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说!”
某个看似一直在神情淡定地噤声围观的络腮胡大汉突然跳着大叫了起来,转身向着镇子的出口拔腿狂奔,只恨天生没有投胎成四只脚的动物。
罗慎的脸上流过一丝冷意,表情也逐渐扭曲起来。
此时的镇子已经混乱不堪,什么正道邪道转眼之间就跑了九成,大街上乱七八糟地丢着逃跑时无意落下或者干脆就是有意丢下的各种杂物,从衣服鞋帽到酒碗铜盆,一言概之就是破烂。
路旁店家的咒骂号泣之声不绝于耳,被趁乱劫掠的店铺当中一片狼藉,甚至有的店铺燃起了熊熊大火,好好的市镇这么快就秩序崩溃了,起因只不过是斋难老魔又来转了一圈而已。
“哥哥,还是先离开吧,虽然没人认得你,但是这里太危险了。”
见此地已经不易多留,海灵立刻呼唤在愤怒当中越陷越深的罗慎即刻启程离开,这种愤怒她能够理解,但愤怒并不能瞬间就转化成能与斋难老魔和折天宗对抗的力量。
“我知道了,现在就走。”
罗慎也没有过多的犹豫,这木桩上尸体的遭遇与记忆中青越宗被灭门时虽不太相同,但这种惨无人性的行为却相似之极,不小心让理智一时间又被痛苦与仇恨所占据。
可海灵的呼唤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随着跑路的各方“英雄豪杰”一起离开了镇子。
镇外也稀稀落落地散着零星的房屋,被成片的田地三三两两地隔开,大体上已经不算荒凉。只是这一群逃散的武者经过之后与蝗虫过境的感觉差不多,不仅田地被糟蹋得乱七八糟,看似殷实一点的人家也或多或少地遭到了骚扰。
与那些疲于奔命的家伙不同,罗慎与海灵只是以寻常的赶路速度前进,本来镇里应该有代步的马车,慌乱之中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只能先去下一个镇子再做计较。
“哎,搞成了这样也弄不清楚到底该是谁的错了。”
道边一行披麻戴孝的人正在跪地哭泣,为首的是个面色憔悴的年轻妇人,而其余的多半是家中的下人,家丁之类,应当也是个大户人家。
罗慎摇头不已,神色凄然,这一路上类似的事情已经出现不止一次了。依附宗门生活的人就是这样,身家安全只能寄托在门派的保护上,像这样门派覆灭的事情一旦发生就只能等待新的管理者出现,或者背井离乡去寻求新的庇护。
“斋难老魔当然可恶,但出手杀人掠夺的终究是其他的人,我觉得这两件事没有什么联系,只是坏和更坏而已。”
海灵不是精神特别纤弱敏感的类型,然而这几天叹气的声音也多了起来,这一路实在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的回忆。
已经是离开镇子的第三天,当时引起的骚动似乎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平息,路上逐渐也有了来往过客,至少从表面上看已经恢复了正常秩序。
“好像这一段安静了不少,大概是青越宗的地盘已经有归属了吧。”
罗慎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不知道青越宗最终被谁所占据,想到这件事心中就有气,所以也不怎么想知道。
“不一定,你看,山贼什么的也都跑出来了。”
“山贼?这么大的路有山贼?”
这里已经差不多是大武国三大主干道的一部分了,周围不是农田就是私人的庄园与土地,来往的人也不少,怎么可能有山贼盘踞的地方?
这让罗慎觉得颇为奇怪,然而定睛向前望去,远处六个奇形怪状手持各种武器的武者拦在路上,堵住了一个红衣少女。看样子不是打劫就是要出手轻薄,但应该不是山贼,多半是这些人临时起了恶意。
“嘻嘻!小姑娘!只要你肯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就全都告诉你!真的!而且我们还能告诉你更多你不知道的东西!哇哈哈哈!”
为首一个顶着公鸡模样乱发的中年瘦长条汉子拦在少女面前,眼珠滴溜溜地在她全身上下转来转去,尽是淫邪之意。
剩余五个武者也哈哈大笑地堵在了少女周围各个方向,站位看似松散,却能相互共同进退,光是这种站位就证明这些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不会,跟你们走,也没有钱。”
红衣少女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就像深山中静默的千年冷泉,刺骨的寒意从肌肤透入骨髓,转瞬之间就会将人彻底冻僵。
那一身紧裹着玲珑身材的红衣是相当少见的样式,直立的高领锁得紧紧的,不露出半点粉颈,袖口也是同样的窄小,与同为红色的薄手套以三道锁扣连接在一起。这件衣服的下摆很长,就像风衣的模样,与英姿飒爽的利落长裤与短皮靴堪称绝妙搭配。
虽然身体的发育要比海灵好上很多,但红衣少女的相貌却好像更加青涩些,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然而却绝无与年龄相符的稚气,锐利冰冷的血红色双眼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就像深夜中魔兽的眼睛。
奇怪的是那双红眼并不会让人觉得丑陋,相反,那的确是一对形状漂亮的眼睛,令人觉得恐怖的只是少女自身的气质而已。
红衣少女那短短的金发就像是个男孩子,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她应当归类于美女的范围,只不过在女人味这一点上有着严重的欠缺,但这是能以时间与爱情弥补的。
真正诡异的是少女身后居然背着一口硕大的金属棺材,比起一般的木棺要小上一些,盖子上封着四道咬合的锁扣,外形整体上也显得有些过于扁平,就好像故意做成能够背上带走的模样。
光是这一口棺材的重量就绝非小可,寻常的人绝对无法背起,然而这六个恶徒似乎也都是颇具实力的武者,所以即使知道少女同是武者亦照样有恃无恐。
“钱?其实我们反而还会给你钱的,只要……”
乱发中年舔着细长的舌头就要向少女鼓起的胸脯伸出双手。
“你们给我住手!”
