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查什么的……根本没做过啊，这样真的好吗？”
    草丛之中，全副武装的青年郁闷不已地向着远方张望，过剩的装备已经严重地阻碍了他的行动，如果这里真是战场，像这样的装备只能看做找死的途径之一。
    但是在这青年的眼中，越多的装备越能够好好地保护自己，尽管这只是一个错觉。
    “老师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咱们，你还有什么不满？想想老师每天都是怎么做的。”
    比同伴稍微年长，但仍然属于青年范畴的机关师对这种抱怨颇不以为然，话虽如此，他身上携带的装备一点都不比同伴少，这两个机关师只要被什么东西引爆，全身的装备就足够引发一场灾难性质的大爆炸。
    没办法，大家都是新人，战争什么的事情只在历史书里见过。
    即使是铁州……不，整个大武国都赫赫有名的新一代机关师，在战争的火焰当中也不得不心生恐惧。
    好在战争虽然已经爆发，而且正在向着自己不断接近，但还没有近在眼前。
    “前辈，奇兽山的那个会自己行走的城市……应该不会很快到这里吧？”
    没什么自信的那个青年不断地搓着冰冷的双手活血，战战兢兢地问道。
    天没有冷到那么夸张的地步，如果说有什么原因，那就是全身的血液都被过于紧张的大脑所集中而导致手部的血流不充分。
    “你已经问了三次了，还要我再回答一遍吗？老师确实教导过我们身为机关师谨慎一点是很有必要的，可我觉得你已经脱离谨慎这个概念了。”
    年长的前辈没有说得太重，在因为“紧张”这方面谁都不会输给谁，不符合常理的敌人，惊异的扩张速度，以及几乎被彻底毁灭的边州，奇兽山已经成了噩梦的代言词，噬咬着每个人的心脏。
    “对不起……”
    青年缩着脖子，不再出声。
    “哎，你连冷静的头脑都没有了吗？做机关师的难道不是最擅长用所知的信息和数据推导出真相吗？那座金属城市的移动速度我们早就知道了，它到这里至少还需要一整天以上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可以做很多事了。”
    前辈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没错，这里是最前线，而两个人担任的也确实是侦查最前线的任务，但这个任务总体上还算有惊无险。
    “万一他们来得早怎么办啊……”
    “那就是你和我在这里的原因。”
    “可是……”
    “嘘……静一静……”
    前辈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伸出一只手阻止青年继续说话。
    青年没有反问，或者说不需要反问。
    在人极度紧张的时候，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将自身的存在感放大十倍。
    风再吹，草也在动，本来都是大自然中常见的种种现象。
    可是风也带来了金属之间相互摩擦挤压的嘎吱声，草的动，伴随着大地的摇动。
    青年的脸色立即变得毫无血色，上下牙开始剧烈打颤，满身的装备早就被忘到了脑后。
    “不要慌！按说不可能这么快的……”
    前辈的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出发前所做过的诸多心理准备当中也有应对的方式，但此时此刻那些记忆完全缺失了，心中只剩下恐惧。
    埋伏的草丛居高临下，足以看清楚远处发生的一切，前辈壮着胆子自草丛中直起身来，向着远方眺望，暂时把不断发抖的青年搁置在了一边。
    从这个方向依然看不到什么东西，山坡之下是波状起伏的较小山丘，周围曾经有几个村镇，早就清空了人，连只鸡都找不到。
    也许是错觉吧？
    刚才的各种声音现在好像又听不到了，前辈陷入了短暂的疑惑当中。
    “轰！”
    突然响起的巨石崩裂声彻底粉碎了前辈的幻象，他拉起还蹲在地上发抖的同伴，将一张薄薄的金属板背在身后，扣紧了金属板下方的数根固定带。
    “快走！”
    “啊……啊啊啊！”
    青年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也背上了金属板转身拔腿就逃，金属板在他奔跑的时刻向着左右两侧伸展开了一双长翼，带着青年的身体向着空中飞去。
    “至少要看一眼。
    前辈无数次地将想要逃跑的心压回了思维深处，尽管害怕之极，但至少要看清过来的东西。
    越来越激烈的轰隆声在一点点接近，前辈心中一横，将手腕塞到了上下抖动的口中，紧紧咬住。
