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拥挤在东关下的汉军终于潮水般退了回去。
荆迁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倒在了遍地狼藉的关墙上,庞钰也靠在了不远处的垛堞之上,呼噗呼噗地直喘粗气。
放眼望去,关下横七竖八倒处都是汉军的尸体。
其中绝大部份尸体都已经被烧焦了,那都是猛火油的功劳。
关墙上,也同样躺满了尸体,不过这却是楚军将士的尸体了。
汉军的井阑还是给关上的守军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两天攻城,关上守军至少被井阑上的汉军弓箭手射杀了两千多人!庞钰的床弩突袭曾经重创梁军井阑,汉军井阑却学乖了,根本不靠近关墙五十步以内。
相隔太远,巨箭拖着巨索很难命中目标。
好在还有猛火油,否则虎牢关早失守了。
好半晌后,荆迁才终于缓过劲来,向庞钰道:“刘邦老儿看来是疯了。”
“刘邦老儿不是疯了,而是急了。”庞钰摇了摇头,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刘邦老儿不急不行啊,都六七天了,上将军随时都有可能攻破函谷关,一旦函谷关被攻破,直到咸阳汉军可就无险可守了,你说刘邦老儿能不急吗?”
荆迁看了看左右,忧心冲冲地道:“也不知道上将军什么时候能够攻破函谷关?”
“是啊。”庞钰点了点头,附和道,“关上剩下的猛火油可是不多了,滚木擂石也是所剩无几,一旦猛火油耗尽,虎牢关只怕旦夕就会失守哪。”
话音方落,城内的长街上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荆迁、庞钰急起身看时,只见一骑快马已经风卷残云般冲到了东关下,然后顺着斜长的马道径直冲上了关头,不及翻身下马,马背上的骑兵就从背上解下了包袱,遂即疾声高喊了起来:“前将军桓楚何在?有紧急军令……”
话音未落,一大群将校就从敌楼里蜂拥而出。
为首两人,赫然就是大楚前将军桓楚以及左将军季布。
“桓楚在此!”桓楚大步上前,朗声道,“上将军军令何在?”
“军令在此!”那骑兵当即单膝下跪,又双手奉上了手中书简。
桓楚接过书简,匆匆看完遂即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大喜,大喜呀,上将军的大军已经攻破函谷关了,我军已经攻破函谷关了!”
桓楚话音方落,关头上的楚军将士先是一怔,遂即纷纷欢呼起来。
荆迁、庞钰更是忍不住击掌相庆,函谷关破,虎牢关也就没必要再死守下去了,楚国大军完全可以扼守更加雄伟的函谷关以抵挡刘邦大军!
当下荆迁急切地道:“桓楚将军,军令怎么说?”
桓楚扬了扬书简,朗声道:“上将军命我们即刻放弃虎牢,退守函谷关!”
“那咱们还等什么!”季布闻言大喜,迫不及待地道,“正好虎牢关也快守不住了,咱们还是趁夜赶紧走人吧!”
桓楚也道:“号令全军,准备退兵!”
“两位将军,且慢!”庞钰闻言大急,赶紧上前劝道,“我军如果就这样走了,则汉军肯定会衔尾追杀,到时候我军退也不是,守也不是,局面就会很被动哪。”庞钰终究是读过兵书的,他知道临阵退兵可是有讲究的。
桓楚是个大老粗,不以为然地道:“怕个鸟?”
季布则觉得庞钰的担心有理,道:“庞钰,那你说该怎么办?”
庞钰道:“末将以为,两位将军率领大军先偷偷转进,但是不能打火把,各军将士也不能大声喧哗,所有马匹也要蹄裹布、口衔枚,以免被汉军细作发现!”顿了顿,又道,“末将与荆迁将军则率三百精锐负责断后!”
桓楚皱眉道:“有这个必要吗?”
季布劝说道:“老桓,小心没大错!”
“好吧,好吧。”桓楚无奈,当下回头吩咐亲兵队长道,“传令,各营不准打火把,所有将士口衔枚,不准喧哗,所有马匹蹄裹布、嘴上笼,即刻开拔!”与此同时,季布也向他的左军下达了转进的军令。
荆迁、庞钰的三百轻兵却留了下来。
目送桓楚、季布两路大军离开,庞钰又向荆迁道:“将军,咱们也该准备准备了。”
荆迁道:“有啥好准备的?阵亡将士的尸体都已经火化了,骨灰也都已经收好了。”
“末将说的不是这个。”庞钰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一个晚上的时间,桓楚、季布两路大军未必能走出太远,一旦刘邦老儿派出精锐骑兵来追,还是能够追上的,所以,咱们还得在虎牢关设一道障碍,尽量阻止汉军追兵。”
“障碍?”荆迁也是个大老粗,不解地道,“啥障碍?”
