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开始罗慎就没有天真地指望过边州的大小势力真的会团结一心，如果说有什么期待的话，只要没有人拖后腿，那就已经足够感谢列祖列宗了。
    边州的这些大佬人品怎样暂且不提，身为一个正常人，会借出事的时候捞上一笔是再正常不过的心态，甚至连自己也就是这么想的，利益，永远是促成争斗最完美的***。
    但这不代表人就可以无时无刻像野兽猎取食物一样肆意攫取利益，现在边州的情况已经坏到不能再坏，就像海难当中所有人都挤在一块马上他就要下沉的木板上，罗慎觉得这时可能会有人把妨碍自己的家伙推下海，不过应该不会弱智到有人主动在木板上挖洞。
    看来似乎是有点过于低估人类的下限，人类这种生物果然是具有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在各种意义上。
    “小灵，需要多长时间准备。”
    罗慎自然不会犯对面的低级错误，在于镇波号中对话的时候，绝对不会忘记关闭所有和音响相关的装置。
    “不到一分钟，你们看没问题，别打扰我啊，对了，找个东西抓紧。”
    接受了镇波号全部控制权的海灵斗志昂扬，被海灵赶走的机关师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单人操控大型莲台的绝技，脚底都扎下了根，在一旁舍不得离开，海灵也不以为然，只是吩咐这些人注意不要干扰战斗。
    “萨克，叫你的人准备，也许需要你们战斗，只要记住一点，不要杀人，其余的当成打架就好！”
    “哈哈哈！老子现在终于觉得和你在一起会越来越有趣了！放心！看老子揍他们个屁滚尿流！喂喂喂！都给老子听着！一会儿……”
    还没等走出门口，萨克就冲着外面已经聚成一堆的小弟们大吼大叫起来，不一刻便轰轰烈烈地跑远。
    “芙兰，这次的战斗的原因其实是……”
    “我明白，说实话，多少也有些羡慕你们陆上人。”
    芙兰神情复杂地望着雷鸣山的轮廓，轻声叹了一口气，以她的才智，通过现在发生的事情以及罗慎的应对，即使对陆上人的内斗本能没有接触过太多也依然能够迅速理解。
    “羡慕？”
    罗慎突然觉得芙兰的叹息并不是为了这些在关键时刻还相互挖墙脚的家伙们，而是隐含着其他的意义。
    “是啊，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海人的贵族当中如果像这么想的人多一点的话，应该也不会腐朽到现在这个样子吧。”
    “还真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这种事情，罗慎实在是不知道该羡慕还是该纠正好，诚然，即使是像雷鸣山上现在的那些家伙，他们的行为也是建立在“欲望”之上的，欲望促使他们行动，比起一动不动生根发芽的海人贵族……基本上是两类相反的猪队友，其特性居然能够完全互补。
    “经？那是什么？”
    “哦，大概是某种类似绕口令的东西，比赛方法就是看谁念得熟练。”
    这个世界并没有经文这种东西，罗慎随随便便就糊弄了过去，好在整个大陆文化众多，有不懂的也是理所当然，身为海人的芙兰更是如此，只是当做了一种新知识。
    “哥哥，可以开始了，随时能够应对各种战斗。”
    镇波号上的全部武装以及各种战斗机构现在尽数把持在海灵的手中，但对于海灵庞大的处理能力来说，边操纵边聊天也是小菜一碟。
    “好，我先问问他们……咳咳！雷鸣山的诸位！你们征用我们的据点得到了谁的同意？有什么样的手续证明，谁又能保证我们的驻军安全撤离？没有确认这些之前我们不能相信你们的话。”
    罗慎的语气猛然一转变得强硬之极，仅有的一点礼貌也被吞了下去。
    “我……这是所有城主大人讨论出来的决定！现在是战争时期！不管什么据点什么的都要服从战争时期的安排！由不得你们胡闹！”
    雷鸣山上响起的声音似乎有些心虚，而且明显在发怒的边缘，同样，他们拿不出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们的所作所为。
    在这一问一答之间，雷鸣山上的全部炮台似乎已经准备就绪，如果有命令，就能在同一时间齐射，将来犯者包围在火焰当中。
    “你们是边州的人吧？”
    正当气氛紧张之时，罗慎提出了一个似乎全然不相干的问题。
    “当……当然！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我们还有侦查任务！快点离开！”
