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蠕虫被罗慎激怒了。
    这种看似没血没肉的怪物居然也会发怒，其实已经令罗慎有点意外。
    身体由于表面的人脸尽数剥离而变得千疮百孔的蠕虫几乎整个身体全部竖立了起来，仅仅由四只手臂支撑着身体的全部，其余的手臂向着罗慎所在的方向连连舞动，看上去即诡异，又可笑。
    但与之对峙的罗慎却笑不出来，第一次采取了彻底的守势。
    人面蠕虫的九张主脸突然停止了攻击，本来它的光柱对罗慎威胁甚小，就算停止攻击也不能算作减轻罗慎的压力，反而应当是一个主动出击的机会。
    可是罗慎没有这么做。
    无论是攻击停止还是伸出手臂，这些都不是令罗慎戒备的真正原因。
    罗慎始终紧盯不放的反而是那一张张占不得便宜而只能收回的飞行人脸，发现它们在后退的时候也曾经尝试着放出炮台进行截击，可是这些人脸的射击精度不可小觑，竟然也能丝毫不乱地将炮台的射击抵消。
    不知道它要采取什么样的进攻方式，但是在罗慎的判断当中，一切攻击都和那些人脸相关。
    “吼！”
    人面蠕虫开始大声地咆哮，完全意义不明的咆哮可能是在威胁，也可能是在发泄怒火，摆出了貌似要进攻的姿势。
    罗慎的左脚悄悄向前迈了一步，想要尝试着接近。
    “吼吼吼！”
    似乎被罗慎的动作激怒，人面蠕虫的九张主脸快速地转动起来，吼声也越发的洪亮。也许它的身体根本没有什么肌肉结构，完全是一坨大大的橡皮泥，所以才能如此始终沿着一个方向旋转。
    那些收回去的人脸没有重新粘贴到身上，而是向着它身体侧面伸出的一条条手臂聚集，想不通要做什么大事。
    等等！难道……
    一个念头在罗慎脑中一闪而过。
    或许它不是在准备攻击，而是拖延时间，所谓的姿势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威吓？
    “可恶！差点被你骗过了！“
    罗慎快步踏前，右手由上至下潇洒有力地一挥，人型武器后背生出的飞翼猛地张到最大，羽翼之上全部炮台一层层地飞向直立起来的人形蠕虫。
    蠕虫依然在吼叫，分辨不出是哪张脸在叫，细小的飞行炮台瞬间便已经笼罩了蠕虫周身的全部空间，在罗慎的命令之下同时射击。
    蠕虫收回去的一张张人脸还在向着手臂集中，也许是来不及，或许是另有所图，竟硬生生地扛住了这一轮炮击。扬起来的身躯立刻卷曲起来，所有的手臂也像抱头防御一样挡在身体外缘，还真就有几分铜墙铁壁的风范。
    “切，威力太低了吗？”
    硝烟起时，罗慎就已经意识到恐怕这次的攻击要落空，因为那些以羽毛模样搭载于双翼之上的炮台实在太小了，进行一些精密操控偷袭奇袭或许还可以，却难以用来攻坚。
    罗慎当机立断，疾行前冲，行进之时收回了放出的羽毛，人型武器的双腕弹出两柄无形的利刃。
    其实这两柄利刃是罗慎已知武器当中强大程度数一数二的，只有一个分子薄厚的刀刃配合高速振动几乎能够切开一切已知物体。
    人面蠕虫的反应速度猛然变得灵敏起来，大大小小的人脸一张张飞向了蠕虫的背后，而它的本体却不知是英勇还是无谋地直接扑向了罗慎。
    这是什么状况？过度自信？还是自爆攻击？
    因为蠕虫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罗慎心中略一迟疑，但已经出手的攻击毫不含糊，冷酷无情的刀刃从蠕虫的身体表面快速划过。
    事情的结局，也有些出乎意料。
    刀刃所斩到的却不是蠕虫的本体，在被攻击到的前一刻，蠕虫身体侧面伸出的手臂突然一只只地交叠了起来，组成了一层“手臂墙”。
    如此程度的防御，显然是徒劳而已，在凌厉的斩击之下如同薄纸。
    刃光映照在罗慎的眼中，冰冷彻骨。
    同时映照在瞳孔中的还有一块块掉落的残肢，就算叠了十几层，这些手臂依然被整齐地切开。
    人面蠕虫在手臂被切断的瞬间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即使是这样的怪物，也依然知道什么是痛。
    结束了。
    罗慎的喉咙口发出了淡淡的声响，那是过于沉重的喘息声。
    只要再一击，就能够决定一切的去向。
    海灵所化做的武器是人形，所以有着双臂。
    当第一刀斩出的时候，紧接着发出的就是第二击，二者之间几乎没有间隙。
    失去了防御的人面蠕虫略显笨拙的身体完全暴露到第二道白刃之下。
