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郑一官的意思,是~,是希望他们郑家,也能参与到泛太平洋贸易公司中来。”
许黑子说完,大气儿也不敢喘,谦卑的低下了头,眼睛却是偷偷的打量着李元庆的神色。
半晌,李元庆忽然微微一笑:“黑子,此行,郑家给了你不少银子吧?”
许黑子七魂都要被吓出了六窍,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将军明见。郑家,郑家的确是给了卑职一万两,一万两银子……”
看着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的许黑子,李元庆的眼睛不由微微眯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
正如那句老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长生营到了现在,若是说,没有人想腐蚀长生营内部,那才叫见了鬼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岛上这些镇江裔的豪商们。
但~,长生营岛上各级将官都明白,谁要敢在他李元庆的眼皮子底下掺沙子,下场自是不言而喻。
加之三号仓库,就像是一个鬼影,始终隐藏在阴暗处,在长生岛,在辽南,就算将官们想,却也绝不敢坏了这个规矩。
但~~,一旦离开了长生岛,离开了辽南,离开了李元庆的眼皮子底下……
以往,李元庆麾下的将官们下跪,最多也就是个一两分钟,李元庆便会让他们起来,毕竟,都是自家兄弟。
但此时,许黑子已经跪了快要五六分钟,但李元庆这边,却是没有丝毫动作。
许黑子头上的冷汗,就像是断了帘的珠线,止不住的往外滴落,但他却是擦也不敢擦一把,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像是木头人一般,呆板的跪在地上。
半晌,李元庆忽然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黑子,抬起头来。看着我。”
许黑子本能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李元庆的眼睛,不由说不出的惭愧、懊恼,想说些什么,喉咙来回涌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有些惊慌失措的避开了李元庆的目光。
李元庆英挺的脸孔上没有太多表情,平淡如水道:“黑子,此事,你有什么想法?”
“呃?”
许黑子一愣,忙看向了李元庆的眼睛,但李元庆的眼睛里仿似深幽的深潭,一眼根本望不到底,没有半分波澜。
好半天,许黑子这才缓过气来,强自咽下去一口唾沫,“将军,郑家,郑家极其奸诈,此事,此事绝不能让他们搀和进来!卑职这银子,马上,马上把便给他们送回去!”
许黑子说完,仿似泄了力,更仿似解脱了一般,呆呆的看向了李元庆。
李元庆点了点头,却并未着急表态。
他慢慢的把玩着手里还在燃烧着的雪茄烟蒂,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
许黑子的目光完全被李元庆的脚步吸引,一时有些眩晕感。
半晌,李元庆忽然道:“黑子,你觉得,郑家为什么要给你这么多银子?”
“呃?”
许黑子一愣,没想到李元庆竟然突然会跑出这种话题,有些不知所措。
李元庆却是蹲在了许黑子的对面,平静的注视着他的眼睛,没有半分波澜。
许黑子头上的冷汗越来越甚。
如果李元庆暴怒,他已经想好了诸多的说辞,但~,李元庆这般平静,平静的仿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却是让许黑子的心脏上,仿似被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让他连喘气都喘不过来,好像马上就会要窒息一般。
“将军,这……”
“别着急,好好想想,慢慢说。”
李元庆英挺的脸孔上依然没有任何生气的模样,声音也没有太多变化,但许黑子却仿似可以感觉到,在李元庆的平静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即将要奔涌而出的能量!
许黑子的脑子几乎已经不能思索了,几乎是凭着本能一般道:“将,将军,郑家之所以给卑职银子,肯定,肯定是看上了您,您和咱们长生营的威势,想,想用您和长生营的威势,来,来为他们牟利。”
李元庆缓缓点了点头,用力拍了拍许黑子的肩膀,“黑子,说的不错!既然你知道了,为何还要收他们的银子呢?恐怕,不只有银子,还有女人吧?”
许黑子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也崩溃了,拼命对李元庆磕头,“将军,将军,您,您绕过卑职这一次吧!卑职知错了!卑职是被猪油蒙了心啊!卑职知错了啊……”
地上都是软绵绵、厚实的精致羊毛地毯,但即便是这般,许黑子的额头上早已经是青黑一片,鼓起了几个硕大的包。
李元庆此时却根本不理会他,大步走回到他的虎皮宝座上,品了一口茶水,静静的注视着许黑子。
许黑子这时忽然反应过来,他忙用力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眼泪、鼻涕,重重对李元庆磕了个头,“将军,卑职愧对您这么多年的恩德,唯有一死,才能抵消卑职的罪孽!将军,看在这么多年,卑职鞍前马后的为您拼死效力的份上,您可照顾卑职的妻妾和娃崽!”
说着,许黑子就要急急冲出门外。
“慢着!”
