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丝害怕在父亲把她拎的腿上问她生日礼物想要什么的时候消散了。
    画面再是一转，是在公园里。
    爸爸陪着她在玩荡秋千。
    再后来，是在一个院子里面，她知道这是自己家楼下，有一颗很大很大的古榕树。
    树下面她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三楼上的某个房门。
    梦境至此，姜妍儿忽的发现，梦里面的一切都是灰色的，那种灰蒙蒙的像是黑白照一样的灰色。
    她胸口忽然猛地一跳，眼前蹿出来那张黑白的素描纸，噔的一下就醒了。
    姜妍儿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心里忽然感叹，她就说那张素描纸看着眼熟。
    原是她早就在梦里面见过那个场景，不不不，她不是做梦梦见了。
    而是真实的经历过这一切，那画上的人，根本就是她自己。
    姜妍儿动作有些迟缓的从床上坐起来，下床穿鞋，又去翻自己放在客厅的手提包。
    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都只抖，而那张素描纸她明明是塞在里面了，可这一会儿她怎么都找不到。
    她忽的有些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真实的世界里。
    她太过急切的求证这一切，心里慌慌的忽的听见有人喊她，转眼就看见倚在卧室门口的宋椹正看着她，客厅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一片大亮。
    “宋椹，我的那张素描纸你看见了吗，我放在手提包里面的，也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你看见了吗？”
    姜妍儿的声音带着晦涩的干哑，像是一个七旬老太的声音，而不像是发自这具年轻的躯体。
    她看着宋椹的嘴皮子在动，可什么都听不清，只看见他转身进了书房。
    不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张素白的纸。
    姜妍儿在看见这张纸的时候倏地站了起来，扑过去把纸抢了过来，而纸上面，就是她梦里面的那个画面。
    一个小姑娘坐在古榕树下，抬着脑袋表情颇为悲伤的看着楼上。
    明明画面里没有那幢楼，明明画里面的小姑娘还是看不清脸，可姜妍儿却像是忽的通神了一般。
    她知道坐在那里的那个人，就是自己，那个早被她遗弃的童年。
    那些事情太久远，久远到她根本想不起来，却在这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全部涌现出来。
    “姜妍儿？”
    宋椹推搡了姜妍儿一下，眼里带着焦急。天知道刚刚她从自己手里抢走那张画的时候就像是魔怔了似的。
    宋椹的睡眠一直都很浅，他在姜妍儿起床的时候就醒了，以为她是要喝水。
    准备开灯却发现她默不作声的朝着门外走，叫她她也不答应。他最开始。
    是以为姜妍儿梦游了，心里又有些慌，情不自禁的叫了她一声。
    她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看起来格外渗人，张口就问他那张素描，声音粗的像是被磨砂纸打磨过得一般。
    宋椹昨晚趁着姜妍儿做饭的时候，研究了一下那张素描，就放在了书房里，哪里能知道她会半夜起来找。
    把素描纸抢了过去，嘴里念念有词的再说这些什么，叫她很多声也跟听不见似的。
    终于反应过来，抬起头也是懵懵懂懂的表情，一副神游的状态。
    宋椹接了一杯水递给她，伸手要去拿她手里的纸，姜妍儿却紧紧捏着不放手，宋椹没办法，只能由着她，给她喂了水，还没来得及问她发生了什么。
    姜妍儿直接丢下杯子回了卧室，躺在床上又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张画纸。
    宋椹是完全懵的，姜妍儿是真的在梦游吗，以前也没见过她又梦游的症状。
    好不容易姜妍儿熟睡了，宋椹把那张纸从她手里拿了下来，接着灯光打量，他忽的发现，画上面的那个人
    ……和姜妍儿有些相似。
    ……
    姜妍儿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宋椹还躺在床上，眼窝下有深深的黑眼圈。
    她不由探头看了眼时间，七点半了，宋椹往常早就醒了，哪里还有这种睡懒觉的时候。
    她心里不觉得有些惊奇，捡了一根头发丝去挠他鼻子，见他缩鼻子的时候便捂着嘴偷笑。
    宋椹一睁开有些酸痛的眼睛，便看见了姜妍儿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猛地就醒了，吓醒的。
    他盯着姜妍儿看了半晌，又拿手捏了捏鼻梁，才缓缓吐出来一口气。
    “怎么了，做噩梦了？”
    姜妍儿拿手撑着下巴，晃着腿。
    宋椹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昨晚？”姜妍儿幽幽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变了变，“昨晚你趁我睡着做什么了？”
    “……我是说，你还记得你自己昨晚做了些什么吗？”
    姜妍儿觉得莫名其妙，“昨晚你洗澡的时候我就睡着了，我能做什么？”
    今天的宋椹看起来很奇怪啊，更何况眼窝下面那么严重的黑眼圈，难道是她昨晚睡觉的时候把他给踢下床了？
    她不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做过这种事了吗？
    “你真不记得了？”
    姜妍儿在他手上拍了一巴掌，“有话能不能直说，憋着憋着的你不觉得难受吗？”
    宋椹又定定的看了她两眼，姜妍儿都快要被他看出来鸡皮疙瘩了，宋椹忽的转身在床头柜上拿了一样东西，递给她。
    姜妍儿定睛一看，不是那张素描纸吗，她不是装在包包里面的吗？
    宋椹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这么喜欢这幅画？
