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间,艾龙和刘大狗留下的那一尺间隙,那一尺天光消失。
“小子,看看吧,够不够兄弟,不要担心你的伤势,很快,你雷哥也会来陪你了,是不是很不错?人生嘛,就是要这样,特别是像你,像软蛋,像你雷哥,我们一无所有,怕什么,媳妇儿没娶到算什么,打一场才算硬道理!”可雷望了望四周,感受着汉子们迫人心扉的吼声,感受着那种泰山压顶一般的气氛,还有越来越黑的光亮,却是笑得很畅快。
“老雷,我决定了,出去以后我绝对会一脚踹死你!”阮单吐了一口唾沫。
“哈哈哈!”可雷仰天大笑,虽然他的样子很难看,但是估计他自己觉得自己帅到要翻天了。
“管阔,”可雷扛了一扛管阔,问道:“你怎么不说话,要不要来一个有点气势的宣扬?”
管阔微微一笑,看着接近的艾龙的脸,然后头也不回道:“收回你刚才的话,你说的不对。”
“有什么不对!?”可雷嚷嚷。
管阔摇了摇头。
阴影越来越盛,太阳隐入云间,消失不见。
四面八方人潮涌动的脚步让大地产生了微微的颤抖,就像是鼓在跳动。
他看到,逼近的艾龙的脸上露出非常饱满的笑容,然后开口问道:“你知道什么叫铁墙吗?”
……
……
在今天的北唐军营之中,这片地带,汇聚了最多的人。
之前是因为赛马,汇聚了许许多多,现在则是因为传扬,是因为即将发生的打架,还有左府与管府曾经的公子两个人物,于是显得有些人山人海一般的感觉。
卫佰的身边,那名裨将看着涌动的人潮,估摸着那边里里外外也得有一两千人了,终于有些不安心,不禁问道:“将军,人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卫佰撑着把头抬了抬,眯起眼睛瞄了一眼,又躺好,道:“不多,差不多,还算好。”
“将军,晋王殿下可是离得不远……”那名裨将提醒道。
卫佰嘴角泛起一丝惬意的笑意,又砸吧了一下嘴,道:“啧啧,太阳怎么躲了起来,大冬天的晒晒太阳不容易啊!”
裨将露出一副自讨没趣的神色,他知道,骑郎将表达出这样的态度,那就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他也饶有兴致地往下张望,竖起耳朵听。
当卫佰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那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跑了。
人们对于管阔即将遭受到的境遇,无疑是唏嘘长叹的。
这很奇妙,这里的无数人都叫嚣着要揍管阔一顿,而今他们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揍管阔,于是心里面就怪不是滋味的。
但是他们对管阔的智商真的是特别的恨铁不成钢。
他们自论看到过很多比较傻的人,有些是真的傻傻痴痴呆呆,但是面对危险的时候,不管有没有用,一般都会服软求饶,要不就算是强撑着死要面子活受罪,最起码也有被揍一顿的觉悟,脸色也不会好看,问题是今天的管阔很明显并没有那种觉悟。
“可能是管府的衰落对他的打击很深吧……”有人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能产生了某种淡淡的恻隐之心。
“可能吧,不过他受到打击的样子怎么和别人都不太一样?”
“性格问题吧,不过话说回来,管老贼这么可恶,他的儿子落到这步田地,也是活该。”
“说的也是,要是管府没有被抄斩的话,我们的公主殿下的一生岂不是都毁在了那个小混蛋的手里?”
……
外面的看不清里面情景的人评论不一,而在越来越光线暗淡的包围圈里面,管阔面对着艾龙问出来的那个问题,却是忽然淡淡一笑。
“知道。”
“但是铁墙是面对敌人的,不是对战友的,很显然并不是你们现在这种拙劣的状态。”
一名缓慢靠近的汉子阴冷一笑,道:“管阔,你说这些都没有用,你是管老贼的儿子,你们管府漏了你一个,敌人不敌人的话题,轮不到你来说。”
艾龙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管阔却是忽然叹了一口气。
周围的人并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叹气,但是下意识的都会自己附加上去某些概念。
“小子,这就叹气了,我告诉你,我以前还在长安的时候,被这么多人围殴是家常便饭,你先尝试一下吧,以后锻炼锻炼就可以打回去了。”阮单又开始吹道,提到这些,他大概是特别自豪。
可雷嘿嘿一笑,却是没有说什么。
“你终于怕了?刚才为什么傻到连害怕都不知道?”刘大狗跟随着身边四周的人,一同往前踏出一步,进一步收拢包围圈。
管阔摇了摇头。
“铁墙,”他道,“四面八方。”
“你们以为你们密不透风,封绝一切,但是很抱歉,你们漏了一个地方。”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伸出手,向上指了指。
那是天。
天道的天。
天理的天。
天无绝人之路的天。
人在做,天在看的天。
他说的这一句话、做的这一系列动作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在场的人,全部都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艾龙的脸上先是掠过非常短暂的迟疑,或者也可以说叫疑惑,但是随后一脸嬉笑道:“大狗,知道这小子说的是什么吗?”
刘大狗瞪了他一眼。
一名汉子继续往前踏出一步,道:“傻子说的话,傻子都听不懂,更何况我们?”
这句话不得不说很经典,处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大家还是都笑了。
重点是,就连管阔居然也都不知死活地笑了。
对于管阔的笑,心思细腻的艾龙下意识地感觉到有点什么旁的味道,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周围围过来的北唐铁骑所带来的阴云越来越大,弥漫四方。
在这里,或许只有可雷和阮单两个人并不会觉得管阔说的会是什么胡话,可是就连他们都是同样听不懂。
阮单用胳膊扛了一下管阔,问道:“管阔,你想做什么?”
管阔向上看了一眼。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股笑意。
“漏了这个方向,可不行。”他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