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地的白色瓷器碎片,有些沾染上了血迹,看上去十分刺眼。
看着沈清荷这模样,织絮顿时胸闷得喘不过气,她的心像被狠狠扎了一刀。那刀子还在她的心上不断的搅动着。像是怕她不够疼一样。
织絮把目光落在了沈清荷的手腕上,她手腕上的伤口,皮肉已经外翻了。
看着沈清荷手腕下这一摊血迹,织絮知道,沈清荷是活不了了的。所以,她没敢去试沈清荷的鼻息。就算是已经知道的事实,却就好像不去触碰,那事实就会改变一样。
织絮现在只在心里懊悔,她今天为什么不早点来?如果早点来,沈清荷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为什么?为什么?
她明明就是个闲人,为什么就不早点来?
为什么?沈清荷这样的好人,会是这样的下场?
为什么?会是这样惨死的下场?
为什么……
织絮在心里质问了自己无数个为什么。
她跟傅长机就这样定定的站在沈清荷身旁,愣愣的望着沈清荷。他们都不敢有一丝的动作。
织絮不敢相信她看到的,她希望这只是她的幻觉,或者是她做的一个梦,她现在根本就没有来沈府,她跟傅长机还是在织姬山。
尽管她不会做梦,也不会有人有能力能让她产生幻觉。可她此时,却这么迫切的希望着。她睡着了也好啊!有人能力比她强也好啊!
可是她盯了这么久,眼前的场景却依旧没有变化。周围,依旧是黑越越的一片。
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沈清荷,并没有生龙活虎的爬起来。她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这终究不是她的幻觉,也不是她的一场梦。
她终究,还是已经来到了沈府。
这事实,不管她如何迫切的想要去改变,可却就是改变不了。
真的是,无能为力……
沈清荷不动,织絮跟傅长机也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此刻,仿佛时间都已经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荷突然咳嗽了一声。她的眼皮也微微的动了动。
织絮无神的双眸,一下子有了光。她抱有那么一丝的希望,难道沈清荷不会死?是她想错了?人族流这么多血,其实是还能活着的?
她猛的就蹲了下来,把沈清荷扶起来靠在怀里。
同时,她语气有些急的喊到,“沈清荷!”
沈清荷靠在织絮的怀里,她嘴唇微微动着,声音十分虚弱,“萧澜……是你吗?”
听到沈清荷这么叫,织絮马上就变成了男子扮相,她猛的点着头,“是我,是我……”
织絮语气激动的应完,就抬头望着傅长机,“快给她包扎伤口。”
傅长机看了沈清荷的伤口一眼,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织絮就十分急切的又开口了,“快啊!你还站着做什么?”
傅长机点了点头,就在织絮旁边蹲下了。
织絮赶紧把沈清荷的左手抬起来,让傅长机给她缝合。
傅长机也就变幻了些工具出来,开始给沈清荷缝合伤口了。
沈清荷微微勾了勾唇,就缓缓的抬眸。
她眸子将合不合的望着织絮,“别……麻烦了,我知道……我……活不成……了……”
织絮感觉鼻子酸酸的,她有些怒气,但声音并不大,“你别说话,你会活下来的。”
织絮顿了一下,怒气更盛了,只是声音依旧很小,“是谁,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你告诉我,我一定为你报仇。”她一定要让那人死无全尸。
沈清荷就只是靠在织絮怀里,嘴唇微微动着,“你……不要管,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织絮吼了出来,她此刻已经不能再压制心里的怒火了,她再也不能发怒却小心翼翼的了,“到底是谁?”