    时间，只经过了短短一瞬。
    金属结晶所构成的完美躯体，即使是出手将人斩杀，动作依然优雅，与身下手舞足蹈的罗慎虽是相同的动作，气质却迥然不同。
    人面蠕虫的“脖颈”部分画出一道浅浅的直线，九张人脸突然停止了转动，呆了一般歪歪斜斜地静止了。
    这一刻的静止之后，生有人脸的头颅向着侧面慢慢地滑落，露出平滑如镜的整齐切口。
    一刀，足以断头。
    蠕虫的体内似乎没有器官，完全是由金属构成的。
    断头，能否致命？
    或许……不能。
    罗慎的后背一股恶寒涌上，想也不想就向后翻了过去。
    居然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
    从始至终，自己竟然还把它视作一种“生物”。
    灼热的光芒从罗慎方才所站立的位置笼罩而下，将那一片地面烧得焦黑。
    蠕虫被切断的“头”被身体当中伸出的无数丝线拉回了身体，一阵蠕动之后，九张笑脸重新回到了脖颈以上的部分，那一张张咧开的大嘴就像在嘲笑罗慎的失算。
    “切！你的目的……难道就是这样吗？”
    罗慎伸出拇指刮了一下鼻子，这点小事不值得沮丧。
    不知为何，一直能够按照罗慎行动而行动的人型武器竟然没有做出相同的动作。
    那些一直在到处飞舞的人脸此时貌似已经准备就绪，围成了两个旋转不停的圆环、
    总攻击？
    这种行为的意义很难理解，可是任谁都能看出这应当不是简单的列阵而已。
    人面蠕虫的身体开始后退，退到了旋转的两个圆环中央，竟像是在等待罗慎出击。
    “怕你不成！”
    罗慎心头火起，反正不惧它有什么阴谋，干脆直接冲了过去。
    但这一次的冲击，罗慎没有使出全力。
    因为这只是诱敌而已。
    蠕虫只看到罗慎向着自己冲来，重新复生的手臂一只只举高，来回摇摆着。
    人脸围成的圆圈当中突然呈现出一种异象，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薄到真的只有“一层”而已，半点都没有溢出圆圈范围之外。
    当罗慎还在迷惑，从圆圈的薄雾当中浮现的影子便已经给了罗慎回答。
    那依然是一张脸，不，由于有两个圆圈，其实是两张脸。
    首先是翘起的鼻尖，然后是厚厚的嘴唇，和其他的人脸一样，嘴角翘起，开口大笑。
    其中一张脸是腐烂的深绿，另一张是坏死的青紫，给人带来的感想只有恶劣。
    脸的形状乏善可陈，皱纹沟壑遍布，简直看不清相貌如何。
    可这两张巨脸给蠕虫添加的压力却一目了然，这时，罗慎才彻底感觉得到眼前的蠕虫是一个真正的威胁。
    巨脸没有主动攻击罗慎，空无一物的眼眶没有眼珠，也无法表达感情，但罗慎感受到了一种高高在上的藐视，如同人在俯视虫豸。
    “哼，异世界召唤的物体……可惜狗儿那孩子现在不在这里，他要在的话说不定会轻松许多吧。”
    罗慎冲击的速度放慢了，现在不是莽撞的时候，而那两张脸貌似也有对峙的意愿。
    异世界，异次元什么的实在太深奥了，山脉中那个乖巧又倔强的少年身影在罗慎脑中悄然浮现。
    不过，罗慎没有想要依靠的想法。
    “出手了……”
    罗慎的口型悄悄动了动，没有吐出声音。
    人面蠕虫亦是如此，两张召唤出来的巨脸大嘴上下扯开，口中酝酿着庞大的能量，组成圆圈的大量人脸也悬浮在巨脸周围，包括中央的蠕虫在内，各式各样的能量波动一起涌出。
    身为拥有无穷能量的怪物，这种攻击方式倒也相当契合。
    “你这样的招式……我也用得出啊！”
    罗慎将手臂伸开，人型武器胸腹之间闪烁的光球不断变大，涌出了不亚于对方的能量。
    黑暗。
    从天而降的黑暗，蒙蔽了罗慎的双眼。
    世界的时间停止了，体内酝酿着的能量波不知被什么强硬地压了下去，不，不仅是自己，对面的人面蠕虫所召唤出的巨脸口中同样空空如也，蓄势待发的能量也和自己一样消失殆尽。
    “谁！”
    罗慎没有回头，扯着嗓子大声吼了起来。
    背后并无什么人出现的踪迹，但是现在的状况已经非常明了，来历不明的第三者插入了战斗。
    未等现身将就能将自己的力量与蠕虫的力量同时打消。
    那究竟是什么程度的力量啊？
    大地震动了起来，人面蠕虫也疑惑地左顾右盼，几乎忘记了罗慎这个敌人，
    一滴汗水顺着罗慎的额角悄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