“放火!”庞钰沉声道,“咱们把剩下的猛火油都倒在关内的兵营房舍上,然后一把火给全他妈烧了,只要大火一烧起来,三两天内就别想熄灭,刘邦老儿和他的大军也就只能守在关外干瞪眼了,嘿嘿。”
“哎呀。”荆迁吃声道,“庞钰,可有你的。”
庞钰微笑不语,心里却想,本公子十几年的兵书可不是白读的。
当下荆迁、庞钰留下五十人守夜,然后带着剩下的人忙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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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外,刘邦大营。
继周勃后,郦商、夏侯婴两路精兵也已经赶到了,现在,聚集在刘邦麾下的精兵已经超过了六万人,不过,张良的主力大军以及后续的辎重粮草却还在百里开外,最快也要明天傍晚才能赶到虎牢关下。
大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刘邦满脸焦虑,正在来回踱步。
周勃、郦商、夏侯婴以及陈平大眼瞪小眼,没一个人敢吭声。
好半晌后,刘邦才顿住脚步,向陈平说道:“陈平,趁夜急袭如何?”
刘邦不想再等了,也不敢再等了,再等下去,搞不好项庄小儿就打进关中了,刘邦可不想他好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关中根基被项庄给毁了。
陈平道:“楚军守备森严,偷袭只怕成算不大。”
“不管那么多了。”刘邦环顾诸将道,“谁敢领命?”
夏侯婴正欲出列时,一员小将早已经从周勃身后抢出班来,昂然道:“末将愿往!”
刘邦定睛看时,却是周勃独子周冠夫,当下便欣然点头道:“好,寡人给你三千精锐,今夜务必拿下虎牢关!”说此一顿,刘邦又道,“如果寡人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就快满十八岁了,待你破了虎牢关,寡人亲自给你行冠礼!”
“大王您就瞧好吧。”周冠夫昂然道,“末将必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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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正是天亮前最黑的时候。
荆迁、庞钰带着两百多老兵忙碌了大半夜,终于在营房、库房、仓廪、行辕等建筑物的屋檐下以及屋顶上都铺好了干柴、蒿草等易燃之物,为了确保火势迅速漫延,两人还把关上仅有的几十罐猛火油也都用上了。
这会,荆迁、庞钰还有三百多老兵正坐在关下休息。
关上,五十多老兵正在来回巡视,不过眼看着就要撤离虎牢关了,大伙的心思早已经不在这里了,所以一个个难免有些大意。
歇了片刻,荆迁又向庞钰道:“庞钰,你再歇会,我去关上转转。”
庞钰点了点头,又向荆迁道:“将军,差不多了,要不这便放火吧?”
“不急。”荆迁摆了摆手,说道,“等天亮后刘邦大军进了关,咱们再放火,嘿嘿,老子临走之前还要再灭他几千人。”
说罢,荆迁即缓步上关去了。
庞钰皱了皱眉,很想劝荆迁几句。
正所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凡事不能太过,否则就会过犹不及,可庞钰转念一想,荆迁就是个大老粗,跟他说这些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也就没说了。
再说荆迁,大步走上关头时,只见守夜的五十多个老兵正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说笑聊天呢,荆迁皱了皱眉,正要训斥几句时,前方漆黑的夜空中忽然传来了一丝异响,急抬起头看时,只见十几架活梯已经翻了上来,梯上霍然还爬满了人!
荆迁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遂即疾声高喊起来:“敌袭,敌袭!”
话音未落,十几架活梯已经在连续不断的“嘭”“嘭”声中重重地靠上了关墙,攀爬在云梯前半部份的几十个汉军甲兵直接就跳落到了关墙上,领头的赫然是个面如傅粉、剑眉星目的白袍小将,手里操的却是一对六尺左右的铁戟。
这白袍小将自然就是大汉名将周勃的独子周冠夫了。
汉军几乎采用了楚军同样的战术,趁着夜色的掩护将云梯推到关下,直接夺城。
周冠夫身先士卒,带着二百余名锐士附着活梯直接就翻上了关墙,不等活梯完全钩住垛堞,周冠夫就纵身跳落在关墙上,然后一下就看到了正在长啸的荆迁,当下手中双戟互相撞击,霎时间发出了锵的一声炸响,然后甩开大步向荆迁逼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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