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扬心中一震,忽然想起了秦婉儿拉他去扯结婚证的事。
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秦婉儿这么看重“名份”。
“当年天怀的前妻海茵,因为肝癌而离世。当时,天怀已经和靳薇私下有了关系。他答应靳薇,当海茵的三年丧期一过,就正式娶她入门。哪知道这个时候,他遇到了我。”闵月冰笑了笑,“你别误会,我不是半途插足。早在天怀还小时,我就是成天跟在他后面到处跑的小妹妹,我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变故,没能在一起。”
萧扬并不说话,静静听着她的诉说。
“天怀和我重逢时,我刚刚离婚,前夫的事就不说了,总之他是个衣冠禽兽。天怀知道我的事后,不顾一切地娶我进门。但这样一来,他对靳薇的承诺就成了空言,为此,他心怀愧疚,比以前付出更多来对靳薇好。坦白说,当时我心里是很吃靳薇的醋的。”闵月冰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我甚至以为,当时才二十多岁的靳薇,是因为她的年轻美貌,才抢走了我在天怀心中的位置。”
萧扬心中暗自计算。要是时秦雪儿出生前的事,那么事情该在二十年前的样子,当时秦婉儿也才刚出生的样子,确实靳薇不过二十多岁。但是按闵月冰现在的年龄算,后者当时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确实易发生这方面的问题。
“但靳薇有两个很大的缺点,一是太看重名份,二是太善良。她对谁都很好,包括对我,虽然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恨我抢走了她的名份,但是她硬不起心肠来对我坏。”闵月冰眼中现出回忆之色,“那时我高龄怀胎,雪儿出生后,常常跟着姐姐去她那边玩,到后来,雪儿甚至只认这个‘薇妈妈’,回家对我却不那么亲密,当时我还以为,是靳薇在其中作梗,想破坏我们母女的感情来报复我。但是一段时间后,我发觉靳薇竟然不断向雪儿说我的好话,试图让我们母女恢复和睦,才明白到,我自己的心眼是多么小。”
但是事情最终也没有像闵月冰和靳薇所希望的那样,而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秦雪儿渐渐长大,也知道了大人之间的事,她一心认定是自己的母亲对不起薇妈妈,更是对后者孝敬得像亲生母亲一样,而对闵月冰却冷淡得像外人。她开始外出求学后,每次回来,都住在靳薇那边,有时候甚至连秦家都不回,见到闵月冰也冷冰冰的,连叫声“妈”都非常勉强。
为了这事,靳薇甚至还狠下心骂过秦雪儿一次,但是后者倔得要命,根本不听,心软的靳薇也只好任她那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靳薇死前。
因为长年心结难解,靳薇在三十七岁的时候终于撑不下去,体弱多病到了药石无治的程度。在她离世前几天,秦雪儿从学校赶回来,靳薇和她单独呆了一晚上。第二天晨起,秦雪儿红了眼,但从此之后,她终于对闵月冰好了一点,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淡。
那之后没几天,靳薇就走了。
“其实坦白说,不只是雪儿,包括海岩和卫疆在内,整个秦家没人不认为是天怀对不起靳薇,所以现在所有人都非常疼爱婉儿。天怀脾气很硬的,又是典型的唯我主义,所以大家从来不会太忤逆他的想法,但是整个秦家,唯一一个敢违背天怀的话,却仍能让他不真的生气的,就是婉儿,这其中原因,我想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萧扬心中浮起一层异样的情绪。
一直以来,秦婉儿都是那种朝气冲天的恶女形象,他从没想过她居然有这种过去!
“说了这么多,归根到底就一句,”闵月正色看他,“萧扬,你一定要对婉儿好,不要让她伤心难过,明白吗?”
萧扬肯定地点头:“我一定会!”
心中忽然飘过一念。
秦婉儿肯接纳千雪樱,难道也是因为这方面的缘由?
晚上,秦婉儿被秦雪儿和秦雅拉去睡一屋,把萧扬一个人赶到客房里睡觉。后者身人家“地盘”上,哪敢有怨言,孤零零地独自安眠。
第二天一早,萧扬准时醒来,热了两下身,开门而出。
秦家的人都还没起床,萧扬轻手轻脚地从正门出去,还没踏出门,就是一愣。
院子里,秦雅摆开了一个画架,正坐在画板前静静地画着什么。
萧扬看了看她所对的位置,除了几棵枫树外什么没有。不过很快他就发觉她根本不是对物而画,因为她根本就没抬起过头,只是专注地在画板上画着。
萧扬好奇心大起,悄悄走了过去。
画板上,以黑色为主调的天地中,一位白衣如雪的女子正缓步而行。而在空中,竟隐隐有张狰狞面孔正俯视而下,似在悄悄等待时机,要把那白衣女子给吞噬掉。
萧扬心中暗赞,这小丫头的画功还真的挺不错,虽然只是涂鸦感觉的作品,但仍有种画得很真的感觉。
多看了好几秒,他突然脸色一变。
这画里的女子,不会是秦婉儿吧?那照这样看,这漆黑天空中的恶魔,是谁就很明显了。
最后一笔落下,秦雅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然赌气般在天空上那个恶魔影影子上胡乱划了好几下。
萧扬心中忽起捉弄之心,大嘴凑到她耳边:“叹啥气?”
“啊!”秦雅像被咬了一口般猛地向前一闪,登时把画架和椅子全都给带倒在地。
萧扬咧嘴一笑。
这丫头脾气不小,胆子还真不大。
秦雅面无血色地看清是萧扬,不由一愣。
萧扬哈哈一笑,转身小跑向院门,也不开门,直接一个跳跃,从米半来高的院墙上跳了出去,顺着小巷加速跑起来。
房子里,秦海岩穿着睡衣就跑了出来:“君君!你怎么了?”
秦雅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连衣裙上全是泥土和草屑。她眼眶一红,眼泪啪啪地掉了下来。
秦海岩见她没什么事,松了口气,帮着她把画架扶起:“又这么早出来画画?记得把椅子放平整的地方,下次别摔了。”
秦雅哭道:“不……不是我自己摔的!”声音温软,尽管是在哭泣中,也让人感觉听得很舒服。
“那怎么倒的?”秦海岩愕道。
“是……是那个萧……萧……”秦雅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心里委屈极了。这家伙太奇怪了,自己又没得罪他,他干嘛故意来吓唬人?
“你说萧扬?”秦海岩大讶,“他做了什么?”
“他……他吓我……”秦雅嘟着小嘴,眼泪像断线珠子般不断往下掉,断断续续地把刚才被吓的事说了一遍。
秦海岩皱眉听完,沉吟不语,无意中目光扫到画板,心中一动,问道:“你这画的是什么?”
“大姑姑……”秦雅边哭边道。
“天上这个呢?”秦海岩已经开始有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