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尾队这边,吴襄部辅兵杂役虽是有周边骡马车作为掩护,手中也有不少刀~枪长矛弓箭,但却根本没有太多远程反抗的余地。
而这千余镶白旗精锐鞑子,却是个个弓马娴熟,他们一边不断对这些可怜的明军释放箭雨、标枪、飞斧,另一边,不断运用他们娴熟的马术和穿插错位,近距离收割这些可怜的明军的小命儿。
一个身材极为敦实,左胳膊这边却是稍稍有些残疾的明军辅兵,本已经藏到了骡马车之下,想要装死躲避过这些狗鞑子迅猛的侵袭。
却不防,早有一个白甲已经盯上他了。
“呜~~!”
这白甲一声嚣张的野兽般怒吼,猛的策马冲上前来,反手便是一记极为精准的冷箭。
片刻,这冷箭正中这可怜的明军身前骡马的大屁股。
这骡马吃痛之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猛的拉着身后的车子,没头没脑的迅速往前冲了起来。
这明军哪想到这些狗鞑子竟然这么卑鄙、又这么会玩啊?
他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关键是这些车子里,装的并不是粮食,而是更为沉重的沙土碎石啊。
“啊------!”
这明军辅兵一瞬间简直感觉要天崩地裂了,发出杀猪般的痛呼,眼睁睁的看着怕是至少承载着五六百斤的车轮子,剧烈的从他的身上碾压过去。
但这白甲显然还不算完。
他冲出十几步后,猛的又调转过马头来,哈哈大笑着,就这样冲这明军辅兵身上冲过来。
这明军辅兵哪怕憨傻,却也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啊。
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大呼,眼珠子都快要爆出来,惊恐的看着这白森森阴森森大笑的眼神。
但这明军辅兵越是痛苦,越是惊惧,这白甲心中的畅快却是越深。
转瞬,他哈哈大笑着,胯下战马的马蹄,已经精准的踩在了这明军辅兵的胸口上、脸上……
片刻,一股无法言喻、却还带着丝丝热乎气的暗红色液体,剧烈的从他的头部喷涌出来……
“哈哈哈!你们这些卑贱的明狗,都该死!都该死啊!!!哈哈哈哈!!”
这白甲仿若杀神一般,高举手中短弓,哈哈大笑。
周围一众鞑子,也是一个个打着呼哨、欢呼雀跃不止。
此时,在站阵中间,吴襄的家丁已经倒下去了十几人,其余人,也皆是陷入了苦战。
刚才那白甲这时也看到了这边有大鱼,忙也招呼身边奴才,快速朝着吴襄这边围过来。
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的是~,这时,明军中军后侧,吴三桂也动了!
吴三桂并没有举大军压上,因为他非常明白,今日之战,并不适合大军作战。
否则,一旦引发了连锁反应,他这小肩膀,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更为关键的是,在此时这般状态,想要救人,大军反而不如小股精锐更为直接有效。
一千余吴家最精锐的家丁,就像是一杆杆立在战马上的标枪一般,径自侍立在吴三桂身后。
吴三桂眼睛已经有些血红了,原本俊秀的小脸儿,此时却仿似厉鬼一般狰狞。
他低声阴沉着近乎是咆哮一般怒吼道:“杀敌一人,赏十两现银!敢退后半步者,只要我吴三桂还有一口气在,必取他的狗命!弟兄们,跟着我杀鞑子啊!”
说着,他一马当先,毫无畏惧,率先朝着前方的镶白旗精锐冲杀过去!
“杀鞑子啊!”
“跟着小爷杀鞑子啊!”
吴家这些家丁,皆是老军精锐,有很多,甚至是当年广宁军序列中的老油子,在此时这般时刻,他们也知道,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纷纷策马扬鞭,急急跟在吴三桂身后,犹如一股健壮的赤色洪流,玩了命一般朝着前方的镶白旗战阵冲杀过去。
中军。
一直在紧密关注着这边的袁督师,嘴角边不由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心中暗道:“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一战,保不准有戏。”
而在袁督师身边,祖大寿、祖大乐这帮祖家人,心却都提了起来。
这可是他们的亲人啊。
若吴三桂此次不成功,那就要成仁那。
与吴三桂交好的祖泽润、祖泽法几人,甚至双手合十,开始向佛爷乞求起来。
另一边,后金军战阵,多尔衮、多铎、李永芳这边,很快也发现了形势有些不太对劲。
吴三桂这帮人虽是从南面、后金军视野的盲区,偷偷冲杀出来,但中军距离吴襄这边的尾队,至少有两里多、小三里地。
他们即便不出盲区,但轰鸣的马蹄声却根本遮掩不住。
多尔衮不由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笑意,“有意思。有意思啊。这些明狗,果然有后手啊。”
李永芳本来还非常紧张,生怕有什么闪失,但~,待看清了明军这边,不过千把号人之后,不由笑道:“明狗还真是托大啊。他们想要干什么?”
多铎极为不爽的道:“狗杂碎!竟然敢看不起老子!待老子逮住了机会,必定要将你们去皮抽筋,方解心头之恨!”
多尔衮不由哈哈大笑:“十五,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说时迟,那时快。
骑兵奔涌的速度,简直就像是离弦之箭!
转瞬,吴三桂这千余人,已经快要接近前方战阵。
而这些镶白旗骑兵也迅速反应了过来,纷纷调转了马头,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但片刻,他们便发现了形势不对,这些卑贱的明狗子似乎没有半点减速的意思,倒像是要与他们硬冲啊。
“这些卑贱的明狗!真是找死!准备灭了他们!”
