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乱说话。
    当然，东西也不能乱吃。
    不过比起乱说话来，乱吃东西可能问题要小一些。
    “哥哥……骨头活动得怎么样？”
    只要变得完全灵魂体的状态就能无视海流，所以即使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也能毫不费力地嘲笑罗慎。
    “少罗嗦！只……只是不习惯而已！”
    罗慎没好气地向脑后甩了一句，不回头的原因不是真的在生气。
    而是这鬼地方连回个头都这么难。
    别说骨头了，连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想要前进一公分都异样地困难。
    阻力，阻力！四面八方都是阻力！简直就像见鬼一样。海流就算到处乱窜那也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吧？就连八卦炉里还有个巽位有风无火，这里的海流却连这么一点折扣都不肯打，从任何可以出现的地方出现，然后就大大咧咧地变成了前进的阻力。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寸步难行，连把眼皮睁开都会遇到突然出现的阻力压迫过来，它们无孔不入，就如同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有意地给人创造麻烦。
    “真是奇怪的海流啊。”
    “不用你说我也知……呜……”
    话说不到一半，又一波爆发而出的海流正好冲着张开的嘴汹涌而至，罗慎上下颚猛地被推得一合，差点就咬到舌头。
    如果用陆地上常用的一种阻力——风来比喻，这些礁岩当中的海流就好比刮起一阵同时夹着东西南北风而且中间还有龙卷风外加头顶降下来一个重气团的样子，理论上大概不能实现，可见鬼的海流却能完全做到。
    “别用蛮力好不好？有时候在自然当中遵守自然的规矩可比胡来强哦。”
    海灵向着罗慎的头顶伸出半透明的细腕，有如手中握着指挥棒一般画出了一个大大的“u”字形，当手指点到最后的末端之时突然变向，朝着左侧大大地延伸了出去，再巧妙地横着拐了一个弯指向前方。
    “是这样……吗……”
    罗慎的眼睛突然一亮。
    这一系列动作不需要言语，因为此时此刻，罗慎早就用身体体会得足够深刻了。
    原来如此，尽管海流的方向十分混乱复杂，但是那里面存在这一个核心要素——它们的最终方向依然是前方。
    而自己的目的也是向前，如此才能进入到这些礁岩的深处，据说那里才是真正的修炼场，外围的海流只不过是对是否修炼资格的武者们的考验而已。
    既然目的相同，那干嘛还要无缘无故地与之作对？人有时候大概就会这样吧，明明没有意义，却非得把自己放在“反对”的立场上，甚至单纯会为了反对而丢掉智商。
    就像现在的自己。
    实在是蠢得可以，明明就有这么简单的解决方法。
    罗慎在心中暗暗笑了一声突然犯蠢的自己，毫不犹豫地向着前面迈上了一步。
    本来全身上下外放而抵御海流冲击的灵气尽数收回了体内，转成了严密的防御姿势，失去了对抗海流的灵气，罗慎的躯体马上被汹涌澎湃的混乱海流卷了进去，如一片枯叶在狂风中飞舞。
    “调整方向，别全部依靠外力！”
    “当然！”
    海流当中盘旋的罗慎静下了心，在内敛的灵气所组构而成的防御当中，单纯是一种自然现象的海流无论如何也不会造成身体的损伤，所以罗慎可以安心地摸索海流方向。
    虽然是没有规律的东西，但是只要在到来之前把握海水的变化，那应该就能提前一瞬……不，甚至是提前几秒钟得知吧。
    即使只有半秒钟也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寻找海流的预兆似乎并不难，罗慎的身体险险地擦着一块凸起的礁岩而过，本来这应当是直接撞击才对，然而当撞到礁岩表面的瞬间，罗慎的膝关节，肘关节喷射出了微小的气流，以极其细微动作将身体向着上方推动了一下，避开了直击。
    很好，就是这种感觉。
    “哥哥这种事做得很熟练嘛，难道是这方面的天赋不小心觉醒了？”
    无论罗慎在海流中如何翻滚，海灵始终不离左右，看到罗慎居然这么快地就能寻找到海流的动向，心中也替罗慎高兴。
    毕竟罗慎其实是没有这方面天赋的，虽然人总有开窍不开窍，但终归不能把希望寄托于此，海灵本以为罗慎至少得碰上几次壁才能学会。