李元庆忽然一声大吼!
许黑子还没跑几步的身体,登时愣住了,一动也不敢乱动!
李元庆大步走上前去,飞起一脚,直接踹向了许黑子的心口。
许黑子根本不敢防备,只能硬生生吃下李元庆这一脚,一个趔趄,痛苦的倒在了精致的地毯上。
但片刻,他忙吃力的爬起来,又重新跪倒在李元庆面前,啜泣不止。
“将军,您打卑职一顿吧!您狠狠打卑职一顿吧!卑职对不起您,更对不起弟兄们啊!卑职……”
李元庆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却是伸出手,把许黑子拉起来,扶到做到一旁的椅子上。
许黑子根本不敢看李元庆,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片刻,李元庆道:“黑子,你在长生岛的生活过的不妥帖?老婆小妾,不让你顺心?”
“将军,没,没有。卑职在长生岛过的很妥帖,很顺心。卑职的几个妻妾和娃崽,也都很听话懂事。将军,这,这是卑职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啊!”
“那你还要收狗日的郑家的银子?你把弟兄们置于何地?你把我李元庆置于何地?你把咱们长生岛的基业置于何地?”
看着李元庆像是一头发了狂的老虎,许黑子再也忍不住心中惊惧,从椅子上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将军,将军,卑职知错了,卑职知错了啊!”
他拼命磕头,用力抱住了李元庆的一只脚,仿似一离开,李元庆就会一脚把他踢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李元庆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你起来!”
“将军……”
许黑子哪敢起来?依旧拼命磕头。
“呼……”
李元庆深深叹息一声,身手拉住许黑子的肩膀,语气柔和了不少,“黑子,起来。”
“将军……”许黑子如同一个木头人,呆呆的看着李元庆,被李元庆又扶起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黑子,说实话,你让我很失望,非常失望!我实在没有想到,作为我最信任的人,在这种时候,这种节骨眼儿上,你居然去收郑家那些狗杂碎的银子!黑子,你很缺郑家这点银子么?你很缺郑家给你的女人么?黑子,你没见过银子,没见过女人么?”
看着李元庆痛心疾首的模样,许黑子已经泣不成声,“将军,卑职知错了,卑职知错了啊!”
李元庆却长长叹息一声,“黑子,此事不怪你,怪我,怪我啊!我本以为,我李元庆的弟兄,都是些好汉子!能跟着我向前看,向前走!但现在看起来,我想错了啊!”
“将军……”
许黑子还想说什么,但李元庆却直接不理会他,直接道:“黑子,郑家在福建的那点家当,就让你这般,那~~,咱们以后去了南京,去了京城,你还不要挑花眼?黑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雾雨阁没有么?”
许黑子简直像是一个孩子一般滔滔大哭,“将军,卑职错了,卑职错了啊……”
李元庆却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将军,将军!”
许黑子哪敢离开李元庆,拼命抱住李元庆的双腿,“将军,您不要赶卑职走,卑职真的知错了,卑职真的知错了啊!您就算是杀了卑职,也不要赶卑职走啊!将军……”
李元庆长长叹息一声,“黑子,你起来吧!这一万两银子,加之你之前的赏赐,已经足够你这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我李元庆不想用我的手,亲手杀了我的弟兄!”
“将军,将军,卑职知错了,卑职真的知错了!卑职不走,卑职不走!将军,卑职错了,卑职愿以死谢罪!只求将军,只求将军您,看在卑职以前功绩的份上,能给小峰一个前程啊!”
说着,许黑子重重对李元庆磕了几个响头,用力摸了一把眼泪,眼神忽然坚定起来,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大步走向门外。
小峰是他的长子许峰,跟李元庆的长子李定北一般大小,时常一起玩耍。
但就当许黑子快要走出官厅门外的时候,李元庆忽然大喝:“你给老子滚回来!”
“呃?”
许黑子本来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没想到李元庆居然忽然又唤他,忙本能的转过了头。
李元庆大步冲上前来,对着许黑子的‘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你他娘的就这样死了,这烂摊子,又交给谁来处置?你想让小峰也知道,他爹是个没卵子的废物么?老子的兄弟,就他娘的只值一万两?”
“将军……”
许黑子已经手足无措,根本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本能的抱住了李元庆的双脚。
“牛根升!”李元庆大呼道。
“是!”正在外面值守的牛根升也知道事情不妙,忙飞速冲进来!
“将军。”
李元庆一指许黑子,“把这狗日的给我关到客房里!让郎中把他脸上的伤给我弄好了!黑子,老子给你一下午的时间,你他娘的给老子想好了,怎们把你捅的这个窟窿给老子补上!想不出来,你这辈子,也别他娘的再想进军中一步!现在就带这狗日的滚!老子不想在晚上之前再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