罗慎几步踏上前来,高声怒吼。
“什么东西!”
“杀!不过也只是个战士而已!”
两个汉子咆哮着挥舞大刀扑了上来,这里并非特别荒凉的地方,来回也有些行人,只是都在这些凶徒的威势之下低头默默走开,不敢直视,所以最开始也没有特别留意罗慎。
但是出手阻止就是另一回事了,那两个凶汉快速打量了罗慎一番,认定只是个战士层次的武者,这才变了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
其中一人的刀法稀松平常,只是力道不小,另一人出刀之时刀刃上闪烁着一层薄薄的红光。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有没有脸!”
见二人出手突袭,罗慎一拳向着刀上缠有红光的汉子砸了过去,肘后突然喷出浓重的推进气体。这种斥责自罗慎之口说出着实有些微妙,但这汉子不知其中可以吐槽的地方,也不知罗慎的拳头有多大的力量。
“咔嚓!”
大刀应声断成了两节,上面的红光转瞬即逝,汉子心知不好,但罗慎的拳头上的力道没有半点消退,在剩下几人众目睽睽之下被罗慎一拳轰在了胸前。
“好……凉……”
前胸被开了一个人头大的圆形空洞,那汉子手中的刀柄“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另一名没什么功法的汉子见好兄弟这就被杀,心生怯意,罗慎的第二拳却没等他考虑好是战是逃之前便轰在了他的脸上,将他的颈骨折成了一个完美的九十度,立刻去地下陪他好兄弟了。
“小子有一套!可老子正是你的克星!这‘金刚体’是怪阶中级的绝技!”
为首的乱发中年大手一挥,深深的呼吸之中脸色由惨白变成了淡金,胸腔之中发出一股好似拉风箱的呼呼声音。
“好大的口气!”
罗慎顺手拾起第二个被击杀的汉子手中掉落的大刀掷了出去,刀尖正向乱发中年的胸口飞去。
“哈哈!叫你死个明白!”
乱发中年有意卖弄,不仅不躲避,反而向着飞来的大刀挺起了胸口,“铮”地一声,就像相撞的两方都是坚硬的金属,大刀被乱发中年那变成金色的皮肤弹了出去,刀尖处被折断了寸许。
由于杀了一名重伤前辈而夺得的功法“金刚体”正是这中年人赖以横行的绝技,让身体变的金属般坚硬,不仅具有恐怖的防御力,而且出拳之时的力道也会大大提升。
知道自己的金刚体专门克制这种长与力量的武者,乱发中年舔了舔嘴唇,发誓要在杀了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之后,必须加倍地在那红衣女孩身体上发泄出兄弟被杀的闷气。
“有意思。”
罗慎的嘴角微微蠕动,毫不在意地吐出了三个字,就像在看当街的杂耍。
“你找死!”
乱发中年暴吼一声,紧握双拳向前窜出,有如从山峰滚落的庞然巨石,气势汹汹地向着罗慎碾来。
“那是你!“
在乱发中年出拳之前罗慎便已经暗暗运动灵气,全身总量一半的灵气沿着完美循环的六相聚集在右拳之上,左腿猛地踏前,身体画出了一个充满力量感的上升弧线。
“砰!”
罗慎的拳头正与乱发中年的拳头猛力相接,就像穿透了一层薄纸,乱发中年的手突然扭成了奇怪的形状,碎骨与爆散的血肉迷住了他的眼睛,紧接着爆炸的就是身体……
“啊啊啊啊!”
“快跑!啊啊!好汉!不要杀我!我……我们什么都没干!”
首领只剩下大半截身体的惨状映在剩余的几个汉子眼中,这些人惊恐地向后不断地退着,随着身体一并颤抖的眼光却不敢离开罗慎的身体,口中讨饶的言语倒有点像几天前被斋难老魔骇得逃跑的那个人……
“滚吧!”
斜眼看着这几个差点就要尿裤子的大男人,罗慎厌恶地摇了摇头,不是凶残嗜杀,而是自己的力量实在太难控制,一出手就往往留不下全尸,这种事情以后一定要改善。
“多谢好汉!多谢大爷!”
那几个汉子扑在地上种种地磕了几个响头,连滚带爬地鼠窜而逃。
“这位……呃?”
罗慎刚想挤出个笑容安慰那一直在默默旁观的红衣少女,可那少女却无声无息地从罗慎的身边擦肩而过,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