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庆和满桂达成了一致,将士们接下来的任务,便只剩下实施了。
此时,李元庆麾下的二百亲兵自然不用太多怀疑,能成为李元庆的亲兵者,个个都是长生营精锐中的精锐,对李元庆忠心不二。
而满桂这边人数虽多一些,但也是以他的家丁为骨架,就算有人不满,在这种大势下,却也绝没有人敢轻易露头反驳。
两部军兵虽不算是默契,但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下,飞速的忙活了起来。
不过,大计虽已经定下来,但后金军的威势还是太过骇人了,三个多牛录,一千余两黄旗的精锐,就算是一万明军精锐,也得仔细掂量掂量,更何况,此时李元庆和满桂只有八百来人呢。
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使得满桂对李元庆充满了足够的信任。
这是一种无法言语、却又真实存在的感觉。
换做是其他任何人,满桂绝不可能在这般时候、还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耗着,但身边却不是别人,而是威震天下的李元庆。
但即便有李元庆在身边坐镇,满桂还是无法彻底将心安下来,不断的在周围来回踱步,随时观察着对面不远处后金军的动向。
李元庆却比满桂沉稳的多,抱着小虎崽,靠在一颗松树后,静静的观察着对面后金军的方向。
此时这般局势,李元庆非常明了,与后金军正面硬罡,明军绝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他能依仗的,只能是脑子。
俗话说,‘富贵只能险中求’。
你想要混的比别人牛逼,就必须要比别人强,做到一些别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对于‘富贵’,到了李元庆这种状态,他虽然依然渴望,却并不会再像是之前那么急切。
在很大程度上,李元庆反而还要韬光养晦,遮蔽自己的锋芒。
不过,在此时,已经被后金军盯上了,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李元庆自然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
更关键的,在很大程度上,他还能拉满桂一把。
当初,之所以与满桂亲近,李元庆是因为通晓历史的规律,想在之后的格局中,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但此时,经过了这么多时间的相处,他和满桂之间,早已经有了兄弟般的情谊。
哪怕,满桂这厮的年龄,几乎可以给李元庆当爹了……
此时,明军的营地位于一处小土坡上,从森林里岩石缝隙中流出的一条小溪,缓缓顺着营地中央往东面流淌。
但此时寒冬还没有完全消融,山上的冰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小溪的规模大概只有十几公分,孱弱的可怜,却是周围区域,唯一干净可靠的水源。
如果时间允许,在这水里做手脚,是对付下游这些后金军的最好手段了。
但马上就要到正午了,伴随着风势越来越大,这场雪势,恐怕也不能持续的太久了,后金军一旦看清了形势,显然不会给明军太多喘息之机。
李元庆也只能采用更直接、也更暴力的选择了。
身边不远,士兵们纷纷将一捆捆松针、干柴,快速的堆积到一顶顶帐篷边缘,还有很多士兵们,正拿着刚刚杀死的野猪皮,将这些畜生的油脂,不断的涂抹到帐篷表面。
牛根升则在一旁低声呼喝,喝令士兵们将帐篷转移位置,按照李元庆规制的位置来摆放。
李元庆的计划其实非常简单而又粗暴,将后金军主力引到山坡上明军营地里,而后采用火攻。
按照此时的天气,火攻其实并非是最好的选择,主要是没有足够强有力的火药助阵。
但明军之前却是收获了不少的猎物,有不少猎物的肥油,尤其是深山老林子里的野猪,皮糙肉厚,都是成精了一般的东西,脂肪质量非常高。
加之李元庆和满桂本来就准备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干柴的贮备很足,这也是李元庆敢使用火攻的一个重要筹码。
但条件实在有限,想要完成火攻,这些还远远不够,其他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帐篷了。
明军的帐篷多是兽皮和各种布料混杂制成,虽在这里已经用了一段时间,被风雪打的湿润,但有猎物肥油的帮忙,涂抹在其表层之后,再加之里外两成双重作用力,李元庆有足够的把握,能在需要时,将这些帐篷全部引燃。
虽然这难免要消耗掉不少银子,但与性命和功绩相比,在这种时候,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另一边不远,满桂麾下的士兵们也没有闲着,他们有人正卖力的帮着李元庆的亲兵们摆放帐篷,那些弓箭手,则是小心的从松枝上取下松油,均匀涂抹在他们的箭头上。
还有一部分士兵,正在砍伐一些周边的松木,将其枝干削尖,做成简易的标枪。
满桂虽然像是‘猴子屁股里抹了蒜’————有些坐立不宁,但此时,看着营地里一切井井有条,李元庆这边又是安稳若泰山,他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不过,纠结了好一会儿,满桂还是忍不住对李元庆道:“元庆,那,那些狗鞑子,他们,他们会上钩么?”
