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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啊啊啊啊你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关注啊!”他的女朋友立刻抓狂地叫道,“还嫌自己不够显眼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室友关注她后第二天,就有公安微博给她发私信让她要么取消关注要么悄悄关注,第三天直接有人上门了,当时我们一宿舍的人都吓尿了!你赶紧取关啊!”
    曹格致手一抖,立马取消关注,吓了一跳的同时又觉得挺惊险刺激,他塞了一口饭,口齿不清地问,“为什么会这样啊?”
    “因为她是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人!”女朋友在桌上双手交握,如一个领导般严肃地说,“不信你上网查查,无论哪个中国网站,你搜出来都是屏蔽词。”
    什么鬼,要不要那么夸张啊,不能说出名字的人?伏地魔吗?!曹格致不信邪地上网搜“主播莫羡”,结果,果然,没搜到。
    “而且不仅是名字被屏蔽,连你在直播平台和微博搜她都不会出现,这也就是说,你只能通过她的微博去她的直播间,而想知道她的微博,就必须通过微博链接,而她的微博链接只要贴上社交媒体就会在十分钟内被删掉。”女朋友郑重地朝电脑后面的他点了点头,好像领导在和想象中的记者说话一样,“是的,这就是国家的力量。”
    “哇靠牛逼啊!”然而曹格致丝毫没有跟着她一起往下演戏的意思,他将最后一口土豆丝吃完,将饭盒一盖随手扔进桌子底下套着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里,滑动鼠标从“主播莫羡”的个人资料里点开直播间链接,网速嗖嗖地打开页面,其间过程花费不到一秒,让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垃圾的校园网在垂死挣扎、回光返照。
    打开的页面中,一幅清晰如3d的画面徐徐展开,一名美貌的女孩正在公交车上滴卡,镜头从公交车内部往前拍,将洒进阳光的车窗和坐在座位上打盹、看报纸、发呆的乘客一并录入,从微博的头像可知,她就是播主莫羡,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为什么会遭到各个渠道的封杀呢?
    看着播主朝镜头走来,几乎有种走出屏幕的出屏效果,让曹格致忍不住往后靠着座椅靠背,播主与镜头擦肩而过,镜头也随之移动,对准了她。
    整整两分钟,播主都没有和直播间的观众说话,让他有种看剧的感觉,但直播间的观众们好似习惯了播主的风格,自顾自地发送弹幕互动。
    “那什么,”播主的声音响了起来,但她的嘴唇并没有动作,而且看其他人的表情,似乎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我发现了一个危险的人。”
    对自己的识谎术还没有多大信心,莫羡紧接着在直播间里说,“你们能帮我确认一下吗?”
    曹格致来了兴趣,弹幕也纷纷表示他们严正以待。
    镜头一转,对准了站在播主前面一个女人的脸,这是一张很奇怪的脸,不,不是脸,而是表情,她的双眉皱在一起,眼睑上扬,眼袋紧绷,仿佛在冥思苦想什么似的,紧盯着坐在前面一个穿着埃菲尔铁塔t恤衫的男人。
    [这个表情我好像在哪见过?]
    [我也好像在哪见过?]