领头的镶白旗甲喇章京不由大怒,摆手招呼身边奴才向四周扩散,不正面应对吴三桂部冲起来的锋锐,而准备等他们冲过来,利用大金勇士的灵活性,从两翼围杀他们。
身边的镶白旗精锐片刻便明白了主子爷的意思,迅速便调整好了阵型。
但这边,刚刚冲锋到顶速的吴三桂,嘴角边却是露出了一丝冷厉的笑容。
胯下战马正在拼尽了全力,飞速狂奔,原本平缓的气流骤然被冲散,‘嗖嗖嗖’的激烈风声,骤然从耳边略过。
吴三桂脸上的肌肉都被吹的有些松散,银盔下,不小心露出来的几根发丝,随风不断飘摇,甚至偶尔会遮住他的眼睛。
但吴三桂却浑然不觉,眼睛仿若发现了猎物的雄鹰,直勾勾的盯上了前方的目标。
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被抛到了脑后。
吴三桂感觉,他就像是风之子,正跟随着他最崇拜的那个高大男人,奋勇向前!
“长伯,冲吧!冲上去!杀光他们!你才能超越我!冲吧!用尽你所用的勇武!你就是关宁军最大的骄傲!”
“杀光他们!”
“杀光这些卑贱的狗鞑子!”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吴三桂的眼睛一时有些微微模糊,但~,李元庆的音容笑貌,却就仿似在他的眼前!
他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李元庆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片刻,吴三桂忽然猛的睁开了眼睛,用力张开了嘴巴,仿似要吃尽这所有暴虐的气流,用他们,来洗涤自己的身心!
转瞬,他却忽然冷冽的一笑,手中马鞭高高举起,骤然指向了前方鞑子人群!
“关宁军万胜!!”
“我大明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周围的家丁们仿似瞬时被点燃了火药桶,根本不需要他吴三桂再做些什么,激烈的声浪,仿似要将整个天地的气流都撕扯开来!
一千家丁在各自将官的统帅下,瞬时分成了几股,简直就像是几支激烈的利箭,目标非常明确,直冲向前方镶白旗鞑子的人群!
“该死的明狗子!”
这镶白旗甲喇章京也没有想到,这些明狗子竟然胆敢这般猖狂,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
什么时候,这些卑贱的明狗子,也敢直面大金勇士的锋锐了?
但此时,他想重新发起冲锋,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大声喝令周边奴才,随时准备迎敌。
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就如同火星撞地球,艳红色的吴家家丁,白拉拉的镶白旗精锐,剧烈的刺破了空气的平衡,猛的撞击在一起!
哪怕鞑子的箭雨飞斧标枪,已经就在眼前,但这些吴家家丁,在吴三桂的亲自率领下,根本毫无畏惧,硬生生的顶着这些乱雨暗器,剧烈的冲杀到了镶白旗勇士的战阵里。
这些镶白旗精锐身后,吴襄此时也看清了这边的局势,忍不住仰天长啸啊,“长伯!长伯!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这么傻啊!”
吴襄一时简直捶胸顿足,老泪都止不住的翻涌出来。
他死了便死了!
至少,天子、朝廷,念在他以身殉国的份上,必定会厚赏他的家人,加之吴家这些家丁,他这宝贝儿子吴三桂的前程,算是得到保障了。
这也是撑着他到现在的最后底气!
但此时~,他的宝贝儿子竟然只带着千把号人,就过来冲这些狗鞑子的阵,这……
可惜啊!
在此时,吴三桂根本就听不到父亲的呼喊,他所有的注意力,他所有的能量,全都聚集到了眼前的鞑子身上。
“去死吧!狗鞑子!”
吴三桂使得是一杆非常精巧的马槊,虽不是太大太沉,但却非常适合他的体格,用起来非常顺手。
包括吴三桂身后的吴家家丁,也大都使得是长兵器。
老话说得好,‘一寸长,一寸强’。
在真正的骑兵冲锋中,正面硬顶,长兵要比短兵好使的多,尤其是更容易发上力。
斩~马~刀、弯刀虽也算是神器,但更多的却是骑兵用来追杀步兵。若是真正用在骑兵的对冲中,效果其实并不怎么好。
因为双方甲都很厚实,单手发力,显然很难一击便击穿对手的战甲。
而马槊、长枪之类,就算无法击穿对手的战甲,却也可以当‘烧火棍’用。
不论是照着头、肩膀,还是胸口、后背来一下,可绝不轻。
哪怕不能将对手直接砸下马来,却至少可以让对手疼一阵,延缓他的反应,方便身边、身后的同伴们随后补刀。
当然,在此时,除了财大气粗的吴家家丁,寻常士兵,想装备的这么周全,那完全就是痴人说梦了。
吴三桂显然并不是以力气见长,但他的眼睛又狠又毒,出手更是极准。
转瞬之间,他手中的精巧马槊,已经击中了一个镶白旗白甲的后脖颈。
这镶白旗白甲吃痛之下,猛的本能的俯低了身子,想要借用他娴熟的马术,快速穿插过战场,暂时获得喘息之机。
但却不料,吴三桂身边一个高大威猛的家丁,早已经有所准备,就在这白甲刚刚要过去的瞬间,他手中巨大的狼牙棒,就像是开天辟地一般,带着一股虎虎生风的劲风,剧烈的从这白甲的头顶上砸落下来。
登时,“咔嚓”一声闷响。
这白甲连人带马,直接被砸趴在地上,痛苦的战马剧烈的嘶鸣着,突兀的连连在地上翻滚,顺势又将身后几匹鞑子的战马绊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