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红旗大概有4个牛录的主力出战,辅兵6、700人,黑压压一大片,迅速朝着营门外的空地上汇聚。
南面,明军阵势已经推进到一里之内,呈‘品’字型,形成了三块艳红绚丽的方阵。
最前方,一杆‘张’字大旗,在温柔的海风抚掠下猎猎飞舞。
明军阵势已经陈列稳固,逐步往前进逼,岳托也不敢怠慢,赶忙号令麾下奴才们列阵。
骑兵列阵,因为战马的关系,需要的空间更大,时间也更多。
岳托本以为明军此次只是虚张声势,但看到明军战阵又往前推进了几十步,他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妙,大声呼喝着奴才们迅速列阵。
待明军又往前推进了五六十步,镶红旗这边,终于列阵完毕,黑压压一溜高大的骑兵,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明军方向。
此时,两军只相隔不到四百步了。
这么短的距离,骑兵已经无法达到最大加速度,冲击力便会大打折扣,而明军这边,战阵森严,后金军也不敢贸然冲阵,这一来,在大局上,明军已经保持了主动。
张盘虽然心急,但他也深深明了,即便有了主动权,明军步兵想主动对后金骑兵发动进攻,还是很不现实,当即令战阵停下了脚步,与岳托部形成对峙姿态。
这么近的距离,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的脸,虽然大局上不能有大动作,但双方的骂阵,已经开始。
接连几日的骂阵,明军这边早已经顺溜,很快便上了轨道,岳托的祖宗十八代,又被绑在了石头上……
镶红旗这边也不甘示弱,汉语、满语、蒙语齐上阵,扯着嗓子对明军进行言语还击。
李元庆站在长生营战阵之前,并没有被此时的嘈杂影响了思绪,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局势。
张盘本部的阵势,基本上是仿照长生营来列,远观虽看似严谨,但站在此时李元庆的视角,却可以清晰的看到诸多漏洞。
这首当其冲的,便是士兵们没有队列意识,甚至各级基层军官,也不知道该如何保持战阵的基本节奏。
而另一侧,陈忠部因为之前跟李元庆有过一段时间的‘军训’,虽也是凌乱,但节奏就要好许多。
起码,军官们知道各部应该站在什么位置,用点来带面。
但在这种事态下,三部整体阵势却已经有了节奏,互为支撑,张盘部突出,只要岳托敢冲阵,等待他的,就是一张结结实实的渔网。
“将军,岳托部人不多,咱们或许不必跟他们这么耗着。继续往前推。逼着他们往前冲。”官沧海低声道。
段喜亮也道:“将军,我感觉岳托就是在死撑着,他这么点人,根本拿咱们没办法。直接顶过去,跟狗日的干吧。”
李元庆一笑,“岳托不敢干的,他可不傻。黄国山。”
“卑职在。”黄国山赶忙应道。
“去通知张盘,继续往前推。不要着急,先推一百步。”
“是。”黄国山赶忙知会亲兵去张盘部传讯。
官沧海也明白了李元庆的意思,不由笑道:“将军可是想放羊?”
李元庆一笑,“儿郎们需要功绩啊。”
很快,张盘部率先往前推进,李元庆、陈忠两部随后而行,明军战阵继续往前推进,压缩着镶红旗部的生存空间。
……
对面,岳托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三块红色,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事实上,到了这个程度,他也不愿意再与明军硬罡,虽然之前的攻城战,岳托的镶红旗并没有伤亡,但金州一役,全城被洗劫一空,却让镶红旗元气大伤。
加之为了防备明军的偷袭,镶红旗主力,已经四散向辽南各个要塞,此时,岳托也没有足够的兵力,与明军决战。
但这样被明军逼着,情分面子,于情于理,他都不好向各方交代啊。
可若要硬冲,眼前就像三只刺猬,这也绝对不智啊。
“这些卑贱的汉狗。”岳托狠狠啐了一口,一时却没有太多办法。
……
明军继续往前推进,双方距离已经不足200步。
这个距离,骑兵已经不能发起有效冲击,镶红旗部在事实上,已经彻底丧失了进攻的主动权。
与此照应的,是明军这边欢呼声雷动,叫骂声、大笑声一浪高过一浪。而镶红旗这边,就算士兵们骂阵的士气,也一下子低落了不少。
“爷,明狗势大,不若,咱们先退一步吧。待调集了兵力,再来教训这些明狗。”一个亲信奴才小心对岳托道。
岳托微微冷笑,“你慌什么?明狗没有马,他们还会飞过来不成?不急,再等等。”
奴才还想说些什么,但一看岳托的脸色,只得选择了闭嘴。
很快,明军已经推进到了150步,100步。
双方都已经可以看清对方的脸,叫骂声更是清晰入耳。
