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为什么不阻止他？即使这里是边州，可边州也有边州自己的道义！像这种事情……”
    罗慎的身影已经消失，皮肤漆黑的白发老人面带怒色地质问道。
    “蝮老，这小子的天子如何？”
    常奇没有正面回答老人，慢悠悠地寻了个席位坐下，把双腿蹬地一声撂在前面的台子上，摸出几乎有婴儿手臂粗的褐色烟卷，叼在口中深吸了一口气，便用那口气息点燃了烟。
    “自然是几十年……不，如果会长你不算的话，那应该是上百年都难遇的天才！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歪路吗！”
    肤色漆黑，显然有海人血统的蝮老人紧锁着同样雪白的浓重眉毛，怒火没有因为会长的淡定而平息。
    “是啊，会长你明知道三城主那边在做什么事，为什么还不阻止他？”
    另一名老人虽然不是十分愤怒，但依然十分不解，不过相对于脾气火爆直来直去的蝮老人，他却觉得会长有着自己的用意。
    “没错，那就是因为他有这样的素质啊，机关师可不是坐在工坊里一辈子敲打从市场上收来的材料的职业，到处都会爆发出各种意外。我之所以安排给他这样的考试不止是是想看看他机关术的水准，也想看看他有没有在陌生环境下的应变能力，几位也有在荒山里不得不临时搜集素材的情况吧。”
    常奇吐了一口烟圈，慢悠悠地说道，他一直觉得现在新一辈的年轻机关师有点被惯坏了，因为市场基本什么都有，当年什么都缺少而不得不绞尽脑汁用临时搜集来的素材凑合的情况也许这些年轻人根本就想象不到。
    于是对罗慎，常奇采取了近乎残酷的试炼手法，但罗慎依然顺利地通过。
    “会长……你难道是想……”
    “啊，就算我说明三城主背后所做的事，就假设他听了我的话之后没有去找三城主吧，谁知道以后会不会遇到更大的诱惑。一个人的心性不是外人所能左右的，如果他最后拒绝了三城主而回到这里，那才是他真正合格的一天。”
    人，能不能坚守自己的心性，很多时候要看有没有足够大的诱惑，对于这一点，经年累月在边州打拼的常奇非常明白。
    “可是他一个没门没路的机关师……”
    “谁说没有？有你们，还有我，看着吧，如果他真的因为不与三城主合作而可能出什么危险，那就是咱们出手的时候了。就算是三城主那老东西也该明白和咱们联盟作对是什么结果，我就不信这小子咱们保不住……当然，最后还得看他做出什么选择。”
    常奇敛起了笑脸，露出只有在武者身上才能见到的凶猛眼神，很多人会因为常奇的随和与粗豪而忘记了他在边州也属于那种一手遮天的人物，即使退几步，也绝对和“老好人”之类的词缺乏交集。
    三城主费尽力气也招纳不到足够的机关师不是没有原因的。
    “啊啊啊！我要说话！哥哥！来讨论一下海洋的破坏对将来世界生态的影响吧！我已经组织好了三万字左右的论文……”
    好不容易坚持到罗慎考试完毕之后的海灵似乎已经想说话想到了立刻就要爆发的地步，在罗慎的心中不断大喊大叫着。
    “我在赶路啊，还得去应聘呢，话说这里的海洋根本就没有被破坏嘛！”
    “那换一个题目，就讨论讨论最近新培植出来的根茎蔬菜的吃法……”
    “这是病，得治。”
    罗慎决定以沉默来应对，没想到仅仅一天没话说就会带来如此夸张的反噬，看来下次要注意了。
    虽然在晋级考试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个徽章到底有多大意义，但是一旦拿到手之后就莫名地升起了一种奇异感觉，不是优越感，差不多应该是首次体验的新鲜感吧。
    “万一……不，不用万一，一定会被录取的，总之哥哥你要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欲望，可别像平常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能到这儿来应聘的就没有个好东西。”
    不说话引起的症状好不容易平息，海灵终于能够像往常一样思考。
    “那自然，我的演技你还不相信吗？”
    也许是错觉吧，拿到徽章之后，连演技方面都觉得自信十足了。
    城主府招纳机关师的地方依然安静得像灵堂一样，灵堂尚且有和尚在念经，这地方却只有不断打瞌睡的士兵。
    “又是你……烦不烦？”
    士兵居然认得出罗慎已经是二度到来，这绝不是因为他的记忆力有多么超人，只能证明来这里应聘的机关师已经少到了一定程度，所以才会无聊地连路过的“闲人甲乙丙丁”都记得清楚。
