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芸虽然看起来依旧很平静,可是她的这一提问,表示她依然关注那外面的世界,以及这一个故事,这让周围的宫女们有些高兴,因为她们可以感觉到不管怎么样,高贵而不可接近的公主殿下终于是参与了进去,而不是永远高高在上地俯视。
“那名士兵被京兆尹的人押走了。”小遥道。
“为什么不是被华府的人恶狠狠地抓走了?”一名宫女很明显很是不解。
“像白云里这一类人,不应该啊,他们怎么舍得把人交给京兆尹?”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小遥道,“反正,那名士兵就是被京兆尹的人押走了。”
“也差不多,既然弄死了华府的人,到了京兆尹处,还不是差不多的结局。”旁边的宫女插嘴道。
李惜芸笑了笑,对于她们的想当然,很显然她觉得有些头脑简单。
小遥看到了公主的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有压力,她有心讲出一个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故事,可是她总是觉得那些故事在李惜芸的面前,似乎都失去了那种惊喜与震惊性。
她们的广乐公主,绝对不会想当然。
毕竟,如果事情如同那些宫女们所说的那样,那么小遥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也觉得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不可思议了。
李惜芸缓缓站了起来。
如瀑青丝垂挂。
她的宫装卷裹着微微的冷风,絮絮地荡漾着,就像是浮在水波之中。
小遥想着今天所牵扯到的人物,看到公主殿下忽然站立而起,便有些紧张。
李惜芸莲步轻移,款款来到小遥的身边,眸子瞥了她一眼,嫣然一笑道:“继续说吧。”
小遥再一次挠了挠头,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李惜芸站起,并且来到她的身边,打乱了她的全部思绪。
李惜芸似乎看出了一些什么,绕着她的身侧而过,站在了亭子中央。
就像是开了一朵鲜红色的花。
“今日的京兆尹府衙,迎来了皇宫之中一位陛下身边最最亲近的人之一。”小遥终于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说话了。
“是公主殿下的皇兄?”在那些宫女的世界里,似乎皇宫之中的人物,除了她们敬爱的公主殿下,那就只有公主殿下的皇兄了。
“是彭公公。”小遥摇了摇头。
周围静了一瞬,宫女们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彭公公既然出现了,那么就代表谁的手伸了过去。
李惜芸就在小遥的身后,小遥并不知道公主殿下的神情究竟会怎样的,只是隐约觉得对方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于是有些紧张。
“陛下……是怎么回事?”许久之后,一名宫女艰涩又小心翼翼地开口。
当事情演变到这样的程度之后,也就意味着她们不屑一顾的纨绔与倒霉士兵的小打小闹完全就变了性质,变成了足以令长安人侧目的大事件。
“谁都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会有谁知道当时的京兆尹府衙之内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只不过,听说他们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副情景——彭公公带着那一名士兵走出了府衙,而京兆尹大人,被人架着出去送行。”
“后来,那名士兵就被彭公公带着去觐见陛下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遥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看得出来她的心中有些忐忑,她有些怀疑自己把这一件事情告诉李惜芸到底对不对,公主殿下会不会觉得不悦。可是,那件事情终究还是存在在那里,迟早会传到李惜芸的耳中的。
听到这里,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知道,纪晓光一定是受到了什么惩罚,那名士兵被触碰,触犯到了陛下的某一个禁区,而那名士兵居然有资格被彭公公引着去觐见陛下,也绝对不仅仅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这个故事有些没头没尾啊。”李惜芸笑道。
她宫装拖地,抬起眼帘,望了望空中的月亮,在亭子之中轻轻地踱步,她微笑着越过一个又一个宫女,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暗香迎面,又悄悄地远去,李惜芸从亭子的中央,款款到了亭子的边缘,伸出素手,广袖招展开来,像是在承接着洁白的月光。
小遥感受着那股越来越淡的暗香,呼吸有些急促,俏脸微红,嗫嚅道:“公主,故事……还没有完……只是如果我说下去,您最好不要不高兴。”
“本宫为什么会不高兴?”李惜芸把素手缓缓放下,垂到宫装的两侧,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她李惜芸,望的是大唐河山,宫闱虽然帘幕重重,但是她心有天下,还有多少事情是可以让她不高兴,影响到她的呢?
小遥知道自己家的公主是全天下最有气质,也最最不可一世的公主殿下,但是,她还是清楚,有些事情,依旧能够让李惜芸的芳心,产生波澜。
“重要的不是故事,而是故事里面的主角。”小遥在心中叹息了一口气,道。
“那名士兵究竟是谁?”一名宫女忍不住问道。
现如今,气氛很明显有些不太寻常了,因为小遥所说的故事,还有小遥数次的欲言又止,将那种氛围推到了某一种很奇妙的状态,那种状态让人警惕与压抑。
由此,更是让人对那一名非常奇怪的“普通士兵”产生好奇又小心翼翼的心理。
小遥看向李惜芸,看到对方也正在看着她。
她皱了皱眉头,心想:反正这一件事情迟早会传透整个长安,既然如此,公主殿下提前知道了,有点心理准备最好。
她心一狠,一咬牙,声音也情不自禁地带上了某些狠意:“虽然我希望是假的。”
“但是宫里面有极少数的人在传,被陛下召进宫的那名普通士兵,是……”
她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还是自然地落到了李惜芸的倾城容颜之上。
李惜芸的眸光没有丝毫的变化,神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知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躲避的必要,小遥终于憋出了那两个字:“管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