    就在观众们绞尽脑汁回忆的时候,对剧情了解甚深的韩江雪早已将《别对我说谎》调出来,对比着一看,哈哈一笑在直播间打字,[如果你们在哪里见过,那可就糟了,这是有攻击倾向的表情。][完蛋了,我在我室友脸上见到过这个表情,告诉我,饮用水还能继续喝吗?][为前面哀悼半分钟,现在洗胃还来得及。][重点错了好吗!现在重要的难道不是为什么这个女孩会有攻击倾向吗!最重要的是,会不会连累播主啊!][总之播主你先下车,别把自己扯进去,记住车牌号,下车就报警,等等,怎么又是报警?][心疼播主,以前也没觉得d那么危险啊,]曾提醒过播主一次的华盛顿本土居民米雅突然感觉自己居住的地方多不安全,[播主先下车吧,保护好自己是最重要的。]莫羡从善如流地站得离那女人和她盯上的t恤衫男人远了一点,离中间车门近了一点,决定下个站就下车报警,然而计划不如变化,下一站到站的时候,t恤衫男人也站起来走到中间车门附近准备下车,莫羡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让路。
    就在她退那一步的时候,砰砰砰砰几声枪声响起,莫羡几乎目瞪口呆地注视着t恤衫男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低头看着被自己喷涌而出鲜血染红的埃菲尔铁塔白t,脚下一软,重重地摔在车上。
    而开枪的女人,一边大笑大哭,一边将手枪丢到地上,举起双手,被几名健壮的男人控制起来,刚刚反应过来的乘客们有的蹲下身查看男人的状况,有的急忙拨打救护电话,莫羡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如星星般明亮的眼睛慢慢黯淡下去。腹部被开了四五个口子,他已经没救了。
    如果我当时做些什么,莫羡咬住下唇,他还那么年轻,才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龄,她已经发现那女人的不对劲,她原本可以救他的。
    穿越以来见过的尸体中,福斯特太太与她素不相识,斯通小姐的死猝不及防,生死不知的黑车司机则是她为自保主动下手的,她第一次看到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消失在她面前,而她本来已经发现,本来可以阻止。
    [播主,]猛地看到这一幕,观众们也唏嘘着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今天你没有上车,他也会死的,你不要把他的死安到自己头上。][是啊播主,你不要自责,太突然了,换谁来都阻止不了。][摸摸播主,换我们早就吓尿啦,你已经很棒了!][虽然很可惜,但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什么?真死?不是演戏?”新来的曹格致整个世界都卧槽了,“你们要不要这么冷静啊?真的不是演戏吗?”
    一回生二回熟,做莫羡的观众必须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观众们早就习惯了【摊手】。
    [播主,你还要去上班呢!]观众一看时间不早,赶紧催促,[别迟到了。]等等,莫羡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一开始直播碰到尸体,观众们还感慨不已,一个个激动得跟什么似的,但直到第二具、第三具尸体陆续出现,观众们的情感阀值不断提升,就仿佛看多了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一点点小事已经不值得他们掉眼泪了。
    但这是不正常的。
    这当然是不正常的。
    莫羡下车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具倒在公交车上的尸体。
    看尽死亡,还要懂得怜悯和敬畏生命。
    这是公交枪击案教给她的第一课。
    她不想放任自己的冷漠。
    第34章 有种你来骗我啊7
    有许多东西,只要我们对它们陷入盲目性,缺乏自觉性,就可能成为我们的包袱,成为我们的负担。
    ——mao zedong
    “怎么了?”接到临时紧急电话,办公室内正研究手上四五个紧急方案的陈参谋沉声问,“有什么事找我?”
    “是这样的,”电话那头的记录员将刚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见对方还有时间有条不紊地诉说事件来龙去脉,陈参谋揪紧的心慢慢放下来,很快明白对方想要告知的问题,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心理啊,虽然现在还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能放着不管,你是对的……”
    心理学是参谋的必备技能之一,他也曾修读过心理学的硕士学位,尽管只是理论,却也足够帮他理解莫羡现在的心理状况,在他看来,莫羡是在福尔摩斯的提醒下意识到自己性格上的缺陷,这很残酷,没错,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冷漠只是一个自己的小麻烦,没想过会沦为冷血的杀手,而在送一位司机上路之后,她愈发认识到杀人对她来说或许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她又恐惧这样的自己,在看到高功能反社会分子琼斯小姐的下场后,她更加想融入普通人群,而这种心理加上旁观者的漠视,便导致了现在莫羡的过度补偿,任何一个普通人面对公交车上的紧急情况也不会比她做得更好,可是她却钻进了死胡同,认定如果自己有所动作,那男人就不会死。
    陈参谋研读过弗洛伊德的结构理论和古往今来的各式案例,想用“超我”战胜“本我”的人,所有与自己本性作对的人,几乎没有一人能如愿以偿,要么中途放弃,要么悲观消极染上抑郁症,要么达到超我成就强迫症,尽管莫羡还离这些结局远着,可他们也不能放任其不管。
    “喂,杨教授啊,是,是我,对,有点问题,能麻烦你过来一下吗?”他的长处毕竟不是心理学,这事还是请教搞研究和咨询的专业人士比较靠谱。
    几位心理学家和心理咨询师到达研究所时,另一边的莫羡也在换乘公交后到达了莱特曼集团。
    “hey,莫!”当莫羡熟门熟路穿过走廊向训练室走去的时候,莱特曼突然从她身后的办公室窜出来叫住了她,“你完成微表情训练了吗?”
    “是的,”莫羡转身,迅速地收拾好心情回答,“你要检测一下吗?”
