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五六里处,有着几片村庄,在这些村庄的附近,是一片坟地,周围村庄里的人常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在那里缅怀对逝去的人的哀思。
这些普通百姓们的葬地里面不会有多么值钱的东西,自然也不需要什么守墓人,但是在这附近却有着一间矮小的木屋,勉强遮风挡雨,里面住着一位守墓的老头。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可能是许多年前缅怀自己的亡妻。直到现在,住在这里,成为了一种晚年时闲来无事的度过余生。
他有儿有女,还有孙子孙女,全部都有手有脚,养着他,他也已经做不动了。那些子孙们只是每天轮流着探望一下他。
周围的村民也是时常过来看看他,和他说说话,也送一些东西,他也往来不拒。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里多了一位老妇人,那位老妇人很奇怪,她的动作非常麻利,就像是一位妙龄女子,她的眼神也是充满了精光,和垂暮之年的老头完全不同。
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刚刚快要接近四十岁,在数年前,她更年轻的时候,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老了。
老头并不知道她的过去,却知道了她的真实年龄,不禁地怜惜,对于老头来说,她就是自己的半个女儿了,于是算是收留了她。
她顶着风雪在坟地里面四处走走,将那些因为亲人远去或者家族衰落而无人管,最终变得歪歪扭扭的墓碑有些吃力地摆正,觉得这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不论长眠的人有着怎样的过往,都已经不重要了。
远处弯弯曲曲的小道上,一个人骑着一匹马,缓缓地接近,风雪里的景象,看起来有着一种很特殊的韵味。
他的肩头落上了雪花,就像是风尘仆仆从远方的边疆赶过来一般。
他看着妇人努力地把墓碑扶正的场景,觉得很是温馨,那是生活中的一种感动,于是微笑了起来。
但是他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局面,还有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微笑渐渐消失,叹了一口气。
妇人渐渐听见了微弱的声音,于是朝着他那边望了过去,待到望见他的身影的时候,不禁怔了一怔。
随后她有些欣喜地展颜笑了起来,柔声问道:“陛下放你出来了?”
管阔点了点头,从无迹背上下来,道:“是的,放我出来了,不过那些小畜生们可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一个个的都关着呢。”
妇人的神情稍稍沉抑了一瞬,低了低头,轻声道:“可惜那里面不会有姓白的那一个小畜生。”
听到她的这句话,管阔道:“可不能这么说,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妇人抬起头来,望着他的双眼,问道:“什么好消息?”
“为你女儿报仇的时候到了。”
妇人眼中的光芒猛地一盛,先前的所有柔情以及安然全部都消失了,剩下的是经久不绝的滔天狠意。
“我……没有怎么明白……”她能够感觉到管阔是认真的,但是却实在是想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你可能听说过一些现在长安的景象,但是却并不是特别清楚。”
管阔走到她的身前,帮助她把暂停下来的工作——那一块墓碑扶正。
“现在正是绝好的机会,在从前,我没有能够放倒他们的力量,可是现在,想必想要弄死他们的罪名很多人就嫌不够,陛下肯定也正在寻找着他们长久以来的林林总总的罪行,如果风头过了,陛下的气也消了,长安各府的能耐开始展示出来了,那就变得困难了。”
妇人笑了笑:“谢谢你。”
管阔摇了摇头。
“我是为了你的女儿,同样也是为了自己,他们对我下杀手,我不能够一忍再忍,我决定主动出击了。”
说话间,他抚摸了一下腰畔的秦杀,整个人都呈现出来一种凛然的气势。
妇人却像是并不在意他的诚实,道:“这些我不管,我只知道,你要帮助我和我的女儿,那样就足够了。”
她的女儿已经死去多年,她今天的这一句话仿佛女儿就在她的身边。
管阔招呼了一声,无迹缓缓踱步过来,垂了垂马首。
“我扶你上马。”他说道。
妇人像是有些惊讶与不知所措:“我……跟着你走就行了。”
“复仇的路很漫长,且行且珍惜,时间不等人。”管阔道。
他抓过妇人的手,揽起她的腰,将很不好意思的她扶上了无迹的背上。
她的手皮肤很粗糙,但是却很轻柔,她的腰也依旧纤细。
“你的女儿一定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管阔说道。
妇人的鼻子有些酸,道:“谢谢。”
管阔轻轻一跃,上了马背,依照妇人的要求,来到小木屋的前面,对着里面很是诧异的老头道了一声别,便顶着风雪而去。
五六里地,无迹很快,也很稳,转瞬即到。
他去而复返,回到了城门口。
当那些城守看到他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名“老妇人”,不禁纳闷了,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过他们简单盘问了一下,并没有问出什么,再加上现如今他们的严密,针对的是心怀鬼胎的长安各府,自然对这两位放松了许多,于是不多久之后,便放行了。
他就这样带着满心复杂的妇人,入了长安城。
风雪渐渐小了,最终又停了。
积雪没了马蹄。
长安人看着天光越来越明朗,陆陆续续地出门扫雪。
在这些情景之中,他载着妇人的身影化为了一种不合景的另类,很快便吸引到了许许多多人的目光。
他们都很奇怪那名妇人到底是谁,管阔又究竟想做什么。
雪后初晴的景象,映着那两道骑马游街的身影,像是一首诗。
长安人的目光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虽然心里面并没有任何的危机感觉,但是他们全都都觉得,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管阔带着妇人,一路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在这途中,他们需要经过很长的一段距离,于是这一景象,被许多人都看到了。
他穿过那些往日里最最热闹的地方,也经行处各处的府邸。
在陶府门前,他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