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岛距离临时营地不过咫尺之遥,等陈忠的船队全部启航,消失在了视野里,李元庆这才令船队启航,返回长生岛。
二十多里的海路,又是顺风,不到一个时辰,便可赶到,不过,长生营要从南信口登岸,还要多绕一些路,但即便这般,不到正午,船队便顺利抵达了南信口码头。
长生岛这边早就得到了消息,商老六和马德强带领一众留守人员已经在码头上等候多时。
简单一番寒暄,令管家马德强去处理一众杂务,李元庆、商老六和一众军官们,亲手将阵亡士兵遗体运下船只,深深鞠躬,随后,他们将被集中安葬,李元庆也准备设立庙宇、墓碑,供后人供奉香火,给这些战死的儿郎们应有的待遇。
处理完这些,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李元庆这才终于有时间,让商老六陪同,视察长生岛在风暴后的现状。
庆幸的是,长生岛镇子里的建筑物在建造之时,便考虑到了这方面的因素,岛上工匠们也有先见之明者,在风暴来临之时,长生岛便做了很多准备,风暴虽然凶恶,但并没有摧毁到长生岛镇子里的主体,但刚开垦出的不少荒地,肯定是保不住了。
两人在几十名亲兵的护卫下,围着镇子附近的荒地走了一圈,李元庆不由苦涩的摇了摇头。
风暴使得海水倒灌,此时,土地上明显的残留着很多白色沉淀物,李元庆用手指戳了一点,放在嘴里一尝,又苦又咸,土地本身明显发生了质变。
这肯定是不能再种粮食了。
就算再重新开垦,但有这些残留物在,种上粮食,恐怕收获也绝对不会好了。
商老六道:“元庆,这边地势低,也是难免的事情,咱们去那边山坡上看看,那边要好不少。”
李元庆点了点头,跟商老六又来到了山坡上,情况确实是下面的平原要好一些,但还是有一些盐分存在。
李元庆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海边各方面都好,就他么这天气不好。
这种大风暴,实在是太恐怖,狂风卷起的海水,怕是能掀到内陆几里之内,还好此时没种上庄稼,否则,更是要心疼死。
好在长生岛很大,若想种地,只能再往里延伸了。
但此时岛上的核心,都在南信口这边,如果要扩张,设立小据点或者说小村落,就势在必行了。
这一来,长生岛原本的防卫范围,自也要扩张,又将要浪费不少人力。
女人李元庆倒是不缺,但关键是实在太缺青壮丁口了,这种纯粹出苦力的事情,女人先天性就不行,若是落下了什么饥寒病灶的,以后影响到她们的生育能力,这就更得不偿失了。
思虑良久,李元庆忽然道:“商大哥,你看,这些地,种庄稼不行,种点菜怎么样?比如白菜、苦菜之类的?”
商老六不由一愣,“种菜?元庆,这,这倒不是不行啊。只不过,这些地都不错,种菜随便开个小园子就行了,这么多好地,岂不是浪费?”
李元庆不由大喜,一开始倒是真将这茬给忘了。
小麦又嫩,又脆弱,需要好生细心呵护,但这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是野菜,即便大风暴之后,它们还是长的好好的。
现在这个时代,人们的思维意识所限,本能的就以为好地只能种庄稼,种菜浪费又可惜,却不知,这些荒地,就这么白白闲着,啥也不用,这才是最浪费。
小冰河时期,虽然饥荒,粮食产量不高,但长生岛却也有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
登莱买不到粮米?没关系,去江南买。
江南还买不到?那就去湖广。
湖广还买不到?那就去南洋,去印度,去阿拉伯海。
只要有银子,同时保证船队的强大,自然不用愁买不到粮米。
而且,长生岛,包括整个辽海区域,渔业资源十分发达,只要有人有船,到处都是渔场。
这些荒地周围,也可以修建各种牧场,养鸡、养鸭、养牛、养猪,各种产出物资,都可循环利用。
女人们无法做这些重体力活,但这种小活计,还是没有太多问题的。
李元庆跟商老六说了这些,商老六不由久久回不过神来,好半天,他才道:“元庆,你,你这脑子,到底,到底是怎么长的?若是这般,咱们恐怕也需要不了多少粮米了。”
李元庆一笑,“正是如此。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商大哥,这些事情,你要多操心了。”
商老六重重点头,“元庆,放心吧。上不了战场,这些事情,我还是能做的。”
……
回到官邸,藕儿端上一杯茶,李元庆还没喝一口,外边便传来了亲兵急急的声音,“报,皮岛本部急报。”
毛文龙本部的事务,李元庆怎敢怠慢?赶忙将信笺接了过来。
一看上面的日期,是昨日发出的,李元庆眉头微微一皱。
