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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生晓梦
    我随手拿起精装本的四大名著,手里沉甸甸的,随手翻开上面第一本,正是《红楼梦》。这时,旁边忽然有人说话:“假作真时真亦假。”
    周菲马上接道:“无为有处有还无。”
    “哈哈,”那人大笑:“姑娘厉害,这么多天来你还是第一个能接下这首诗的人。”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正是书摊的老板,那个邋遢老头,瘸着一条腿。
    老头说:“姑娘为了奖励你,这套四大名著送给你啦!”
    周菲马上摆手:“不行不行,实在贵重,对上一首诗算什么,会对诗的人多了,难道你都送一份?”
    老头道:“你还真说错了,我在这摆摊能有小一个月,你是第一个能接下句的。行了,拿着拿着,这是我的一个小小心结,自己和自己打赌,如果有人能答出来,就必须送个礼物。姑娘,拿着拿着。”
    周菲推辞不过,把一套厚厚的四大名著接过来,压得手都抬不起来。
    这时候老头冲我一瞪眼,说你这个小伙子怎么一点没眼力见,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还不帮着拿书。
    我接过书,对他说,“大爷,你认不认识我?”
    老头上一眼下一眼看我,摇摇头:“素昧平生。”
    我想起了什么,赶忙问周菲今天是几号。周菲已经彻底不生气了,笑嘻嘻说,你日子都过糊涂了。她拿出手机看看:“今天是21号。”
    我猛然一震,一道闪电掠过大脑,一下子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21号,这不正是妄境中,周菲失踪的日子吗?!
    我愣愣地没说话,难怪刚才这一幕看着这么熟悉,这就是老头赠书事件,其后周菲就失踪了!
    周菲用手在我的面前挥了挥,说咋了你,傻了,想什么呢?
    我提起书,对她说,这么多书那么沉,我帮你送回家吧。
    周菲没说什么,老头在旁边咯咯乐,一脸的猥琐相。
    本来我应该生气的,此时看着他,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老头不会是有什么来历吧?就算本身不是高人,也代表着什么。我在妄境里见过他,他一直在说“假作真时真亦假”,难道是一种隐喻?
    我觉得此事不祥,拉着周菲赶紧离开南大桥,老头还在桥上叫卖,声音传出去很远。
    周菲红着脸:“我还没说要你送我回家呢。”
    我预感到事情越来越不妙,心怦怦跳,赶紧说:“你就别推脱、别磨叽了,我送你回去,就这么定了。”
    周菲脸红得就跟大红布似的,低着头没有反驳。
    我突然又是一震,想到一个非常关键的事:刚才说去周菲家,我那时心无杂念,没有什么龌龊想法,单纯想保护她而已,说出之后,心无挂碍,周菲也就同意了。
    同样一句话,如果我抱着色心,抱着图谋不轨来说,恐怕说出来也是磕磕巴巴,漏洞百出,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
    同样一句话,同样一个理由,心无杂念和心怀邪念,表达效果和事情结果真的很不一样。
    我一边思考,一边和周菲回家。
    周菲纳闷:“林聪,你说,是不是一直跟踪我的,怎么去我家你比我都熟悉。”
    我笑着打岔,“直觉。”
    她“切”了一声,还是高高兴兴地拉着我。我们一路上了楼,开门进了屋子。房子的格局和妄境里一模一样,很简单的小房间,只有一个主卧,中间是大大一张床。
    “你坐啊。”周菲让我坐在沙发,我把四大名著放在一边,她倒来热水。
    “喂,你往旁边坐坐,我都没地方了,死直男一点没有眼力见。”周菲脸更红了。
    我给她让开位置,她坐在旁边,两人挨得极近,我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气氛一时沉默,我们谁也没说话,周菲的呼吸有些急促,她轻声问,“水热不热?”
    在我看来,这纯属于废话,你刚烧的水你自己不知道?我把水放在一边,老老实实说还好。
    “对了,”周菲把四大名著的包装打开,从里面拿出红楼梦,轻声说:“林聪,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读红楼了,读一遍有一遍的感触,还记得高考前夕,我半夜偷着看红楼梦,躲在被窝里哭。”
    我摩挲着水杯,感受着玻璃的热度,没有说话。
    “我有时候就会幻想一个场景一个梦,”周菲语调越来越迷离:“我梦见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阴雨,我爱的男人躺在沙发上,枕着我的腿,然后我读着《红楼梦》,他在我的朗读中慢慢睡去……真的真的,好浪漫。”
    我拿起水杯,晃了晃,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周菲呼吸越来越急,瞅了我一眼,然后翻开其中一章。我瞥见了,看到上面写着“贾宝玉神游太虚境”。
    她咬了咬下唇,从茶几下面翻出一支笔,在上面的空白处写着“庄生晓梦迷蝴蝶,我是蝴蝶,还是蝴蝶是我,这里是蝴蝶的梦境,还是我的现实?”
    我心跳加速,这一切的发生,都映照了上一个妄境的情况。
    今天是21号,而上一个妄境我去调查周菲失踪案,日期是26号。难道上一个妄境,就是现在这个世界的未来?
    所有的事都发生了,接下来就是最可怕的,周菲会失踪。
    但现在我在这里了,会不会改变时间线,不让这件事发生呢?
    我想的特别多,脑子很杂乱,这时周菲轻声念了起来:“……随着这仙姑到了一个所在,忽见前面有一座石牌横建,上写“太虚幻境”四大字,两边一副对联,乃是:
    假作真时真亦假,
    无为有处有还无。
    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上面横书着四个大字,道是“孽海情天”。也有一副对联,大书云:
    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
    林聪,你干嘛不说话了?”
    我看着她,一字一顿说:“今天晚上我在这里留宿,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