背影，她慢慢的往那边走了两步，然后靠回了身旁人的身上。
    “哎呀呀。”慕凉遗憾的撅撅嘴：“把人家小姑娘吓狠了呢。”
    “……”
    慕凉瞥向身旁的夏墨璟，倒没埋怨，只是满脸无奈：“你看你，也反应太大了，不然我还能再欺负的她哭的更老实一点呢，都怪你之前吓得，我都不好意思再吓唬她啦。”
    本来还准备再欺负欺负让她哭的更老实一点的，结果因为夏少那一出，她都不好意思再欺负啦，感觉都够惨了。
    慕凉撅着嘴看过去，然后成功的一愣，她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换成了讶异。
    身旁的男人侧头看着她，定定的低头看她，那眼神幽深如海。
    那一瞬间，饶是慕凉都愣住了，大约从未见过夏墨璟有过这样的眼神，凶狠的宛若恶狼，那眼神里压抑下去的情绪，像是随时都能忍耐不住爆发而出咬断人咽喉的杀气，汹涌而深沉，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啃噬干净才能停歇。
    夏墨璟动了动唇，他朝着慕凉抬手，慕凉回过神忙不迭伸手抓住，她才发现他的手也是在颤抖的。
    慕凉惊讶的攥紧他的手掌，问：“你……阿璟你……该不会真的想杀她吧？”
    夏墨璟定定的望着她，声音低哑而忍耐：“……我想的。”
    唰——
    夏墨璟陡然伸手，将她抱入怀里，将她紧紧的嵌在怀中，他闭了闭眼：“我确实想过的……”
    他无法否认，哪怕知道不可能，哪怕清楚的明白那只是个弱女子，但在看到那人抓着慕凉的手臂，她被那人拽着快要摔下去的那一刻。
    所有的情绪莫名的清空，一幕幕的画面都在自己面前闪过，分明是自己的纵容和明知道阿凉都有分寸的在看戏，但那一刻……
    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跳失控了。
    ……
    那一刻，他几乎要忍不住捂住胸口，那里隐隐传来的闷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哪怕慕凉亲口承诺和认真的重复了好多遍，告诉自己她不会离开，告诉自己她会一直都在，他忍不住的占有欲也一直在缓解，可有一种离开，是谁也都无法控制和阻止的啊。
    就像慕凉曾说过的，当初的烟岚和何琪琪，当初的何琪琪与邗利成。
    ……
    就像走马灯一样。
    当初车内玻璃砸下去那一刻，她被挡在邗苗苗身下的那一幕。
    当初她躺在医院里，面色苍白目无焦距的画面。
    全都在他眼前闪过，在发现慕凉重新站起来时，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和考虑的就迈着步伐朝着庄依灵走过去了。
    ……
    除去吓唬她之外，他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和一个念头，他是真的想杀了她的。
    慕凉是沉默了好久好久之后，才将停在夏墨璟背后的手，慢慢施加了力道，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开口说话：“没——”
    ‘事’字还没说完，她的声音就被打断。
    “不该纵容的。”抱着她的男人，声音闷在她的肩膀处，突然道：“……不该让你胡闹的。”
    “……”
    “事情一开始就该交给我解决的。”夏墨璟闭着眼，闷闷道，语气坚决又认真，透着几分固执的孩子气：“全部交给我就好了。”
    慕凉从他怀里歪了歪脑袋：“可那样就不好玩了呀，又没有事呀，我没事的，反而觉得很有……趣……”
    “可我不想这样。”他抱着她，声音低沉而危险：“……把你关起来就好了。”
    “哎？”
    “把你一直留在身边就好了。”
    “等……慢着！哎！？”
    “那样的话，你就会很安全的呆在我身边，只想着我，只看着我，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人了。”夏墨璟手臂默默的加重力道，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但却也更加危险：“这样的想法，很可怕是不是？”
