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这种东西！”
    螺旋物体中所响起的声音也许是愤怒，也许是终于意识到了惊慌，就像整条声音被分成了四分之一，明显地变得细而尖锐，声音在拖长的那一刻突然崩裂扭曲，变得像被扯碎的卫生纸一样破破烂烂。
    完整形态的上柱国巨大的炮口直线正对的位置即是金属城市的核心——也许存在着丰鹰意识的那个螺旋物体，尽管没有人有确凿的证据表明这里是它的弱点部位，但至少这个可能性不容忽视。
    炮口是漆黑的，其实在它平时被放置的时候炮口始终都是漆黑的，黑得深邃，黑得让人浮想联翩，比如也许会幻想里面有一个异世界的出入口。
    黑的原因自然是没有光，就像这个世界一样，光明并非到处都是，每个被光照耀的地方都伴随着黑暗的存在。
    但是现在这一瞬间的上柱国整根炮管里充溢着大量的能源，这些能源本来应当带来光明，正如这一炮将给大武国，甚至整块大陆带来光明一样。
    实际上，它们带来的确是黑暗。
    不仅是炮口附近的光，连沉重之壁内部的光都在被能量聚集的炮口贪婪地大肆吞噬，天空的阴云也尾随而来趁火打劫。这瞬间的光线缺失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对比，在沉重之壁后方驻守的人众猛然产生了一种自己被无边的黑暗笼罩的错觉，尽管云缝当中依稀看得见太阳的存在。
    黑暗，立刻变成了一种能量，被吸成一个巨大球体的黑暗能量周围包裹着大量常人手臂粗的诡异电弧，或者说仅仅外形与电弧类似。它们并不发光，只是由于不像黑暗球一样会主动吞噬光线所以才显得有一点微光，它们数量很多，密密麻麻，使得本来就足够大的黑暗球看上去越发显得具有压迫感。
    “成功了！”
    开炮的一刹那连炮座内部的照明能源都被尽数破坏，火花与导线裂口处蹦跳的电光成为了这里唯一的照明光源，也许是因为年代久远，从灵气棒中喷出的能量在某些地方超过了炮台的极限，使得上柱国出现了几百处大小不一的故障。
    如此还能够成功开炮，看来只能归纳于运气的眷顾了。
    “即使是那东西……应该也经受不住这样的一击吧。”
    无论是体力还是灵气都过剩消耗的罗慎试着站起身来，手掌强撑着地面想要支起身体，却只是静止了片刻而已，气得一甩手干脆躺在了地上。
    造成这种情况的不仅是消耗，虽然不太清楚当时的细节，但大概是由于将身体当做导线的时候吸收了过量的灵气的缘故，实力遭到了异样的提升，一下子就跨越了灵使范围而达到了魄师的最底线。
    换做一般人，大约早就欣喜若狂了吧。
    可是现在的罗慎却没法高兴起来。
    因为……体内的灵气储量貌似有一点超越身体极限的预兆，使得现在的身体就如同盛得越过杯口一点点的水杯，尽管没有溢出，但绝大多数人都不敢贸然伸手将其端起。
    怎么会这样啊……罗慎哭笑不得地暗自对海灵抱怨，可以自由改造的身体到今天为止的确带来了无数好处，也数次令自己化险为夷，但这一次……恐怕要成为难以跨越的一道关卡。
    而海灵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拖到战争结束，再用与欧迪约定的悼王铁马上进行下一步的强化了。
    “多休息一会儿吧。”
    常奇在罗慎身旁但心地劝道，他不晓得罗慎身体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只以为是方才充能之时消耗过大。
    “嗯。”
    罗慎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哎。”
    海灵轻微的叹息声也显得无可奈何，或者自暴自弃。
    这个时刻，面对炮口的金属城市就没有那么淡定。
    危险。
    前所未有的危险，自上柱国外侧所覆盖着的幻象被撕碎之时立刻笼罩在金属之城的天顶。
    金属本来就比砖瓦坚硬，整座城市里没有一块砖不是金属，况且这些怪异合金的力量绝对高于机关术上常见的绝大多数合金，可这些在上柱国炮口当中凝聚的黑球之下不会带来丝毫自信。
    脱逃，反击，或是防御？
    金属城市所作出的反应亦极其迅速，判定了在有限的时间内无法逃走之后，城内所有的建筑物全部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着中央部分移动。一座座形状各异的建筑倒下了，彼此之间相互交叠，立刻高高地堆积起来，再挤到了核心的螺旋物体外壁。
    就在不到三秒钟之内，金属城市核心的螺旋物体已经无法看到全貌，只能看到大量的金属像堆砌垃圾山一般，高度尚在不断上升。