    “老子说了就是回去拿证明而已！睁开你的氪金狗眼好好看看！”
    大约世上还没有氪金这种东西，但是身为一个机关师，要对未知的金属有着自信。
    “你……啊啊！啊啊啊啊！”
    负责招人的士兵眨了眨那双氪金狗眼，从罗慎的脸一直移动到蓝色的齿轮上，时间静止了短短的片刻，士兵立刻向见了鬼一般大吼大叫起来。
    “喊你妹，大脑缺氧啦？”
    被士兵的有病反应差点吓得以激灵的罗慎弹指敲了一下士兵的头盔，简直是太有病了，有没有叫他真的把齿轮吃下去，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像是看到自己死去的亲爹站在面前一样。
    “机关师来了！有机关师来了啊啊啊！总管！总管！”
    士兵哐地把眼前的桌子掀飞，转身就往城主府开启的那个小门里跑，罗慎左手凌空一压，还没有完全掀起的桌子又落了下来，坐在桌子上等着好戏。
    “随意，大家随意，我路过打酱油的，哈哈。”
    这骚动引来了不少目光，罗慎挥着拳头瞪大了眼睛，立刻就赶走了投过来的目光。
    “哼，果然是臭名昭著了啊，在边州这点事儿瞒不了谁，就算是有权势，也没有人真心为权势低头。”
    海灵的言语之中带着一丝冷意，虽不至于冰凉彻骨，嘲讽之意却足到溢出。
    “没办法，能让他难堪的的可不是贩卖奴隶的事儿，而是碰了钉子的事儿啊。”
    罗慎虽未出声，与海灵的态度也是完全一致的。
    身为边州的城主，最忌讳的是“拳头遭到了挫折”，贩卖海人奴隶的事情只要表面上装装就好，然而贩卖奴隶的船遭到袭击的事情却要十倍百倍地隐瞒，警戒。
    原因很简单，在大边州，贩卖奴隶不会遭到大武国的责难，力量衰减却会。而且在周围不知道有多少藏着爪牙准备取而代之的强者，每个人所盯着的都是三城主的力量变化，万一真被抓到了可乘之机，各种隐藏的地下力量就会一拥而上将其分尸。
    所以三城主才会在这里憋足了劲儿造船，一来挽回自己的权威，而来增加自己的实力。
    “总管！就是他！三级的机关师！”
    不出片刻，士兵带着一个黑衣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贵客远来，未曾早日亲迎，恕罪，恕罪。”
    黑衣人的眼光先落到罗慎佩戴着的齿轮之上，颇为潇洒倜傥地行了一礼，快步走了过来。
    “和我客气啥，我是来混口饭吃的。”
    罗慎露出雪白的牙齿来了一个虎式微笑，纵身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打量着来者。
    这黑衣人大约四五十岁，衣衫整洁到了几乎变态的地步，连只苍蝇都会在上面滑倒，甚至脸上，手上都光滑如镜没有半条皱纹，相貌堪称丰神俊朗。
    管家这种职业和女仆一样，可是很厉害的，从打理家务到杀人放火无所不能，好吧……这是偏见。
    “贵客是外地来的吗？我们这儿的事并不太好做，需要很长的时间，请别怪我说话直白了，要是中途退出的话，我们也很为难。”
    黑衣总管依然彬彬有礼，言语之中隐含着“来了就别想走”的意味。
    “开玩笑，事儿好不好做，这在我看来和能拿到多少报酬有关，你们肯出钱，我就肯做事，什么退不退不的？难道不相信这个吗？到底收不收我？不收我这就走！”
    罗慎自负地指着从来没有拿出炫耀过的齿轮，对管家的话嗤之以鼻。
    “既然如此……那贵客请进，在下姓邢，府中下人一个，不敢称名，敢问贵客尊姓？”
    邢总管亲自把门开的大大的请罗慎进入，谦卑有礼。
    “我们山里人没那么多姓啊名啊的，我叫阿鲁巴，要做事，还是要先考考我实力，快点开始吧！做一份工我好拿一份钱，你们城主府开得起高价我才来的！”
    罗慎心中冷笑，这样的要还是下人，估计府中也没有几个“上人”了，不过口气依然装作极其尊大且不耐烦的模样，只对金灿灿的钱币感兴趣。
    开的价格就在门口征召的地方明码标着，的确是连一般机关师想都不敢想的价位。
    “既然阿鲁巴大师这么热心工作，那就暂且缓一缓为大师接风洗尘的事儿，先去工作场所看看如何？”
    “最好最好！吃喝啥的没意思，赚到钱才是一等大！”
    罗慎搓着手，想起以前见过的雷鸣山海盗二当家的眼神，稍稍效仿了一下，果然变得贪婪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