    “当然,”莱特曼探究地看了她的脸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示意她跟上,“我们雇佣你,可不是希望你在训练室里度过整个实习期的。”
    依然是那间有些阴暗,布满仪器设备的大房间,莱特曼在她所训练的那台银色仪器上操作几下,调出微表情训练,将速度调成五分之一秒,然后往旁边跨一步左手拍了拍仪器,“show me(展示给我看)。”
    莫羡触摸屏幕上的“开始”按钮,屏幕左边的女人脸飞快地变换动作,但在身具观察碎片的莫羡看来,她的鼻子慢慢地皱在一起,上嘴唇扬起来,很明显——“厌恶,”莫羡没有紧盯着屏幕,而是像福尔摩斯那样在人脸上一触即放,这让莱特曼的手指在仪器上敲了起来,“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表情,我们需要将一直将视线放在人脸上,为什么刚才你不这么做?”
    “也许是因为有其它东西可以帮助我确认我的判断?”莫羡被他提醒后才意识过来,“我不知道,也许是不想引起他人的警觉,你知道在华国,紧盯着别人是不礼貌的。”
    “这很危险,”不用看左边屏幕的人脸下方出现的“厌恶”,莱特曼也知道她的判断是对的,“表情一闪即逝,如果你想知道别人是对你的哪一句产生了情绪,就必须一直看着他们,脸、肢体语言,我们都需要,ok?”
    “我知道了,”莫羡点了点头。
    似乎没想过她会那么容易被人说服,莱特曼诧异地看了她好几眼,“为什么不反驳我?”
    “什么?”莫羡被他弄晕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为什么你刚才看到我的时候会感觉羞愧?”莱特曼思维跳跃地换了个话题,“你来公司前有什么事发生了?”
    既然顶头上司问了,她便将公车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就是这样,如果我当时能做些什么……”
    “你能做些什么?”莱特曼反而咧开嘴角嘲笑道,“告诉我,你把自己当救世主了是吗?你以为你是谁?上帝?”
    猝不及防遭受人生攻击的莫羡:“我不是这个意思。”
    “no,事实是,你就是这个意思,”莱特曼拍了拍仪器,“我曾接过一个委托,在婚礼上保护韩国大使,我们所有的研究成员都在婚宴上,然而大使的儿子还是遭受了攻击,我们四个人,尽心尽力,依然发生了枪击案,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觉得,哦,我在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你认为你的实力比我们四个人加起来还厉害?”
    “当然不!”莫羡都被气笑了,“你的逻辑有问题!”
    “都是一个意思,”莱特曼手肘撑着仪器,吊儿郎当地说,“你真该见一下托勒斯,她是个读表情的天才,但她可没想过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鬼话,你信不信,如果你在公交车上站出来,倒在上面的就不止一具尸体了。”
    “别这么看着我,think!”在怒视他的莫羡眼前挥了挥手,“你想一下,是不是这样?”
    莫羡不情愿地收回目光,按照他的逻辑回想当时的情形,发热的脑袋冷却下来,她不得不承认,“是的。”
    “这不就行了?”他耸了耸肩,目光转到刚才一直做微表情训练的仪器上,“现在,哟,你对微表情的掌控还不错嘛,”他长手一伸,在速度那一格上加了一倍,“再试试。”
    莫羡自然而然地转移了注意力,她紧盯着屏幕上的人脸,没注意到莱特曼又敲起了手指。
    “看来她已经不需要我们了,”同样注视着屏幕,几位紧急赶来的心理学家和业内著名的心理咨询师无奈地笑道,“这位莱特曼博士已经处理好了一切,尽管说话的方式不那么……柔和,但效果显著。换我们来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
    “而且我认为弹幕的言论需要适当的引导和掌控,”心理学家敏感地发现了又一个漏洞,“想一想另一种可能,案件发生后,弹幕们如果指责她的不对,播主加上逆反心理就不会有这种想法。”
    “不行,”另一位咨询师当即反驳道,“引导人心是很容易出错的,我觉得还是顺其自然,等问题暴露的时候再解决,总比一切掩盖在水面下比较好。”
    几位心理学家还在争执个不休,一边的陈参谋已经拍板敲定,“在上面的指示还没下达之前,我们只能充当解决问题的角色,播主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笔宝贵的财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她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地做好直播。”
    “我也希望,”他警告的目光一一扫过几位心理学家和心理咨询师,“大家能紧密团结在dang中央周围,认真贯彻dang的领导,始终在思想上行动上与dang保持高度一致,为dang的工作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你们说,是不是?”