有些臂力强劲的后金士兵,已经开始对明军射箭。可惜,100步还是太远,加之海边风很大,箭矢很难发上力道,飞到七八十步,就落在地上,徒自成为了明军的笑料。
“爷,马上就要到明狗子的鸟铳射击范围了,咱们不能再犹豫了。”奴才赶忙对岳托劝解道。
岳托忽然一笑,“撤。把营地让给他们。”
说完,岳托率先掉过马头,快速驶向身后。
这奴才一愣,片刻也明白了岳托的意思,不由大喜,就让这些明狗子去营地里吧。
很快,镶红旗部近2000人,蜂拥朝着两边和后面退却,不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而他们的营地中,也是一片燥乱,人呼马啸,急急朝着身后逃跑。
这时,李元庆三部已经形成了平行之势,三部处在了一条直线上,李元庆和陈忠也来到了张盘的中军。
从一大清早出城,到现在,已经到了晌午,太阳已经落到了西边一半,大约3点来钟。
三部虽然没有与后金军交战,却在正面吓跑了这些狗鞑子,所有人都是欢心雷动,欢呼雀跃声不绝于耳。
虽没有实际收货,但能在正面凭气势退走岳托,张盘心情也是极好,“元庆,老陈,你们看吧。岳托这条小狗,根本就是花架子。他已经不中用了。咱们正可一鼓作气,把这营地拿下。他们退的仓促,营地里应该还有不少好东西。”
陈忠也没想到今日战局会如此顺利,虽然很高兴,但却还保留着足够的谨慎,“岳托主力尚存,万一营地有诈,咱们可就得不偿失了。营地又跑不了,咱们不必急于这一时。”
张盘也明白了陈忠的意思,忙看向李元庆,“岳托这小狗,难不成想效仿咱们上次?”
李元庆一笑,“八成啊。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岂能没有怨恨?咱们不急。”
张盘道:“元庆,你脑子活,咱们该怎么办?可不能让岳托这小狗跑的这么轻快了。”
“呵呵。”
李元庆笑道:“岳托想的是不错,只不过,事情也没有这么容易。这营地不小,好东西不少,浪费了岂不是可惜?”
张盘眼睛一亮,“元庆,你有什么好办法?”
李元庆一笑,“很简单,糖衣,咱们收下,炮弹,还给他就是了。”
……
镶红旗的营地不小,是根据老奴主力残留下来的营地改建而来。
这些时日,岳托也畏惧明军晚上再搞偷袭,又令人对营地进行了加固,完善了防御措施。
如果是正常状态,明军想要拿下这座营地,少不了要付出不少鲜血,但此时,岳托的主动退让,却让这一切变的唾手可得。
很快,三部派人进入了营地,抢占北面的各项工事。
看到明军冲进了营地,留守的后金士兵也不敢再收拾东西,蜂拥朝后退却,营地里一下子空荡了下来。
三部主力这时已经来到了营门外,暂时休整,辅兵们已经开始进入营地,收拾残局,这首当其中的,便是镶红旗的粮饷、物资。
明军粮饷以米面素食为主,后金军也吃米面,但由于其特性,主食多是肉类。
很快,几千只羊,几百头骡子,便被从后营赶了过来。
还有数不清的各种腊肉、干肉,都被翻了出来,带到了明军主力这边。
可惜,战马这些跑的快牲畜,都已经被后金军带走。
看到这丰盛的收获,李元庆三人都是笑开了眼。
张盘大笑道:“有胆吃肉,没胆吃屎。果然是至理啊。话说,老子可是有日子没有吃过羊肉了啊。”
陈忠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就舒展开来,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再跟张盘计较太多。
李元庆笑道:“狗鞑子小日子过得不错啊。但这都是咱们汉人的民脂民膏,自然是归咱们汉人所有。咱们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张盘大笑:“没错。就是替天行道。哈哈。”
陈忠道:“元庆,岳托主力并没有损伤,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粮饷落到咱们手里,必须要小心他们杀个回马枪。”
李元庆点点头,“马上就要天黑了。旅顺城距离这里两里多,咱们今晚是回不去了,必须得提前准备。”
陈忠用力点点头。
岳托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放弃营地,他之所以退却,必定是留有后手。
然此时这般状态,岳托兵力太少,不足以与三部正面硬罡,最好的办法,就是火烧营地,将明军困死在营中。
但明军没有贸然进入营地,这个办法便行不通了。
但若明军赶着战利品回城,一旦拉开了阵线,却又给了岳托巨大的机会。
“元庆,咱们今夜在哪里扎营?”
李元庆一笑,“择地不如就地。我看这些栅栏不错,正适合烤羊肉,就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