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王殿下真是神机妙算，皇上已经决定，明日就启程回宫了，特意让奴才来知会各位一声。”
    王公公笑眯眯地对司焱煦弓着腰说。
    “本王虽许久未参加狩猎，但也依稀记得，以往似乎并没有这么早启程，王公公，难道本王记错了？”
    司焱煦不动声色地发问。
    “厉王殿下怎么会记错，今年的确是提早了回宫的日子。”
    王公公左右扫视了一圈，小心翼翼地凑到司焱煦身旁：
    “因为……苏眠月之事的细节，皇后已经详实地告诉了皇上，加上之前太子堕马、殿下堕马、三殿下又病倒了，皇上龙心十分不悦，觉得今年的猎场与以往不同，大约是风水不好，不利于狩猎，这才急急决定启程的。”
    “原来如此，皇上考虑得周全。”
    司焱煦笑了笑，让夏释送王公公出去。
    今年的猎场不太平，皇上这样决定也无可厚非。
    只是前两日，皇上似乎还觉得要让三皇子和太子静养得稍微方便些，再回宫。
    现在就这么急匆匆的，实在有些好笑。
    “王爷……”
    苏素本来对回不回京都没有什么所谓的，可是她突然想起了……
    “那头老虎，会如何处置？”
    “你还在惦记它？”
    司焱煦叹了一口气，这老虎还能如何处置，害得太子堕马，肯定是要被猎杀的。
    “可根本就不是它的错呀。”
    也许是因为骑过它一次，苏素居然对它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同情心。
    “伤了太子，谁对谁错还重要吗？太子的御马，还不是被砍成了肉泥。”
    司焱煦揉了揉苏素的头，苏素垂下眼眸，没再说话。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离开了不久的司焱煦，又亲自来找苏素。
    “王爷，你今天不是来过了？你不用收拾行李吗？”
    苏素有些奇怪。
    司焱煦瞟了她一眼：
    “换一声便利点的衣服，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哦。”
    对于司焱煦这种行为，苏素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惊奇了。
    她默默地换上了一声骑马装，跟在司焱煦身后，溜进了猎场。
    今夜的猎场格外静谧。
    因着皇帝要赶回京中，猎物们不是被射杀，就是被放走了。
    整个林中根本没有什么声音。
    司焱煦仔细查看着沿途的树干，似乎辨认着什么标识。
    “在那边。”
    他拉着苏素往树林深处走。
    很快，苏素便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似乎是某种动物的浓重血腥味。
    等走近了，苏素才发现，居然是那头老虎。
    它被一枝羽箭射伤了背部，正趴伏在地面上，虚弱地喘着粗气。
    身下有一滩已经干涸了一半的血洼，那股血腥味正是从它身下散发出来的。
    “它，居然还没死？”
    苏素有些惊讶，司焱煦不是说，老虎冒犯了太子，必死无疑吗？
    司焱煦笑着看了看苏素，递给她几瓶药。
    苏素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你让人……？”
    司焱煦居然让人救下了老虎？
    “我只是让侍卫们不必浪费太多箭矢，至于这老虎能不能活，端看它自己的命道了。毕竟侍卫们也不可能完全不射一箭，否则皇伯父定会起疑。”
    司焱煦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在沙场征战数年，什么时候会对人有同情心，更遑论一只猎物了。
    可偏偏，苏素一再跟他提起，老虎本是无辜的，他却真的放在了心上。
    “你敢给它疗伤吗？”
    司焱煦有些好笑地看着苏素。
    “有，有什么不敢的？”
    苏素嘴硬地往前跨了一步，老虎抬起沉重的眼皮，扫了她一眼。
    即便是这有气无力的一眼，也把苏素吓得又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她一回头，看到司焱煦那分明是嘲笑的眼神，忍不住闭着眼睛，大着胆子往前，冲到了老虎身边。
    其实，这个时候，老虎已经失血过多，有气无力了，根本没办法反抗。
    它只是沉默地看着苏素，连嚎叫的力气都没有。
    “我，我是来给你疗伤的，是来救你的！你可不能，可不能不识好人心啊！你可别咬我！”
    苏素胆战心惊地对着老虎絮叨了几句。
    老虎无力地眨了眨眼，似乎是听得懂她的话，在表示同意一般。
    苏素这才小心翼翼地又靠近了一些，伸手握住了老虎背部的箭尾。
    这箭矢深入老虎体内，苏素这一握，箭头就在老虎体内一动，老虎不由不安地扭动着壮硕的身躯。
    苏素心中很是惊恐，手上猛一用力——
    一根长长的，带着血肉的箭被她拔了出来。
    老虎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她不安地回过头，司焱煦还在背后保护着她。
    心里稍微安定了不少，苏素连忙把箭扔掉，拿出药粉拼命地往老虎的伤口里倒。
    她闻得出来，司焱煦给的这几瓶药，都是消炎止痛的药物。
    只是，对人有用，对老虎有没有用呢？
    清凉的药粉渗进老虎的伤口，它先是抽搐了几下，渐渐地便冷静了下来。
    药物开始起作用了。
    司焱煦拉着苏素退后了几步，两人默默地在一旁看着，过了大半个时辰，老虎的血止住了，它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虽然站得并不稳，却已经在努力地往树林深处走去了。
    “王爷，你说，它能顺利回到自己生活的地方吗？”
    苏素看着它摇摇摆摆的样子，不由担心。
    “尽人事，听天命吧。”
    司焱煦柔声哄着苏素。
    老虎已经走得离他们有数十米远，却忽然站住了，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两人。
    两人一虎，就这样对视了几十秒，苏素突然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司焱煦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是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他本以为自己做这种傻事是为了苏素，可看见老虎此时的表情，他竟也觉得值得。
    直到老虎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司焱煦才拉着苏素回去。
    “王爷，谢谢。”
    苏素知道，司焱煦根本没觉得应该救下老虎，不过是为了她的伤春悲秋罢了。
    “你在替老虎谢我吗？”
    司焱煦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把她赶回了自己的帐篷。
    望着天上的圆月，他觉得，两人之间，像有什么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