    “唔……我也觉得说不定是天赋吧，反正像素鸟我是玩得还不错。”
    在混乱的海流当中，罗慎一面自然地被海流向前疾速推动，一面以各种最为细微的动作躲开挡在前进方向的礁岩。没有什么诀窍，道理上也就是提前判定自己的行动方向并寻找障碍而已……好像和像素鸟确实差不多。
    一路的前行极其顺利，海灵甚至要全力前进才能跟得上乘着海流的罗慎，也是始料未及。
    数分之后，罗慎已经突破了岩礁区的最外围，到了不知距离外面有多远的中央部分。
    这里岩礁的数量一下子减少了许多，不再像外围那样密密麻麻无处不在，但岩礁的体型却庞大了数倍，往往一块黑漆漆的岩礁矗立在面前就会遮住全部视线，好不容易翻越过去，后面却立着更加庞大的。
    最大的岩礁已经可以用“山”来形容，罗慎的身体在海流不断加速的冲击下径直撞了过去。
    稍稍蛮干一点也没问题吧？
    “哥哥！很薄！”
    海灵已经预想到了罗慎的所作所为，尽力向着上方升去，看到岩礁的全貌之后在罗慎心中喊道。
    “多谢了！”
    罗慎同样在心中大喊一声，右拳之上的灵气汹涌澎湃，双肩之后喷射出两条细长的气浪，伴随着海流的推动，向着面前的岩礁猛轰过去。
    “嘭！”
    在到处涌动的海流当中这一拳并未造出太大的声势，沉闷的巨大响声卷起了海量淤泥与沙土，还有大大小小的石块，巨大岩礁的中心被挖出了足以容纳十余人通过的孔洞，透过孔洞只能看得见罗慎扬长而去的小小背影。
    如果换一个海人武者，优秀的潜水能力也许会带来另一个不同的选择。
    不过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罗慎，除了这种暴力破坏的方法，想不出其他的解决之路。
    “会不会被后人天天骂啊？”
    罗慎怕倒是不怕，可是一想起来有这样的可能多少有些不自在。
    “看起来这些岩礁是和珊瑚差不多的东西，上面破坏的痕迹也不少，应该能自己生长回去，别担心啦。”
    海灵安慰道，这也是事实，因为中央这些巨大的岩礁其实是许多中小型岩礁生长在一起所构成的，并且向着外围放射状扩散，而且范围十分广阔，破坏一些大约不会有问题。
    “是吗……这就好……唔……”
    罗慎稍稍放心了一点，然而海流的突变却马上使他重新进入了戒备状态。
    不过这只是条件反射而已，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海流在这里变得缓和了，或者说只有速度变得缓和了。
    同时，附近的岩礁已经大得惊人。
    看上去就像火山顶部的火山口一样，只是这“火山口”恐怕有数百甚至上千里的范围，高高的岩礁结成了整个的一圈，将核心当中的空地包围在内。
    中央的空地也不怎么平坦，甚至地形相当复杂，十数人高的海洋树木摆动着海藻模样的叶子，密密麻麻地形成了好大一片森林。在其中也有小一点的岩礁散步，不似外面一般密集，与平常的海底礁石差距不大。
    更神奇的是罗慎看到了鱼类。
    而且鱼类的数量不少，虽然这一带的海流缓和，但普通的鱼还没等接近这里就已经变成鱼粉了，如果不是这些鱼天生坚韧，那就很可能在这片海底空地被海流包围之前就生活在这里，并且形成了独有的生态吧。
    “嗯，如果从咱们这边进去的话，应该能从对面流出去，应该就是这么修行的。”
    罗慎的身体在海流中停了下来，现在已经不需要随波逐流，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足够站立。
    一路上尽管有点小小的摩擦，但还是基本顺利地全部克服了，好像也算不上多么了不起的修行。
    “哥哥，抬头看。”
    “呃……”
    罗慎依言抬头，突然忘掉了言语。
    如果这里是大地，那么头顶在天空云彩那么高的地方竟然是一个硕大无比的漩涡，比中央空地还要庞大的漩涡无声地呼啸着，核心只有漆黑一片，就像已经变成了吞噬一切的黑洞一般。
    单是盯着那漩涡的中心就能感受到那一股在心中升腾而起的寒意，如果那是太阳，穿透礁岩区域的海流只是烛光而已。
    不知为何，那个漩涡只是在那里旋转而已，丝毫没有波及海底，这也是直到海灵提醒为止才注意到的原因。
    看得久了，罗慎就有一种那个漩涡正在不断下降的错觉。
    在那里修行……估计生与死就在瞬间，罗慎眨了眨眼，冰凉的海水挂在眼上，却没有冲走那一点点错觉。
    不，这不是错觉！
    就在那漩涡的核心，以一个小小的东西从中突破了出来，正在向自己的头顶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