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授权
    柳成龙再一次又站在了城门门口，距离上次在城门门口迎接大明天使，也不过是过去了几天而已，说实在的，若是大明天使身后是无穷无尽的大明军队，别说让他迎接两次，就是在这义州的城门口扎一个帐篷，他也愿意。
    可惜的是，那位明国的牛大人，还有这位即将到来的王大人，带来的怕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人，来了！”
    身边的随从小声的提醒了他，他才陡然挺直了身子，看着远方，远方尘土飞扬，大李朝的旗帜招展下，一群红云朝着他慢慢的席卷而来。
    派去迎接的五百士兵，给他带回来的，是一群穿着红色衣裳的大明士兵，他的眼神，很难分辨出那些士兵和上次见到的那些大明士兵有什么不同，不同，对方是从日本人的方向而来，就凭这一点，他觉得，这个明国的副使，比那个正使牛大人，要有胆色的多。
    “平安道节度使柳成龙，迎接天朝使者，我王陛下盼望使者前来，已经望眼欲穿，天使一路而来，辛苦了！”
    “不辛苦！”王子和笑着摆摆手，从车上跳了下来，迎了上去。
    这大概是他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高官吧，听听，节度使呢，安禄山那厮当年那也是节度使来着，这朝鲜就八个道，一个道一个节度使，这要放在大明，起码也是一个两省或者三省巡抚了吧，哦，好像眼下的大明，巡抚制度还不是常态，反正也差不多了。
    笑着和这位节度使大人寒暄，王子和不知道，自己在这位节度使大人面前，留下的印象可比那位正使牛大人留下的印象好多了，柳成龙好歹也是也是一方大员，一道节度使，可牛鑫对对方的热情，也就是鼻子哼哼的敷衍下，相比之下，王子和可以说叫和蔼可亲了。
    “王大人！”
    从柳成龙身后蹦出一个身影，对着王子和见了个礼：“牛大人说了，若是王大人您进城了，还请先到迎宾馆安置，牛大人已经备好酒宴，为王大人接风！”
    “这个，你看，柳大人，有劳你了……”笑着和柳成龙打着哈哈，指着那个牛鑫派来的人，“有机会一定会去拜访柳大人，不过，眼下就不打扰了！”
    柳成龙笑着点点头，令人护送他们进城，等到王子和等人的声音消失到了街道远处，他脸上的笑容敛去，对着自己身边的人下令：“去王宫！”
    片刻之后，他出现在了义州城昔日的行宫，今日的王宫内，在他面前的是当今朝鲜国主李昖。
    “派出去的兵马已经证实，这位大明的副使，的确是从平壤方向而来，而要从平壤方向安全的到达义州，这没有倭人护送，简直是不可能的！”他一脸正色的对着李昖说道：“陛下，臣担心这位副使已经和倭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若是真的如此，到时候我大李朝就是这平安一道也只怕难以保全啊！”
    “那这怎么办，那姓牛的使者不是说大明皇帝已经应允了我们的要求，指日就能出兵的么？”
    朝鲜国主李昖身材肥胖，看起来相貌堂堂，眼中却是惶惶之意，如今他全部指望都在大明的身上，若是大明一边敷衍着他，一边和倭人达成什么协议，那天下之大，还真没有他多少容身之处了。
    当朝鲜八道沦陷了七道，水军也开始节节败退，他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内附大明，是的，内附，而不是流亡，他直接就想带人渡江而去不回来了，若不是内有柳成龙等忠臣劝谏，外加上大明有些不情愿，说不定他还真可能丢下他的国土做一个空头国王去了。
    千盼万盼，派来了大明的援军，不仅仅士气低迷的朝鲜军民为之一振，他更是觉得，自己的苦日子要到头啊，大明有多强大，朝鲜一年两贡，可是比那孤陋寡闻的倭人要了解多了。
    可惜的是，好消息的喜悦还没过去，倭人迎面就给了他一闷棍，大明的将军，太小看这些倭人了，轻率冒进，结果败得一塌糊涂，吓得他带着刚刚召集收拢的一万多朝鲜军兵，立刻收缩回了义州。
    他一点都不怀疑，就算召集所有的能占之兵，和倭人相持，无非也就是这坚守义州的日子多一些而已，没有大明的帮助，他不可能取得胜利的。
    “那姓牛的使者，十句话里面，最多能相信一两句，他对吾王说的大明派军七十万，这话一点可信都没有，七十万大军大明是有，但是，他们会用在这里么，陛下，切切不可将全部希望都放在大明身上啊！”
    “柳卿，以你之见，这明国的使者一南一北而来，他们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国王陛下毫无主见。
    “迎宾馆里臣安排伺候大明使团都是些伶俐的人，大多都懂得大明话，大明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相信很快就清楚了！”柳成龙对着自己的君主说道：“不过，陛下若是有机会，还是单独召见一下那个明国的副使，此人年纪不大，但是孤身入敌营，这份胆气就可值得嘉许一番了，陛下不妨多加抚慰，赏赐些美女财货，或许，能从此人身上得知大明真正的打算！”
    “年纪不大？”李昖若有思索的点点头，年岁不大能做到副使，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只怕此人还有些家世，这样的人，只要下本钱，倒是可以亲厚亲厚，当然，指望对方多亲近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在美女财货的面子上，得到一些自己想得到的东西，还是可行的。
