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防？
    除了这个词，罗慎一时之间想不到第二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的景象。
    这个大厅的确和海蛇的模样有点类似，其实倒不如说就是一条宽敞一些的隧道，从门口到里面海盗老大所在处大约有五十步上下的距离。
    不过即使在地面上也是有炮台的，只是那些炮台并不像天花板与左右墙壁的炮台一般灵活，只是沿着通道两边像士兵检阅一般阵列，金光闪闪的造型也显得华而不实，不过罗慎却不觉得这些东西只是装饰。
    “老弟……”
    二当家半青半白的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了一点表情，看不出到底是哭还是笑。
    “哈哈哈！这房间好大的气派！我这个人呢最喜欢跟花钱痛快的人打交道，看来咱们应该还算合得来。”
    不等二当家相让，罗慎抢先微笑着迈出一步，顺着正中央铺着的红色迎宾地毯镇定自若地走了过去。
    五十步的距离，并不很远。
    海盗老大像是一座雕像般地稳坐在椅子上，没有再出一言，凶神恶煞的眼神瞪着步步靠近的罗慎。那种目光是疯狂，贪婪以及唯我独尊等几种感情的混合体，即使是再怎么心胸宽大的人，看到这种目光也会不由自主地心生厌恶吧。
    可是罗慎的脸上笑容依旧，仿佛没有看到墙壁上随着自己一步步前行而不断变换角度的炮台，更没有把海盗老大的目光当做一回事。
    二当家本来是主人，现在却提心吊胆地跟在后面，因为在场的两个人现在他哪个也得罪不起，一个是将来的财路，另一个是安身立命的依靠。
    罗慎走到距离海盗老大尚有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仰望着不远处的人。
    不是因为这海盗老大身体过于庞大才需要仰望，而是那座位实在太高，喜欢高处的人若不是真正的天才，那就多半是个看上去像天才的蠢货。
    除了盗贼以外，这张脸不符合任何职业特征，棱角分明，附带似乎总也刮不干净的胡茬。头发尽管貌似没有太多灰尘，但天生的卷发使得他看起来脏兮兮的一点条理都没有，不仅如此，反而火上浇油一般地蓄着一头过颈的半长发，扎有几个小小的发辫，越发邋遢。
    相貌也罢了，粗鲁凶暴的气质和翘着脚坐在华贵宝座上的不和谐感根本就是“强盗”这个形象的标杆。
    不过海盗老大倒是没有独眼，没有鹦鹉，没有大帽子，身上的衣服也很简单，普通的铠甲而已，当然，两只手也齐全，这些特征很好地被二当家所继承，两名海盗头领之间产生了微妙的互补。
    房间内的气氛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因为没有人开口说话，也就是所谓的冷场了。
    “贵客，敢和咱们这些贼坯谈生意，好胆量！”
    过了半响，海盗老大仿佛刚才没听到过二当家汇报一般，慢悠悠地开了金口，沙哑的嗓音魄力十足。
    “老大你……”
    “您这是多虑了，生意嘛，只要赚头足够大，谁都有胆量。”
    罗慎打断了二当家的话，又向着海盗老大迈出了两步。
    “嗞！”
    房间的当中的炮口一下子受到了剧烈的刺激般地迅速转动起来，甚至安置在房门口的那些炮台也同样灵巧地转向了罗慎的方位。
    二当家冷汗直流地悄悄挪了几步，远离了罗慎与海盗老大的范围。
    “赚头是吗……敝姓金，贵客可是姓罗？”
    海盗老大终于站了起来，身材竟与巨汉模样的罗慎相差无几，也是条高大强壮的猛汉。
    “久仰，不过金老大，客套的话就免了，我这次来就是谈生意的，没其他意思。”
    说罢，罗慎随手一掷，将之前搜刮倒的信件连同奇兽山的身份证明腰牌一同甩向了金老大的鼻尖。
    “不好！”
    二当家刚要出手阻止，炮台的动作已经变得更加激烈起来，本来黑洞洞的炮口当中闪起阵阵光芒，发光变热的炮台数量太多了，眨眼之间室内的温度就上升了七八度。
    罗慎和金老大依然面对面互不相让地站着，金老大随手抓下丢过来的证物，随便扫了一眼便丢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二当家已经面色泛灰，罗慎抬眼看了看已经开始继续能量的炮台，默不作声地再度把目光投向金老大的脸。
    这只是炮台充能而已，并不是发射，最多吓唬吓唬对机关术没什么了解的人罢了。
    何况即使这些炮台全部发射，自己依然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够胆！罗老弟，不是我故意给你个下马威，做咱们这一行的胆子不够大出手不够狠可成不了事！”