    她伸手接了过来，嘴角还带着一丝喜意，可很快，那一抹笑被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
    是姜妍儿逐渐严肃起来的神色。
    她看着上面的那个小人，又看了看宋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问：“这不是梦？”
    宋椹摇了摇头，“不是，昨晚你确实是醒了，我以为你是梦游，现在看来并不是做梦，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妍儿支支吾吾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只是盯着那张画纸，反反复复的重复一句话：“原来是真的啊，原来是真的啊……”
    “究竟怎么了？”
    宋椹抓住姜妍儿的肩膀，想要她镇定一点。
    天知道他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昨晚三更半夜的被姜妍儿吓得失了眠。
    姜妍儿看着宋椹的那双眼睛，缓缓吐出来两个字。
    “是我。”
    “什么是你？”
    宋椹都快被姜妍儿给整疯了，昨晚两点过姜妍儿起来闹腾了之后他就再没睡着。
    天亮前刚刚眯一会儿，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和她猜字谜。
    姜妍儿眼里一瞬间闪过什么，然后她抬手，指着那张画上的小女孩，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一字一顿的：“这个人是我。”
    因为窗帘拉的很紧，室内很昏暗，连带着姜妍儿那张陷在着混沌中的脸都让人有些看不清。
    明明是早上七点多，宋椹却觉得这一幕比昨晚两点过的那一幕更加吓人。
    他没什么笑意的扯了一下嘴角，伸手去探姜妍儿的额头，“该不会还是在做梦吧……”
    声音猛地顿住，他的手在没有挨到姜妍儿的时候，就被她打开了。宋椹转眼去看，她的表情阴沉到能滴出水来。
    “我是说真的。”
    姜妍儿咬了咬下唇，如玉的食指指着那幅画中最显眼的古榕树。
    “这棵树当年都在我家楼下，有一百多年了，以前我们院里面的人经常在下面玩儿，后来被圈了起来说是要保护古树……”
    姜妍儿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说宋椹，她自己都不相信，二十年前的事，现在怎么会有人临摹成一幅画出来？
    后面可能会存在的一切，都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那个时候她才五六岁左右，能够知晓他们家事情的人。
    除了周围的邻居，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
    再说后来搬了好几次家，认识的人早就散了，姜妍儿越想越觉得心寒。
    像是一只长满了脚的爬虫，慢慢的从她的背脊往上，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你的意思是，”
    宋椹眉头紧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姜妍儿，“寄照片过来的这个人认识你？”
    他又想了一会儿，盯着素描纸上的人，看起来还是很小的时候，那么嫌疑人的范围就缩小了。
    肯定是很了解他们家的人。
    姜妍儿一看宋椹的表情，就知道他想错了，不是的，真的不是。
    她神色凝重：“寄照片过来的这个人很可能认识我，但是我不一定知道他。”
    宋椹微讶：“为什么？”
    “因为我六岁的时候搬过一次家，很远的那种，原来走动的邻居和亲戚后来基本断了联系，八岁之后又搬过一次家。”
    宋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可接着又松展开来。“这样人群的范围不是就更加容易断定了？
    六岁之前认识你并且和你们家走得很近的人，把这个范围划出来就行了。”
    “真的吗？”姜妍儿抿了抿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说到底，她最害怕的还是她在明处别人在暗处。
    随时处在被动地带，还不知道对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人类的一切行为活动都是有目的的，他们三番两次的寄东西过来。
    肯定是有一个目的，想到这里，姜妍儿忽的眼前一亮。
    “上次那块祖母绿呢？”
    宋椹微楞，转瞬即明白过来：“在公司的保险柜里。”
    若是这纸片和姜妍儿的过去有关，那么那祖母绿也肯定是差不多的意思。
    姜妍儿心里打定主意，起床洗漱了一番，顺便烤了几块吐司，两人吃了，就出发去了公司。
    那块祖母绿，姜妍儿还是不认识，可记忆力像是东西绷在那里，突突的要跳出来冲破那层薄膜。
    可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时候她还太小，根本什么都记不住。
    “或许伯母会认识？”
    姜妍儿抬头看了宋椹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东西，她也不太确定妈妈认不认识这东西，不过怎么说都会多一点线索。
    姜妍儿当即拿了电话给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了起来，最初是那个护士的声音。
    说了几句，手机很快转交到了方妈妈手里。
    听见方妈妈声音的那一刹那，姜妍儿才想起来自己恍惚有半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没有给妈妈打过电话了。
    一时间竟然有些感慨。
    方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和上一次没什么变化，心情也挺好的，只是记性不怎么好了。
    “妈，小时候咱们家有祖母绿吗？”
    “祖母绿是什么东西？”
    “就是类似玉石之类的物件，上面刻了一个尔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