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想到,不管这是梦还是真实的,既然广乐公主殿下就在自己的面前,那么是一定要表现的。
他慌慌张张地想要站起,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因为这一连番的变故,已经变得虚弱无比,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他赶忙稳住了身体,施礼了。
人就是这样,在这之前,他还万念俱灰,觉得自己对什么都无所谓了,什么功名利禄、再大的人物,他都不会在乎了,那些与他无关,可是临到近前,他才发觉自己几乎是自然而然就做出了那些决定,紧接着便是动作。
李惜芸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喜,没有别的任何人可以察觉到,紧接着她微笑道:“纪大人你受苦了,大人这么多年以来为大唐作出的贡献大家都有目共睹,本宫会试试看劝劝父皇能不能够减少一点惩罚。”
“谢公主殿下隆恩,纪某感激不尽!”
纪晓光听闻此话,激动非凡地跪拜了下来,叩了一个头,不管李惜芸所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有这一句话便足够了,对方的尊贵,他由衷地敬服,这一点和面对陛下的态度并不一样。
李惜芸的凤目细细地从纪晓光的身上扫过,最终顿了顿,便开始转向,看向了那一位坐在床沿上的家伙。
“你是怎么知道本宫到了?”她红唇轻启,问道。
她可能为自己方才那些蹑手蹑脚就像是做贼心虚或者是小孩子捉迷藏一样幼稚的行为有些羞耻,但是她的容颜上面却完全看不出来这些。
她喜欢舞蹈,并没有宫中的人教她,只是在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会经常作出像是舞蹈一般的动作,于是宫装飘舞起来,很美很美。
所以她的脚步很轻微,而且她确信身后的那些宫女侍卫们脚步声同样很轻微。
纪晓光眼见李惜芸没有了再关注自己的意思,神情微微有些落寞,刚才李惜芸所说的那些话,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觉得陛下如此宠爱这一位北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殿下,对方说说情,自己的京兆尹大人的位子估计还有救,可是如今看来,李惜芸可能真的只是说说罢了,于是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缩回到了角落里。
管阔许久没有说话。
他低了低头,又皱了皱眉,似乎在想着自己说出这些话会不会有些什么不好。
他抬起头来,发觉李惜芸的目光依旧在自己的身上,一瞬不瞬,于是道:
“当闭着眼睛的时候,不一定非得要听见才会知道。”
“你身上的香味,我太熟悉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李惜芸微微一怔,随后垂了垂眼帘。
背后的小遥等人下意识地觉得管阔这是一种对李惜芸的调戏与羞辱,可是李惜芸却伸展了一下玉臂,阻止住了他们的冲动,而且他们忽然感觉到如今的氛围,是如此微妙。
没有人说话,于是很静很静。
李惜芸的眸光稍微涣散了一下,只有一个瞬间。
随后,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过去的事情发生了,你可能可以看淡了它,但是绝对不能够欺骗自己它不存在。
她曾经说过:别了,旧时光,安。安,只是沉淀,不是消散。
她说出这些,也觉得自己不会再记起曾经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管阔居然还活着,并且还可以回到长安。
如果管阔不存在,或许她真的可以做到忘记那一切,但是这终究只是一种一厢情愿的想法。
管阔老老实实的回答将场景再一次推到了那一夜。
她和管阔的真正近距离接触,应该只有那一夜,可是却足够让他们难以忘怀。
当时,管阔把匕首抵在她的秀项上,左臂揽着她的细腰,她一身凤冠霞帔,就像是一只血色的凤凰。他们之间靠得如此近,她都可以感觉得到对方的心跳。
她无法否认,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和她靠得这么近的男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她的父皇,她小的时候,常常坐在父皇的膝盖上,父皇对她的宠爱延续到了如今,在父爱这一方面,她很幸运,也很幸福。另外一个,就是管阔,那一夜的管阔,她的驸马都尉。
管阔是最有资格说对自己身上的香味最熟悉不过,一生都不会忘怀的人之一了。
她的笑容,有点哀伤,也有点感怀,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怎样的情绪,但是绝对不会有完全的释然。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开口道:
“可待成追忆。”
管阔看了看她,道:“当时已惘然。”
李惜芸又问:“相见如故否?”
管阔沉吟了一下,道:
“否。”
李惜芸垂下眼帘,看了看宫装上面的那一滩血色,神情愈发哀伤。
……
……
她想要管阔告诉她: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再相见,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好?
可是管阔却告诉她:不行,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再相见,那么也还是经历过那一夜的一对。
她想要欺骗自己,管阔却很残忍地打醒了她。
“管阔,你何其残忍?”李惜芸的自嘲之色越来越浓。
“不是我残忍,而是我告诉你事实,你也知道那是事实,可是你想要麻痹自己,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今天过来,就是想要我安慰安慰你,我的公主殿下?”管阔把自己的身体坐坐直,看着她的神情很认真。
李惜芸蹙起了眉头。
“本宫就是看你可怜,想看看你,和你说说话,你不要太自恋了。”她这么说着,眼神却有些飘忽,很明显言不由衷。
“你为什么喜欢说看我可怜?”管阔有些不解,那种不解并没有任何的迷茫,只是单纯的不理解她为什么口口声声要这么说。
“本宫可怜你是个傻子。”李惜芸的眸光环视了一下四周,将素手垂了垂,广袖有些无力地往下坠着。
“傻子?你什么眼神?”管阔问道。
李惜芸将明眸在他的身上定了定,沉吟了一下,道:“可能是因为传闻,本宫现在看你,还没有适应用看待正常人的目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