    上面的人怔了一下，但还是十分不豫地答道。
    “既然是的话，那你懂，按照边州的规矩，你们要是连我都对付不了，那就别想对付他们啦！”
    “开炮！快开炮！反正附近没有人！”
    在雷鸣山上“驻守”的人们立刻从背后浮出一丝寒意，从罗慎的话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胁，连忙大叫着开炮攻击。
    附近没有其他的目击者，攻击镇波号虽然是一种明晃晃的战争行为，但现在的形势看起来对他们有利，足以掩盖一切事实。
    “轰！”
    最大的两座机关炮台首先开火了，巨大的炮口中所喷吐出的并不是普通的弹丸，而是细长而刻有螺纹的魂玉炮弹，穿透重重硝烟呼啸怒吼着向镇波号伸出了獠牙。
    紧随两门主炮之后的雷鸣山整个山体上安装的数百门防御炮，大大小小的声响有如豪雨天降，向着一个点倾泻而下。
    还算平静的海面沸腾了，两颗造价不菲的魂玉炮弹准确地将镇波号顶端的空气穿了一个孔，被热度烤焦的大气顿时像沙漠当中的海市蜃楼一般扭曲了，在弯弯曲曲的折射当中穿行的魂玉炮弹显得越发狰狞。
    海面上两道巨浪腾空而起，声势逼人，生命却只有一瞬。
    连雷鸣山上的人们都堵住了耳朵和眼睛，不敢直视眼前爆炸的火光，庞大的能量波从魂玉炮弹当中解放的刹那，白光和高热立刻吞噬了爆炸范围当中的一切，海水被蒸发出两个相互有一部分交叠的球形孔洞，久久不能消失。
    爆炸范围内的能量实在过于庞大，凝结成团的高热使得填补上来的海水不断地变成滚滚白烟，水蒸气顿时变成了数里宽阔的迷雾漂浮在海面上方，只能隐隐看到迷雾当中那两个闪亮而灼热的圆点，正是爆炸的痕迹。
    以这两个爆炸点为标志的弹雨源源不断地落下，几秒之间不知有多少金币被丢到了茫茫大海当中，其中还夹杂着许多大威力爆弹所挥发出的黑烟与灰尘，足见以这里作为前线碉堡并非毫无道理。
    弹幕已经到达了疯狂的地步，甚至在第一波炮火齐射之后就再也没有瞄准，凭着一种野兽的直觉狂轰滥炸，弹药的消耗，这种举动的正确与否，甚至自己究竟是否获得了胜利都不在考虑之列。
    因为罗慎最后说出的那番话实在太冷，冷得刺穿后背一直透过前胸，分明听上去只是好像半开玩笑般的一句话而已，却好像一个影子攀附在背后，马上就要伸手绞住自己的咽喉。
    恐惧感会给人力量，同样也会剥夺人思考的能力。
    “呼……迅速确认目标！”
    发泄似地一番轰炸之后，雷鸣山防御系统的操纵者们才收到了一个还算有道理的指令，然而投入的弹药实在太多了，光是两发绝大威力的魂玉炮弹蒸发海水造出的蒸气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散的。
    “嗖！”
    四道白色的细长流光从爆炸点上空掠过，这是专用的照明弹，尽管效果有限，但其强大热度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加速蒸气的挥发。
    完全不惜代价的攻击，为的就是让镇波号尸骨无存，任何的活口都有可能成为威胁，尽管他们也并不怎样畏惧，毕竟海王的规矩已经深入人心，绝大多数边州人仍然认为海王，以及深海的贵族绝对不会对近海插手。
    而且他们也有必要的后台，至少在第一次与罗慎的对话中所报出的身份并非虚假。
    然而海面却是平静的。
    至少与刚才那大炼钢铁一般的无用气势相比是平静的，当然，些许的荡漾不可避免，还有比较小一些的弹丸残片随波逐流，使海水变得混浊。
    镇波号已经完全消失了踪影，在雷鸣山的角度来看，这实在是一个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
    那种攻击绝对不是这种规模的莲台所能承受的，粉身碎骨是唯一，而且必然的选择。
    “哈哈哈，这不是很简单吗，战争就是这么残酷，真是不好意思了，你们的死说不定还在凝聚人心上能够起到点意义，我们也是奉命……”
    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巨大的声音毫无遮掩地回荡在雷鸣山上空。
    “等等！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
    “什么！”
    “不知道！就……就在山脚下！就在咱们面前！”
    惶恐的叫声中止了自得的大笑，看似已经平静的海面再起涟漪，就在雷鸣山不远处，一道细小但力量十足的浪花猛地冲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