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未亮,满桂的几十个嫡系心腹便几人一组,策马直奔大尖山西面而去。
不过,昨夜时,满桂也把话对李元庆说的很明白。
在此时这般态势,周边的这些小蒙古部族,很难拿得出优秀的种马来,甚至,合格的种马都不多。
在很大程度上,这些蒙古鞑子,甚至比后金鞑子更可恨。
去年年初,朵颜部的几个小部落,像什么拱兔、炒花、宰塞之类,几千人、甚至是几百人的小部落,曾经向大明乞求庇护。
孙承宗虽然没有犯当年袁应泰的错误,直接将这些蒙古部族迁徙到宁远城里,却是将他们安顿在宁远城周边,划出土地,让他们放牧生活,休养生息。
可这些蒙古部族,简直比狗还可恨。
白天他们是放牧不假,但晚上,却是摇身一变,变成了可恶的歹徒,对周边的汉人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时间弄的人心惶惶,民怨沸腾。
此事正是满桂去镇压。
虽是同族,但满桂却并未有太多心慈手软,将这些蒙古部族杀的大败,平息了这次祸乱,他也正是因为此事,而摸到了副将的宝座。
李元庆对此也有些无奈。
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对于草原上这些蒙古部族而言,更为真实和现实。
谁的拳头大,谁就能拥有更多的资源,战马、牛羊和各种牲畜,当然也包括女人,反之,则只能自生自灭。
满桂虽是蒙古人,但他的根子却不在蒙古,他的关系,也只能是由这些小部落的头人、转达到他们头上的台吉。
这一来,这种事情,便只能看运气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李元庆还是对此事持乐观态度。
有一些种马的加入之后,最起码,长生营方面,能积累一些养马的经验。
与蒙古部落的联络少说也得需要个七八天,这些时日,李元庆就算心急,却也只能呆在营地里安心等待。
好在有满桂这个活宝在,倒不至于太过无聊。
每天,这厮都会准时进山,五六日下来,收获已经相当不菲,甚至,还猎到了一只幼虎。
当然,这厮也没有忘记他来这里的‘本职工作’,大量的哨探密布向四周,看能不能抓到一两个落单的后金哨探。
可惜,这厮的运气实在不咋地,这几天下来,哨探们每天跑路不少,却连个鸟毛都没有抓到一根。
三月十九,天空中下起了‘噼里啪啦’的冰雹,整个天地一片阴沉。
天气太过恶劣,满桂也不能再进山打猎,便百无聊赖的亲自操刀,正在剥一只野猪的皮。
别说,这厮还真有这方面的天赋,尤其是浑身是血,再配上他这一脸性感的大络腮胡子,若是光了膀子,怕上《时代周刊》都没有问题……
李元庆则是在一旁,逗弄着这只小幼虎玩。
与后世不同,此时东北还是苦寒之地,人烟稀少,野生动植物资源相当发达,老虎也有不少。
虽然李元庆不能判断这幼虎的种类,但他却非常喜欢这个小东西。
这幼虎被满桂猎到时受了点小伤,李元庆不仅亲自精心为它包扎好了伤口,更是亲自照料它。
它大概也就三四个月大,毛茸茸就跟条小狗一样,还没有长出尖牙,很是可爱。
李元庆去满桂宰杀的野猪身上弄了些下水,分给小幼虎,小东西仿似得到了宝贝,香甜的吃起来,一边还吐出小舌头、讨好的看向李元庆。
李元庆忍不住被它逗乐了,心情一下子畅快了不少。
“元庆,中午,咱们好好整一锅。嘿嘿。瞧瞧哥哥这手艺怎么样!”
头顶上虽是雷鸣电闪,天气阴寒,但满桂却出了不少汗,索性敞开了胸前的一半衣衫,露出了一大片黑乎乎的胸毛,加之满身的鲜血,着实是威风凛凛。
李元庆一笑,“桂大哥,动作麻溜点。我和小虎可都等着呢。”
满桂不由无语,片刻却是大笑,“好来,马上就好。”
但满桂这边刚将切好的野猪肉放进大锅里,这时,去往蒙古部落的亲随却有人回来了,他们也带回来最新的消息。
朵颜部有一个不愿意暴露身份的台吉,愿意与李元庆做这个交易,出二十匹上好种马,不过,这厮开价也是海口,一匹就要一千两。
这二十匹种马,竟要两万两银子。
“我草他个姥姥的哇!狗日的没见过银子么?元庆,这买卖咱不接。没有这狗杂碎,咱们还买不到种马了?”
满桂简直要暴怒,这已经不是不给他面子了,简直就是活生生要把他的脸抽肿啊。
他这怎的还能忍?
李元庆却很平静,思虑片刻笑道:“桂大哥,你先别生气。一千两银子,呵呵。我可以给他,但要看他的种马值不值这个银子。”
“呃?”