    看到依然镇静自若的罗慎，金老大终于笑了，狰狞的笑容依然令人厌恶，故作亲热地向着罗慎伸出了厚重的手掌。
    “心诚而已。”
    罗慎知道考验已经通过，淡然地伸出了手，手掌之间一股庞大的握力顿时扑涌而来，不是灵气，而是肉体本身的力量。
    光是这股力量，就足以证明金老大的实力绝不可小觑。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啊！心诚最重要！老弟！别看咱们这些当海盗的天天舔着刀子过日子，真正能和咱们诚心做点生意的可是人人交口称赞！老二！吩咐摆宴，招待贵客！”
    “慢！还是先把生意谈了吧！”
    “是！啊？对对……罗老弟说的也有道理！老大，谈妥了之后才算庆功啊！”
    二当家刚要欣喜地答应，突然听到了罗慎的话，立刻点头不已，毕竟这桩买卖的成功与否一直像石头一样压着他。
    “好！先谈生意！换地儿！”
    也许是为了表现一下自己的诚意，金老大狞笑着在前面带路，罗慎终于确定这个金老大无论做出什么表情在面部所表现出来的都是狞笑，这或许可以称作“天然凶”。
    三人一行走出了海蛇的大口，在金老大的带领下来到了另一间屋子，门口守卫着三名海盗，金老大朝着他们点了下头，海盗们立刻将大门推开。
    门后面看来就是海盗们真正的会客室了，同样是铺着红色地摊，似乎这些海盗很喜欢这种血一样的颜色。屋子里面有桌有椅，桌子是异域风情的整块黒木雕琢而成的，应该不属于大武国的风格，看起来也是件贵重之物。
    而椅子上面都盖着漆黑油亮的魔兽毛皮，这些寻常人难得一见的珍贵物品被海盗们当做寻常摆设，想必就是掠夺到的财物了。
    “老弟！咱们都是些粗人，只会喝酒，不懂得什么茶啊水啊的，见谅。”
    金老大随便捡了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从椅子下面抽出一个细长的酒瓶整个丢给了罗慎，这话倒不是不拿东西招待的推辞，而是真正的大实话。
    以身作则，金老大又抽出个同样的酒瓶，用牙齿咔嚓一声咬开塞子，一仰头咕嘟咕嘟地灌下了大半瓶，这才满意地长出了一口气。
    酒塞一开，不算太宽敞的房间内就洋溢着一阵浓香，绝对是价值不菲的好酒，却被当做白水一样饮用。
    “金老大，在我问你之前，你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罗慎也拧开了瓶塞，浅浅地沾一口后就把酒瓶放到了身边的茶几上，饶有兴味地注视着金老大。
    “老弟的身份既然没差，咱们唯一担心的就是这桩生意老弟你吃不吃得下了。”
    金老大两口就让瓶子里面滴水无存，重重地将空瓶往桌上一落，口中喷出混杂着异味的酒气。
    “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可惜我算不上英雄，还得比金老大您多担心点事儿，那么这桩生意的详细就得请教您了。”
    “老弟不曾在袁长老那儿耳闻？”
    不止是有意无意，金老大突然话锋一转。
    “不曾耳闻今天我就不来了，不过想要从那老东西口中得出点实话……金老大你多半也算和他有交情的人了，觉得如何？会那么容易么？”
    罗慎摊着手，一脸无奈。
    “哈哈！说得好！在那老东西眼里交情什么的都是屁话！他就知道自己！不过现在奇兽山满山封锁了，我就不问是做什么，只是老弟你还巴巴的跑来给那老东西安排后事……我看不仅仅是为了交情，根本就是一开始直接盯上咱这桩生意了吧！”
    “何必这么直白呢。”
    心想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骗你，罗慎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就有如认了一般。
    “果然……好！老弟的胆子不是盖的！那我也就不瞒你了，咱们雷鸣山的老规矩是一件货八万，按件计数，事先有多少件说得明明白白，不多收一个金币。”
    “不错，好坏相抵，这也是公平交易，敢问金老大，这一次究竟有多少件？”
    罗慎早就疑心二当家说的什么赚路费之类只是说辞而已，实际上直接就是转买转卖，现在一听果不其然。
    “有这么多，老弟，别说什么好坏，没有坏的！”
    金老大又咬开了一瓶酒，将酒水洒在掌心中润湿了手指，与桌面上画出了一个数字。
    三十七。
    好大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