    慕凉陡然失声，但她眨着眼，眼神却慢慢的变得柔和下来：“……这个，我不是一开始跟你回a市的时候，就知道了吗？”
    而且，不是也答应了她会改变和忍耐的吗？
    所以他有啊。
    因为是你，所以我有忍耐啊。
    可是啊……
    “这个，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啊。”慕凉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大概是想退后一点看着他的眼睛说，然而挣扎了一下却没能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只好放弃挣扎，继续被他抱着保持着这个姿势开口：“虽然有时候挺困扰，但我从来没有觉得可怕。”
    肩膀上的手臂略微动了动。
    慕凉歪着脑袋：“当初我还想杀邗利成呢，你不也是吓得连忙阻止我嘛？可你有害怕我，有躲开我吗？”
    “……”夏墨璟垂下眸，那能一样吗？不过他动了动唇，闷声问：“所以这是偿还？”
    所谓的你这样对我，所以我也这样还给你，报恩？还恩？
    “喂！”慕凉拍拍他，斜眼只能瞪了瞪他的头发，于是她用力的瞪了瞪他的头发：“我是那种人？”
    你是啊！
    任何一个接触过慕大魔王的人如果在场，大约会毫不犹豫的告诉她！
    你是啊！有仇必报有恩必还！那就是你啊！
    夏墨璟也用无声的默认回答了她：你是。
    慕凉却嘟囔：“你有见过还恩还的连自己都送进去的嘛！”
    夏墨璟登时静默，他默了两秒。
    ……
    这倒是。
    她不会离开，她不会走，不是因为报恩，更不是因为偿还。
    她连人都是自己的了，那也绝不是因为回报。
    人在怀里，还温声温气的劝自己，软软的身子都在自己手里了，还想怎样！
    夏墨璟的情绪果然在意识到这个后，才逐渐平息下来，而察觉了这一点的慕凉叹了口气：“总算想明白了？”
    夏墨璟抬起头，抻长了脖子紧了紧力道，圈紧了怀里的自家媳妇：“……嗯。”
    慕凉抬起头，瞅着他的下巴，拍拍他的后背，叹气：“……看来你这个忍耐力，又得从头练了。”
    “……”
    夏大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看向前方，像是才想起这茬，他皱起眉，不大高兴道：“那，那女人怎么办？”
    慕凉抬手想摸下巴，然而发现自己的手脚还是没自由，只能在他怀里挪了两下：“应该没……”
    “不想演了。”没等慕凉说没事，夏墨璟就突然冒出一句，他的手臂突然松了松，还以为要被圈着的慕凉陡然被一松，往后踉跄了一下就被抓住了肩膀，夏墨璟低头看她，安静而幽深的视线伴随着他一字一顿笑起来的声音危险道：“忍不下去了。”
    慕凉：“………………”刚还说忍耐力要重新练呢！！！
    夏墨璟深吸一口气，不耐烦的眯起眼：“不管是什么庄依灵姜泰然，都烦死了，不管了。”
    “不、不玩了？”慕凉眨眨眼，登时手忙脚乱起来：“可、可是事情还……”
    “放心。”夏墨璟垂眸看她，眼角眉梢延伸出去的慵懒的气息让他的气势一下子变得强势：“我都能搞定。”
    ……
    说搞定，其实庄依灵也已经解决了一半了。
    只有姜泰然……
    慕凉眨眨眼，仿佛才想起来：“对了，姜泰然呢？他不是应该和你一起的吗？”
    慕凉猛地一拍手，才反应过来，她抬头去看夏墨璟，瞅着他的脸，，左瞧又瞧后，忍不住问：“你刚刚不是和他一起去吃饭了？”
    “嗯。”夏墨璟垂下眸：“怎么？”
    慕凉忙不迭瞅着他，试探性犹豫的问了声：“他没有给你喝什么酒或者果汁果茶吗？”
    夏墨璟看着她，直到慕凉察觉出他的脸色不对。
    “酒？”夏大少刚刚才阴转晴的脸色登时又被乌云给挡住了：“他给你喝过？”
    慕凉正色：“他给的是果茶。”
    “你喝了？”
    “但那杯没下药的！”慕凉连忙道。
    “……”
    “……”糟！
    “……下、药？”咬牙切齿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将这两个字咬碎了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