    “好，就这么办！”李昖觉得这法子不错，而且，厚待大明的使者，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不过，这事情你去办”，他看看柳成龙，跳过大明的正使直接召见副使，好像有些不大地道，不过柳成龙去做，就没什么顾忌了。
    而另外一边，王子和被朝鲜军兵一直护送到迎宾馆，终于见到了他名义上是上司，有意思的是，所谓的准备了酒席接风洗尘之说，纯粹是扯淡，风尘仆仆的才进门，王子和就被牛鑫叫了去，而那牛鑫，居然端坐在堂上，一副等候拜见的样子。
    按理来说，论本身的官职，牛鑫是正儿八经的兵部给事中，是文官，王子和不过是一个区区的锦衣卫试百户，是武官；论品衔，不算官职的含金量，牛鑫也高对方一个品级，若是论差事，两人来和谈，一个是和谈正使，一个是副使，更是名正言顺的上下级，这样的姿态完全没毛病，可惜的是，他遇见的是对于大明的官场基本上还是一个白丁的王子和。
    而且，还是有点记恨的王子和。
    在天津的时候，他可是要拜见对方，对方都不给他机会，压根都不见他的，现在到了这里，却摆起谱儿来了，这一点，让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而且，看看他到朝鲜都接触的什么人啊，小西行长，基本上可以算的上朝鲜战场上日军的大半个总指挥，对他也是客客气气，柳成龙，一道的节度使，再不济也是大明的布政使这样的地位，而这位牛大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给事中，没错，王子和知道这个给事中相当于内阁的预备队，可你还不是内阁大学士啊，更重要的是，王子和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看过的关于关于明朝的正史野史里，有牛鑫这么一号人物，既然是历史上默默无名之辈，那么，他王子和自然也不需要和他客气了。
    “你是王百户，呵呵，天津的时候错过了，本官颇有些遗憾，听闻王百户从倭营而来，想必是有所收获吧！”
    “收获不敢当，侥幸回来而已！”王子和笑容可掬，似乎忘记了什么所谓的设宴接风一事：“幸不辱命，见到了敌酋小西行长，也带来了小西行长的条件，请牛大人定夺。”
    “哦，敌酋还有条件 ，这小西行长和何许人也，听闻不过是这倭寇一股的首领吧，他有资格对大明提条件么？”
    王子和心里撇撇嘴，对牛鑫的看法更差了，来和谈到底找谁谈这位心里都没底，这位是来打酱油的不错，但是，打酱油也不是纯粹的路人甲乙丙丁啊，这回去以后你好歹也是要复命的。
    “貌似倒是可以做得了大半的主的，目前平壤就是此人率军占领的！”王子和说道：“我不过是替牛大人探路的一个小卒子，这真正如何和谈，还得大人出面去谈！”
    “这话就说得妄自菲薄了！”牛鑫摆摆手：“你是和谈副使嘛，而且，听闻你熟悉这倭国的失望，骆大人举荐你，想来也是骆大人看重的人，如何和这些倭人谈判，你要比我内行得多！”
    “那小西行长的意思，以大同江为界……”王子和不吃他这一套，张口就说。
    “不用，不用！”牛鑫连连摆手，显得连听的意思都没有：“召你前来，并不是本官要听你如何和谈的，反正最后谈成什么样上报朝廷， 也是要本官奏本的，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主要是听闻你到来，一来是欣慰你的辛劳，毕竟深入敌营，也算是涨了朝廷脸面，朝鲜人不会有多少怨懑之言，另外一个，就是告诉你，这和敌酋商议的事情，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在你的身后，可是咱们整个的大明。”
    他干笑了一些：“为了让王百户免除后顾之忧，这朝鲜人这里，我会尽力抚慰，彰显我大明的仁厚，也令他们尽力配合王百户，还往王百户继续尽力，既要谈，也不能堕了我大明的威风。”
    “可是究竟谈成怎么样，在下心里可没多少底细啊！？”
    王子和有些无辜的看着自己的正使大人：“还忘正使大人给个章程！”
    “这个，当初骆大人举荐你的事情，难道没有授过机宜给你么？”牛鑫直直的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本官的意思，又怎么比得上骆大人的意思，他可是陛下的心腹，若是论揣摩上意，我想，除了宫内的几位大太监公公，就只有骆大人了，所以呢，本官没什么章程，你按照骆大人的意思做就行了，没准，骆大人的意思，就是圣上的意思，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王子和心里腹诽道，转念一想，心里也释然了，好歹这也算是授权了，至少自己再怎么做，也不可能落个不敬上官的明天了吧，算了，就当这厮不存在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这厮也是打定主意有好处他上，有黑锅自己背了。这倒霉家伙，要是他知道小西行长也不愿意继续打，自己的这份差事看起来危险困难，实际上并非如此的时候，他会不会后悔将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让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