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停在了薛昭前面五六丈的地方。
薛昭单膝跪地。
“刷!”
他身后的那些羽林军齐刷刷地纷纷单膝跪地,那声音震天,并且在今日充满了一种昂扬之态。
沿途的长安百姓们全部都心悦诚服地拜倒、叩首。
唯有冠英将军作为两朝元老,拥有着陛下给予他的资格,只是抱拳一礼。
“拜见公主殿下!”
这一声音整整齐齐、慷慨激昂,在这一瞬间,回荡九霄。
此情此景,和在北疆的时候,三千越甲拜见南吴小公主殿下的情景何其相似?
“起来吧,你们都是为国而战归来,本宫不敢当。”李惜芸的声音悦耳动听,虽然有些淡雅,但是却有着一种很特殊的气息,也传荡得很远。
“谢公主殿下!”
薛昭微微垂了垂首,又昂起,目光平视前方而立。
他的确很尊重李惜芸,不过他还是会保持着自己的气派不失,这一点,也正是许多人都喜欢他、觉得他最优秀的原因。
李惜芸自然不会用特意来迎接薛昭的名义,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
冠英将军瞄了身旁目视前方的薛昭一眼,那种笑眯眯之中的古怪意味越来越浓厚。
薛昭被他看得心里面有些发毛,但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东西。
周围大量归来的羽林军以及沿途百姓们全部都难以自抑地露出喜意,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正是人们非常喜欢的意境。
“冠英将军,你年事已高,这一次在大唐处在危局之下,义无反顾地请缨出战,功不可没,也让人感动,你是两朝元老,父皇身份尊贵,即使有心,也不便表现一些什么,而几位皇兄也是正有着忙事,抽不开身,故此唯有本宫出来相迎以表对国之栋梁的感谢,希望不要怪罪。”轿子里面,再次传来李惜芸的声音。
冠英将军微微垂了垂首,道:“公主殿下亲自出来迎接,老朽何德何能啊?自不敢当,只是如今年纪渐老,不复当年之勇,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稍微尽一份力量,有点羞愧。”
李惜芸发出一声轻笑,当然那种轻笑很是春风和煦,让人心中微暖:
“老将军实在是说笑了,你南征北战,立下了数不清的汗马功劳,本宫女儿之身,不能为国家建功立业,若真的产生如同老将军所说的那种的心理,岂不是不知道好歹?”
冠英将军也笑了起来:“公主殿下为大唐也是操心了许多,做了不少事情,这一点,大唐百姓们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公主殿下如此好意地给予那些荣光,老朽就恬不知耻地接受了。”
话说得再多,那也只是客套,事情已经摆在了那里,就是冠英将军再怎么谦虚,也是存在着,他接受与否,所有人都不会对他本人有任何不同的看法。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在今日的长安城外,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都隐藏在人们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里面。
李惜芸很明显是沉默了一瞬,当然那种沉默因为所有人的喜不自胜,并没有被察觉到。
“薛昭,你维持着皇宫的安全,兢兢业业,大敌当前之际,又毫不迟疑地远赴边疆,辛苦了。”
辛苦了。
她道。
她的话语之中没有任何的情意绵绵,但是那里面很复杂很复杂,复杂到或许她自己都不明白其中隐藏了什么。
薛昭是很好的一个男人,甚至真的可以说是整个北唐年轻一代中最好的男人,这个不可否认。
人们都认为她是薛昭的,不可能是别人的,或许从客观上面来讲,那是对的吧。
除此以外,那是世俗的看法,她自己目前,还不这样认为,而且经历了那一夜之后,她感觉自己距离人们所期望的那种,越来越远。
那一夜,有管阔,也有薛昭,一个是被赐婚成的驸马都尉,一个是人人看中的驸马都尉,却偏偏还不是她心底里面认定的驸马都尉。
说到底,成亲的是她,给她选择对象的却一直都是别人,这是她的悲哀,也是别人的无耻。
既然幸不幸福是她的事情,那么旁人又有什么资格替她感觉到幸福,而不在乎她自己的感受呢?
或许真的如同在今天之前的李择南和李显岳对着她说过的那样:人世间,哪有多少一见钟情然后两情相悦,大多数人还不是渐渐情深,继而相濡以沫?那里面或许有着白头到老的夫妻之情,却不一定从始至终有着山盟海誓刻骨铭心的爱情。
只是暂时她还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认同那种看法,然后就那样浑浑噩噩地随着别人的看法而草草把自己许配了谁人。
她还年轻,她经历了一次荒诞的洞房花烛之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人心都是复杂的,没有人可以凭借对方的三言两语便正确地认定对方的想法,薛昭感觉到了李惜芸话语中的某种逃避之情,却偏偏听不出来对方在那一件事情之上对待自己的真实感情。
这些他都不怎么在乎,他只需要知道自己是喜欢李惜芸的,就像北唐南吴的千千万万年轻男子们一样。先且坚定自己的本心才是最重要的,他喜不喜欢李惜芸,和李惜芸喜不喜欢他无关。
小遥等人听到了李惜芸那看起来很客套同时也并没有多大意义的话语,稍微有些失望,可是之前她对李惜芸设身处地的揣度之准确性,在她的心中那些想法越来越真切。
这依旧可以视作李惜芸的羞怯、不敢表达自己的情感,而且毕竟她是一国公主,不能够太过明显惹人笑话。
“公主殿下,你也辛苦了。”在沉吟了片刻之后,薛昭开口了。
他的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小遥有些怪罪地瞄了他一眼,心想难不成男人都是木头?自己家公主万金之躯,不便表达,你作为一个大男人,也是不便表达啊?
可是薛昭相信,李惜芸能够听懂。
他说的并不是表面上的那种辛苦,他们都经历过那一场赐婚,然后是那一夜,管阔的内心是痛苦的,他薛昭也是,李惜芸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