    上柱国没有留给它更多的时间，炮口所聚集的能量很快到达了峰值，无可逆转地喷射出毁灭的力量。
    火炮，这种机关武器给人的概念常常是轰然巨响，猛烈火焰，近日里有了海人的王城主炮，于是又多了一种超级光线的新认识，然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避免地声势逼人，拥有如此的力量是不可能低调隐藏的。
    可上柱国当中射出的那道黑色雷霆却有着完全相反的特质，除了电弧嗞嗞作响带来了一种不算严重的噪音以外，几乎没有发出更多的声音。
    从如此巨大的炮口当中射出的光线自然不会太小，而且从炮口喷射出来的一瞬光线还向着外缘扩散了些许，结果那一道黑光比本已足够夸张的炮口还要粗大几分，足以将金属城市正中央的那一大堆层层防御的金属团全部纳入光线的范围内。
    驻扎在上柱国附近戴上了各种特制防护镜的机关师们登时目瞪口呆，没有人见到过这一炮应有的样子，所以就无人能够判定这是否有效的攻击，可是对于消耗了巨量能源的一炮来说，效果似乎远远小于人们的预期。
    而且黑光只是从金属团上掠过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剩下数量不少的黑色电弧仍然保持在黑光通过的范围之中，久久不能消灭，电弧一直延伸到光线消失的远方，很清楚地描画出了这一炮的实际攻击范围。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没有爆炸的声音与光芒，虽然电弧仍然在滋滋作响，那种声响意外地能够传得很远，却反而像是在嘲笑一般。
    “失……失败了吗！”
    一名机关师双腿一软，绝望地坐到了地上，黑光的范围当中，硕大的金属团安然无恙地立在那里，根本没有造成丝毫伤害。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
    “什么！”
    机关师们嘈杂的叫嚷声逐渐被电弧的鸣叫所压倒，这些残余下来的黑色电弧没有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消失，倒好像越来越活跃。
    同时也有机关师注意到了，虽然看上去这一炮没什么意义，可是那个金属团似乎停止了自身的一切动作，周围尚有不少堆砌起来的金属障壁没有与中心合体，这些金属障壁也全部静止无声，动作还在保持着之前前进的方向。
    漆黑漆黑的电弧范围当中陡然迸出了一丝细小的白光，颜色全然相反的白光明亮之极，且与周围的黑色电弧不能相容，交织成了黑白两色的异景。
    白光不仅一丝，就在机关师们大脑的思维还没有变成语言所传达出来的短暂时间之中，急速增加的白光已经填满了炮击范围内没有黑色电弧的所有空间，而在白光的核心当中，与黑色融合的光线终于开始生出。
    “嘭！”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大地下陷了，不仅仅是炮击的范围，而是几乎与整个沉重之壁等长的范围，差不多有数十公里的范围内的大地足足矮下了两米，再往外侧的地面也没有幸免，只是不如中央部分夸张。
    “嘭！嘭！”
    两声沉闷的巨响，地面像被一个头顶苍天的巨人不断踩踏一般，一层层地继续下陷。
    “咔！”
    看上去极为坚实的金属团没有被这股力量踩进地面，而是在外部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凹陷，一个个凭空出现的陷坑令庞大的金属团不断地变小，变矮，转眼间就只剩下原来一半的体积。
    “轰！”
    不知为何延迟出现的震撼爆发在机关师们不明所以的时候猛然出现，深陷的地面当中飞起无数巨大的石块，更加细碎的泥土将爆炸范围遮得密密实实，完全无法看见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来应当四处乱飞的石块和泥土没有像机关师们想象的那样，它们的飞行轨迹居然是垂直向上，给大地拉起了一道土黄色的幕帐。
    更令机关师们吃惊不已的是，没有一星泥土从空中掉落，石块亦然，它们走上了一条单行道，飞向天空之后便不复返。
    “难道是分……分解了……”
    突然想到什么的一名机关师结结巴巴地伸出了手指，隔着远远地指向依然有无数泥土石块升空的幕帐。
    他似乎说的对，眼力较为锐利的机关师看到了这样一幅景象，那就是巨石在上升过程中越来越小，最终变得与泥土无异。
    这是何等的一击，如果当年曾经使用过，也许会改变历史吧。
    所有的机关师望向远方的眼神已经充满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