满桂一愣,也有些明白了李元庆的意思。
既然已经来了,李元庆必定也是铁了心,要搞些好种马带回去。
思虑片刻,满桂道:“元庆,这……哎。这些狗日的蒙古杂碎,简直是漫天要价啊。若在以往,就算是一匹好种马,也绝不会超过了五百两。”
李元庆一笑,“桂大哥,无妨。此时,毕竟是咱们有求于人么!这几位兄弟,此事还要劳烦你们再跑一趟。只要事成,我李元庆必有重谢!”
“李帅放心,卑职等必定尽力而为。”几个满桂的心腹都是大喜,给李元庆磕了头便要离去。
“慢着。”
满桂却喊住了他们,挨个扫视过他们的眼睛道:“你们几个,都给老子把眼睛擦亮了。若是狗日的敢滥竽充数,第一时间如实汇报回来。”
“是!”
几个亲兵顶着细碎的冰雹急急离去。
满桂忽然冷冽的笑道:“元庆,若是狗日的敢耍滑,咱们直接奔过去,一窝端了他们!”
李元庆一笑,“桂大哥,此计只是下乘。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要轻举妄动。”
不多时,大锅里浓浓的肉香便开始飘散出来,小虎更是欢天喜地的伸出了舌头,眼巴巴的看着大锅。
这几天以来,小东西似乎也喜欢上了吃熟食,亲昵的靠在李元庆的脚边磨蹭。
它的饭量极大,一天怕就要吃掉十几斤肉。
李元庆一笑,“小东西,不要急。等下我给你拿一块好的。”
说着,李元庆正要取筷子去夹一块好肉,这时,底下却有满桂的亲兵急急来报,“两位将军,不好了。山坡底下北面发现了鞑子,看其模样,至少有三个多牛录,不下千人啊!”
“什么?”
李元庆和满桂相视一眼,不由都是大惊。
“走。去看看。”
肉也顾不得吃了,李元庆对满桂使了个眼色,快步朝营地外奔去。
满桂也反应过来,赶忙急急的跟在了李元庆身后。
………
此时,在飘摇的碎雪和冰雹遮掩下,在前方大概一里多点之外,正有百多名鞑子精骑,站在一处小土坡上,隐隐打量着营地这边。
他们身后不远,便是密布如林的战阵旌旗。
李元庆目力很好,片刻便看清了他们的旗帜,两个镶黄旗牛录战旗,一个正黄旗牛录战旗。
“娘的来!两个镶黄旗牛录,一个正黄旗牛录,元庆,咱们这次可是遇到大麻烦了啊。”
满桂也反应了过来,忙看向身边的李元庆。
此时,李元庆的心里反而冷静了下来,不由笑道:“桂大哥,这叫什么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的功绩,可是有着落了啊!”
满桂自然明白李元庆的意思,却不由一阵苦笑,“元庆,对方怕是不下千人,又是两黄旗的精锐,谁是猎物,还不好说啊!”
他扫视周围一眼,低声对李元庆道:“元庆,此时相隔还有一里余,咱们现在跑,他们未必能追的上。只要往锦州方向跑个几十里,必定能碰到咱们的人。”
李元庆却缓缓摇了摇头,“大哥,若是现在跑路,咱们这些装备,那锅好肉,可就要白白便宜这些狗鞑子了啊。”
满桂一愣,也有些明白了李元庆的意思,忙道:“元庆,你,你是想战?”
李元庆忽然一笑,“桂大哥,可愿与我一起并肩作战?”
满桂心里虽然有些发憷,但这种时候,他又怎的能落下了面子,不由哈哈大笑道:“元庆,有个球子的不敢?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老子怕这些狗鞑子个球子的!不如,趁他们立足未稳,咱们先去冲他们一波?”
李元庆却忙摇了摇头,“桂大哥,此事不妥。依我看,这些狗鞑子应该只是无意路过此地。他们现在还不摸咱们的底细。若是盲目出击,胜了还好。万一不顺,那咱们可就危险了。”
满桂也冷静下来,他这时也有些理解了,为何,李元庆能在辽南、辽东连战连捷,将后金鞑子主力都杀的落花流水。
仅是此时李元庆这份看似简单的冷静,便已经胜过他数筹。
“元庆,那咱们该如何?据地防守么?”满桂忙道。
李元庆扫视四周一眼,忽然冷冽的一笑,“据地防守?咱们好像也没有太多险可守啊。桂大哥,此事,还是要拜托你了!”
李元庆说着,迅速在满桂耳边低语几句。
满桂瞳孔猛的放大,片刻也明白了李元庆的意思,冷冽一笑道:“元庆,放心吧。骂阵,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不多时,山坡明军营地这边,满桂带着二百名亲卫,如同风一般,冲到了两军中间的空地,对着对面的后金军大骂不绝,简直要将老奴的十八代祖宗都翻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