她就不信,还有她惹不起的人。在这人界,她想要谁死,连手指头都不需要动一下。就算不是人界的,她想要谁死,照样可以办到。
沈清荷没有回答织絮的问题,她缓缓的摇头,“画本,我……估计……是……画不完……了……”
沈清荷的声音很虚弱,还断断续续的。
织絮听得心揪了起来,她也已经知道,沈清荷是活不了了。在她抱起沈清荷靠在她怀里的时候,她就已经确定了。可她还是要让傅长机帮沈清荷包扎伤口。
万一呢!万一她就活下来了呢?她现在,不是还活着吗?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能放弃。
傅长机的动作很快,他三两下的,就已经把沈清荷手腕上的伤口包扎好了。
他包扎完伤口,收了工具,就站起了身,只是低头看着织絮跟沈清荷,不说一句话。
织絮怕她抬着沈清荷的左手会让沈清荷不舒服,就把沈清荷的手轻轻的放在沈清荷的身上。她扶着沈清荷的手肘。
沈清荷说着,缓缓的抬起右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团皱巴巴的黑白相间的纸。
她颤抖着手,把纸团递给织絮,最后在递了一小截后,她的手就无力的落在了身上,像是已经实在无法支撑着自己把纸团递到织絮手里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虚弱,“就……只剩下……这一张……了,对不起……我……食言了……”
沈清荷说着,眸光从织絮的脸上移开,看向了她前方空无一物的地方。
织絮一边摇头,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她并没有接沈清荷手里的纸团,她嘴里一直重复着,“不会的,不会的……”
好像她不接那团纸团,沈清荷有没有完成的事,就不会死一样。
织絮不知道说了多少个“不会的”,可沈清荷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是盯着前方。
她微微笑着,“对不起,我……食言了,你的……愿望,我……终究是……实现……不了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织絮只是摇头,“不会的,我不会怪你……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你把画本画完……听到没有,你不准死,你答应过我,要把画本作为酬劳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沈清荷还是看着前方,“哥哥……我要来找你了……”她的声音小得都快听不见了,差不多就只是嘴唇在动了。
沈清荷说完,握着纸团的手无力的从身上滑落,落在了地上。
她的手落在地上的同时,手心一下子摊开了。
她手里的纸团,就从她摊开的手心滚落出去。纸团滚了好几圈,在碰到桌角之后,才停了下来。
沈清荷的手滑落的同时,织絮的声音戛然而止了,她眼中的眼泪也滚落了出来。
她灵力强大又如何?终是救不了人。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清荷在她的怀里断气。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同时,那滴眼泪附上火焰,就消失了。她也没有再落下眼泪。只是她的脸,肌肉好像已经僵硬了一样,已经做不出笑脸,也做不出哭脸了。她的双眸也失了颜色。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绝对会为沈清荷报仇。
不管是怎样惹不起的人,她都绝对不会放过。
若是连沈清荷这样的好人,这样惨死了,最后却是因为惹不起加害者,就无人过问。
那这世道就未免太黑暗了。若是这世道真的如此黑暗,那她会亲手毁了由她保下的这个人界。
织絮朝着傅长机摊开了手,她的手上方就出现了回影灯。
织絮扶着沈清荷的那只手食指中指并拢,对准了沈清荷的脑袋。她的另一只手,则是食指中指并拢,对准了漂浮在空中的回影灯。
傅长机神色焦急的吼了出来,“织絮,你要干什么?”
傅长机一边吼着,一边伸手去抓回影灯。
在他的手就要碰到回影灯时,他却静静的不动了。
傅长机一脸懊恼的盯着织絮,他的语气透着怒气,“织絮,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织絮抬头望着傅长机,微微笑了笑,她的笑容很苍白很无奈,“我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那些害她的人,不管是谁,不管是一个,还是几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不管是她惹得起还是惹不起的,她都不会放过。
傅长机一脸焦急,“可你这样会遭到反噬的,我不……”
傅长机说到这里,嘴就合上动不了了。
织絮望着傅长机,语气淡淡的,“对不起,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以后,我都听你的,我再也不来人界繁华的地方了。”她真的是,再也不敢来了。反噬而已,只不过是受点伤,又不会死。有什么关系?