    被他这么一威胁,就算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小心思,大家也不得不小心隐藏好,“是是是,我们一定立足本职,小心谨慎,为播主的直播事业和心理健康做出更大贡献。“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被心理引导的悬崖上走了一圈的莫羡努力地通过了莱特曼的二倍速的考验,让她好好地欣赏了一番他惊讶的脸色,“吉莉安告诉我,你第一次测试的时候甚至还不能分辨厌恶和害怕。”
    “是厌恶和生气,”莫羡微笑着说,“虽然我不是什么读表情的天才,”她的笑容越发灿烂,“但是勤能补拙,对吗?莱特曼博士。”
    “你在生气,”莱特曼看了她的脸几秒钟,哈哈笑道,“你生气什么?我用托勒斯和你对比?e on,小女孩,你需要一点糖果吗?”
    莱特曼精通一切让别人讨厌的技能,莫羡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不需要,谢谢,”莫羡的微笑塌了下来,她将速度调成三倍速——这是莱特曼和吉莉安训练的速度,尽管有观察碎片加成,她还是错了两个。
    “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莱特曼笑完反而过来安慰她,“我有一个年龄和你差不多的女儿,但她甚至还分不清高兴和伤心。”
    紧盯着他的莫羡:“你在撒谎。”
    “是的,我在撒谎,”莱特曼耸了耸肩。
    莫羡:……好气哦一点都不想保持微笑。
    “你们在这里,”吉莉安急匆匆地走进训练室,手上摇了摇一份档案,“我们有委托,莱特曼。”
    “谁的?”莱特曼示意莫羡跟上,他们穿过走廊进入吉莉安的办公室。
    “bau。”吉莉安沉着脸说。
    第35章 有种你来骗我啊8
    一个羞赧的失败比一个骄傲的成功还要高贵。
    ——纪伯伦
    “bau?”听到这个词,直播企鹅群的消息跟爆炸似的刷屏,“是fbi的bau?匡提科的bau?”
    “这个直播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我已经是一只废猫了】。”
    “讲真,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等等,我们现实生活也有bau吧?万一是他们现实生活的bau呢?不一定是我们说的那个bau啊!”
    “你们在说什么!”对话题一无所知的人有些恼火,“到底什么是bau啊!”
    bau全名行为分析科,是fbi联邦调查局的部门之一,因大热美剧《犯罪心理》(criminalminds)闻名,bau小组成员又被称为侧写师,他们大多处理与连环杀手相关的案件,偶尔也接一些紧急的儿童绑架、投弹、纵火案,他们处理案件的方式是提供嫌疑人画像也就是心理侧写,探求连环杀手背后的故事,诸如此类。
    “bau?”莱特曼显然也十分了解这个机构,“他们怎么会找上我们?”
    “他们找到了一个连环杀手,”吉莉安说,“但fbi认为他们找错了人。”
    埃里克是一名高官的儿子,就读哥伦比亚大学,一周前,纽约市发生第四起谋杀案,受害人都是埃里克所在社团天文社的成员,根据侧写画像,连环杀手智商很高,谨慎小心,在其他人眼中,他们拥有自己的朋友、优秀的学业、和美的家庭……“这不是很常见吗?”莱特曼嘲笑道,“在常青藤大学我可以随随便便找出一打。”
    当然不止是如此,这个案子连环杀手的标志是在尸体背部刻一幅星座图,对应死者所属星座,现在已经进行到金牛座,按照凶手的犯罪模式,他至少会杀十二个人。
    嫌疑人埃里克的母亲是米国占星学会会长,因此他从小对天文产生了兴趣,他的母亲外遇被父亲发觉后,为了保全一家的名声吞枪自杀,她的尸体正是被年幼的埃里克所发现,她死时办公桌正上方的墙壁上,便挂着一幅十二星座天文图。
    然而,虽然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他们却无法单凭画像逮捕埃里克,申请搜查令后,他名下的住宅也都没有丝毫线索,没错,小心谨慎正是他的优点,而这个优点给警方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如果他们放走了他,”吉莉安说,“埃里克可能会再度犯案。”
    “他们需要我们做什么?”莱特曼歪着脑袋问,“确认他有没有说谎?警方需要证据,就算我们知道他是凶手也没办法指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