    不断崩溃的山丘后方，渐渐袭来的巨大城市终于露出了淡淡的影子，目光在这一刻彻底混乱了，他看到了那座城市发生的一切，再也不想多呆一秒，跟在已经几乎看不到了的同伴身后向着沉重之壁飞去。
    等到在沉重之壁的内部降落的时候，他才发现同伴已经安然返回，但是这一路上的飞行当中他竟然没有扣上任何固定带，也就是说一路上时时刻刻置身于死亡的阴影下而不自知，当他回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吓得无法再走一步。
    于是，只能自己将所看到的东西报告给老师。
    听到传来的消息之后，常奇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一股猛烈的热气不受控制地以常奇为中心迅速扩散，被灼到的机关师虽然不至于受伤，可也吓得连连后退。
    “你是说，不仅比预测中的速度更快，而且那座城在越变越大？”
    罗慎出声问道，不是不相信，只是想确认一下。
    “是……是的……已经……已经远远超过了以前的预测……”
    奔跑过来的机关师气息还没有稳定，断断续续地答道。
    “坏了，竟然没想到还有这一招。”
    欧迪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那笑容已经变得勉强，更接近于肌肉痉挛。
    “具体数据呢！”
    常奇一声大吼，也许不是大吼，只是紧张之时声音显得尤其巨大。
    “没……没法测量……”
    接下来也许是一记耳光，也许是拳头，报信的机关师颤栗着说出这句话之后，立刻抱住了脑袋，他知道这个回答只会将人惹怒，但是没有其他办法。
    “呼……”
    常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出手，因为他的确已经震怒，但怒气发泄的对象不是眼前的人，所以现在的常奇反而冷静了下来。
    “有详细地图吗，比较一下地势和它的前进速度的话应该能得出一点资料吧。”
    罗慎上前一步，出言解围。
    “呵呵，看看人家想的，身为机关师，一旦慌乱了那就全完了啊亲，人家不是天天和你们说吗？冷静的头脑才能想出冷静的办法。”
    欧迪包裹着黑丝的粗大手臂向着空中一伸，硕大的地图从他伸手之处飘落下来，差点将前面的罗慎整个盖住。
    “老师……我知道了！让我来算，这件事只有我看得清楚！”
    在欧迪的话语之下渐渐恢复了冷静的机关师整个人趴在地图上，努力地回想当时所看到的一切，尽量不让思维被恐惧所放大的幻象干扰。常奇抱着双臂站在他的身后，旁边还有围观的众人，每个人都神情肃然地沉默着。
    “我看到的范围大约是这样，按照现在速度的话，最多还有一整天就会到达沉重之壁！”
    计算的结果没有辜负他欧迪弟子之名，而在地图上也出现了金属城市的大略范围。
    “至少是原来的三倍大……看来果然是把沿途所经过的城镇吸收了才会不断成长的了，也许还吞噬了沿途没被人发现的矿藏之类的吧。”
    海灵的声音也充满沉重的气息。
    “一整天，也不是完全绝望的时间啊。”
    常奇的双拳捏得咔咔直响。
    “亲，就算你出去带人拦阻，外加沉重之壁能够挡上那么一时片刻，可是无法攻击的话……”
    欧迪不想阻拦常奇，出去迎敌九死一生，但这是男人的选择，然而若无法对那来犯的金属城市进行致命打击的话一切都没有意义。
    “灵气现在充到什么程度了！”
    “连……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负责对灵气棒进行充能的机关师绝望地喊道，灵气棒的容量比预想还要巨大，按照原定计划三天不眠不休地充能也只能到达七成左右的水准。
    “要不按照以前的计划来……”
    同样负责充能的机关师之一踌躇说道。
    “不行，现在那座城变得比原来大得多，按照原来的计划效果只能更差，事到如今只能一边进行抵御，另一边尽可能的充能了，参战的跟我来，不参战的武者也来输入自己体内的灵气，虽然很少，但应该也能起点作用吧，哎。”
    常奇少见地轻叹了一声，魂玉崩析炉有自己的极限，在短时间内输入大量灵气的结果就是爆炸，同样通过管道输进灵气棒的速度也是有极限的，贸然加大功率也只会爆炸，
    武者？
    罗慎的眼光突然亮了一下，马上将头转向不断工作的崩析炉上。
    “哥哥，有可能的话还是别想这么危险的事，虽然我没有劝阻的想法。”
    海灵马上清楚了罗慎的用意。
    “值得试试看不是么？而且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这是一个赌博，罗慎清楚，失败的话自己也许不会有绝对的生命危险，但是这场战争将永远不会迎来胜利。
    但若是不赌的话，结局必将是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