织絮说完,就低头,合上了眸子,开始往沈清荷跟回影灯同时注入灵力了。
紧接着,沈清荷的记忆就出现在了织絮的脑海中。
那些记忆飞速的从织絮的脑海划过,沈清荷的一生,很快就在织絮的脑海中演化完毕。
织絮也才知道,沈清荷最后的道歉,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沈清荷的那个哥哥说的。
沈清荷的那个哥哥,就是傅长机口中的有着龙*阳之好的人。最后却自杀了。
沈清荷就是想要完成他的心愿,想让他知道。这个世界,像他那样的人,有人是敢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的。
织絮把沈清荷最后的记忆存在了回影灯中。虽说她不可能会忘记这几个人的脸,可若是不存下来,要是遇到需要的时候,她就只能再来窥视沈清荷的记忆一次了。
那些伤害沈清荷的人,有一个就是那个王公子。是那个王公子带了五个门中的弟子,一起来到了这里。
织絮知道沈清荷口中所说的惹不起的人是那个王公子后,她觉得即好笑又嘲讽。
惹不起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小小门派的公子?沈清荷的父亲,好歹是一个官,可在猎魔人面前,居然什么都不是。
这未免真是太好笑了。
就连这人界最强的五大门派,她都只知道两个。可这么一个小门派,居然敢如此嚣张。
还是,这人界的猎魔人,都是如此嚣张?
猎魔人的地位高得,似乎已经朝乎了她的想象。
看来,是她带来的力量,让他们太得意忘形了。既然如此,那就由她来了断。
当时,沈清荷正在画画。王公子带着五个人,突然就出现在了沈清荷跟前。
沈清荷抬头,望着王公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王公子一巴掌扇在了地上。
紧接着,王公子就压在了沈清荷身上。
沈清荷的反抗,只迎来了一巴掌接一巴掌。
王公子一边施加暴行,一边还在嘲讽的吼,“不是看不上我吗?不是觉得我恶心吗?我现在就要来恶心恶心你。”
王公子结束之后,就起身了,他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扭头看着旁边的几人,漫不经心的开口,“到你们了。”
沈清荷现在已经双目无神,她就愣愣的望着屋顶,也不知道动了。仿佛这些人做什么,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直到这些人都离开,周围都被火光覆盖。沈清荷的眸子才微微动了动。
她的眼中印出了火光,可她的眸光却异常的冷淡。那火红的光,都没能让她的眸光烨烨生辉。反而是红得发黑,更加暗淡了。
她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陶瓷茶壶,就扔在了地上。
茶壶落在地上,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清脆的响声的同时,溅起了一地的水花与瓷片。很快,地上就是一摊的水,那一地的瓷片就浸在水里。
沈清荷无力的坐在地上,她眸光在那些瓷片上扫了一圈之后。
她就捡起一块最尖的瓷片,她望着瓷片,喃喃到,“哥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走了。原来,活着,竟然比死更痛苦。死了……才是解脱……”
她话音落下,右手握着那块瓷片,毫不犹豫的就猛的划破了左手的手腕。
瞬间,鲜血从她的手腕涌了出来。她的手腕抬得要比手肘高,鲜血就顺着她的手肘,一直往下流。
很快,她的正条手肘,都被鲜血蔓延了。可她却像是不知疼痛一样,她望着鲜血从她的手腕不停的蔓延出来,她却没有一丝反应,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可能,是这疼痛跟她此时所遭受的痛苦比起来,已经什么都算不上了吧!
紧接着,瓷片就从她的手里滑落,她也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她双手,都无力的摆在身侧。
她就静静的躺在火光之中,感受着血液一丝一毫的从手腕流失。
后来,火烧到她周围的时候,她已经感觉视线开始模糊了。可那浓烟也还是呛得她连连咳嗽。
最后,她窒息得连咳嗽都做不到了,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这时,她周围的浓烟却一下子消失了。她虽然还有点意识,可却还没能立马就能做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