李元庆轻轻抚摸着怀里小虎崽柔软的毛皮,不由一笑,“桂大哥,此事,我也没有太大把握。不过,事在人为嘛。刚才骂了他们那么久,他们心里想必也很难咽的下这口恶气。桂大哥,先不要着急,即便咱们真的不敌,也有足够的时间退走。”
满桂忙点了点头,却忍不住在他的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
都活了大半辈子了,怎的一点安稳劲也没有呢。
亏得喝酒时他还人模狗样的,但一旦关键时刻,岂能……
想着,满桂忙强自打起了精神,也学着李元庆的模样,靠在旁边的树干上,耐心抚摸着他的战马。
………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一个多时辰已经过去。
这时,风雪渐渐小了一些,后金军的临时营地里,士兵们大都已经吃完了午饭。
此时天气虽然恶劣,但毕竟已经开春了,其持续性,已经远远无法与深冬时相比。
谭拜和孟刚都都都吃好了午饭,带着一帮奴才,重新来到了旁边的土坡上,打探着明军营地这边的局势。
随着雪花被风势吹远,能见度不断提高,明军原本模糊的营地,已经依稀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孟刚都都不由大怒:“这些卑贱的明狗子,区区不足千人的规模,竟然也胆敢在老子面前如此嚣张!谭拜大人,咱们不能再犹豫了,令勇士们冲击吧。一群狗杂碎而已,不到半个时辰,必定可以解决战斗。”
谭拜也有些无言,他实在没有想到,明军就这么点人手,竟然还敢与他们当众对持,到了现在,居然还没有跑。
难道,在他们后面,有明军主力?
明军得知了大金主力进逼蒙古的消息,准备从后面插一刀?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就算明知山有虎,谭拜却也不能轻易退后了,更不要提,这已经七八天了,他们几乎没有丝毫的收获。
想着,谭拜忽然一声冷笑,“孟刚都都大人,此战就拜托你了。记得,若明军后面有主力存在,即刻退回来。若没有,那便将他们斩尽杀绝!”
孟刚都都不由大喜,“谭拜大人放心。奴才必定要这些卑贱的明狗子好看!”
说着,他赶忙一摆手,“镶黄旗的勇士们听命,随我剿平明军营地,鸡犬不留!”
命令迅速被通传下去,身后这一群刚刚吃饱喝足了的后金军士兵,如同狼群一样,高声呼吼着风一般朝前聚拢而来。
………
明军营地。
‘哒哒哒’连绵成片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满桂身子不由一个机灵,紧握双拳低沉道:“元庆,狗日的来了啊!”
李元庆忍不住厉声一笑,“来的好啊!桂大哥,按照原计划行事吧!”
就像黎明前的黑暗,刚开始,满桂简直如坐针毡,但此时后金军攻势来了,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嘿嘿一笑道:“好来。元庆,你先去后面暂避,我马上过去与你汇合!”
此行主力是满桂的将士,虽然李元庆的职务比满桂高,但两军并不是一个系统,对于此次的指挥权,李元庆也不会越俎代庖,他负责全局大势,满桂则是负责具体实施。
随着后金军的铁骑越来越近,李元庆也不再犹豫,在牛根升和几十名亲兵护卫下,快速退到了营地后的山坡上。
满桂将前方的事务部署完毕,也迅速过来与李元庆汇合。
很快,后金军骑兵如同一群彩色的寒风,直奔山坡明军营地上狂奔上来。
营地前方,百多名满桂部弓箭手早已经准备好了,眼见后金军已经冲进了七八十步内的射击距离,有军官高呼道:“放箭!射死这些狗娘养的杂碎!”
明军是上坡打下坡,天然的优势,弓箭的射程要比平时远一些。
这些弓箭手早已经准备多时,哪里还会犹豫?纷纷拉弓出手。
片刻间,‘嗖嗖嗖’一片,百多支黑乎乎的箭矢,就像是黑色的流星雨一般,直奔向冲锋而来的后金军战阵。
孟刚都都不由阴声冷笑,“就这点本事,也敢来丢人现眼?举护盾!”
经验丰富的后金军士兵面对箭雨的侵袭,早已经非常纯属,顶在前方的士兵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各式盾牌,而他们身后的弓箭手同样已经利用这个间隙拉弓上弦。
瞬间,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闷响,明军的箭雨多半被后金军化解,根本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
反之,后金军虽然处在下坡,但他们的弓箭手明显力道更强,准头也更狠,眨眼间,已经有几名明军士兵被他们的箭矢射中,多是脖颈、面门这种要害,眼见已经是活不成了。
领头的满桂部军官哪里还敢怠慢?赶忙大呼一声:“弟兄们,点子扎手,先撤一步啊!”
说着,忙率先调转了马头。
身边明军弓箭手们也反应了过来,哪里还敢恋战?纷纷狂奔向后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