因为张盘提前返回旅顺,毛文龙已经得知了三部在辽南的战果,对此,毛文龙但三部表示了支持和肯定。
同时,毛文龙也对李元庆简要叙述了东江本部这些时日的战况。
如同李元庆预料的一样,本部在镇江区域的攻势很顺利,收获了不少粮米,陈继盛和张攀两部,一度杀到了宽甸地区。
镇江虽然地处偏僻,但事实上,由于其得天独厚的地利优势,处在鸭绿江下游,土地肥沃,人口也很密集,是后世有名的鱼米之乡,不仅可以种麦子,也可以种水稻。
毛文龙自然不会跟李元庆这般,还给羊官堡留了一点,依靠大军的威慑力,几乎将镇江附近的小麦、水稻收割一空。
镇江守军急了眼,几次出城作战,都正中毛文龙下怀,被包了几次饺子,损失惨重。
但随后,正白旗和镶黄旗十几个牛录赶到,形势便发生了变化。
双方交战几次,各有胜负。
此时,随着后金主力陆续赶至,毛文龙也不敢多停留,已经退到了铁山,船队已经到了海边,随时准备撤退。
毛文龙希望,李元庆返程之后,能去皮岛一趟,继续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顺便领回朝廷的赏赐和拨付的物资。
李元庆仔细将信看了几遍,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毛文龙不愧是算命先生出身,又经过了多年基层的磨练,在战略眼光和狠厉手段上,李元庆也远远不及。
此次镇江攻势,东江本部可谓收获颇丰,最起码,度过今年的寒冬,应该是没有太多大碍了。
再加之朝廷的拨付即将到位,这算是有双重保险了。
不过,李元庆心底深处却也有一个深深的担忧,顺利的战事,会不会再使毛文龙信心膨胀,又要穷兵黩武……
要知道,之前能占便宜,那是因为后金主力不在,现在后金主力已经赶至辽东,再想纠结,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复州城之役,已经让李元庆切身体会了,在大规模集团性作战时,骑兵恐怖的威慑力,万一再出现这种被分隔、包围的情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最关键,旅顺这边,还没有准确消息,实在是难以让人放心的下啊。
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李元庆端起茶杯,淡淡品了一口,片刻,精神不由一振。
这茶开始无味,而后非常苦涩,再之后,却是无尽的甘甜,非常提神。
李元庆不由一笑,对一旁的藕儿道:“藕儿,这茶叫什么?”
藕儿俏脸一红,“回老爷,叫,叫……”
她越说小脸儿越红,最后直接低下了头,不去看李元庆。
李元庆不由无语,“不就是个茶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藕儿,快告诉爷,要不然,爷可要家法伺候了。”
李元庆故意伸出了大手,恐吓般看向了藕儿。
藕儿俏脸不由更红,又羞又怕,她当然知道自家老爷所说的家法是什么……忙道:“老爷,夫人说,这茶叫‘最相思’。”
“呃?”李元庆不由愕然,久久失神不语。
这几个女人,跟着他,着实是……
不仅要住在这种荒岛上,李元庆每日忙于各种事务,也根本没有时间、没有心思去陪她们……
“老爷,您,您没事吧?”
看到李元庆久久失神,藕儿被吓了一大跳,赶忙小跑过来,扶住了李元庆的手臂。
已经是盛夏,藕儿穿的很单薄,外面只有一件麻布短袖,腰间扎着一条手掌宽的浅绿色腰带,下身似是长裙,但却露出了两条洁白的小腿,脚上穿着一双清凉的麻布鞋,隐隐可以看到白嫩小巧的脚趾。
大明的服饰已经相当发达,尤其是到了明末,资本主义萌芽,各种思潮解放,服饰文化也更进一步。
尤其是渠敏秋这种豪商大族出身。
此时,藕儿虽然只穿着最简单材料制成的衣服,但这种韵味,这种感觉,这种审美形态,都让李元庆眼睛一亮。
尤其是此时正值盛夏,藕儿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更让李元庆脑子有些微微发昏。
看到李元庆迟迟没有动作,藕儿被吓坏了,忙道:“老爷,您,您没事吧?我,我去叫医生。”
李元庆却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藕儿,别慌。爷没事。只是有点累了。嗯。有点头疼。你给爷揉揉吧。”
看李元庆睁开了眼睛,表情无异,藕儿这才放下心来,忙小心站到了李元庆身后,小手温柔的帮李元庆揉着太阳穴。
嗅着她身上隐隐绰绰的清香,感受着她温柔的小手,李元庆的精神,也缓缓放松下来。
前路,必定是荆棘满地、沟壑万丈啊。
否则,明末几十年,多少才子、英豪,都没有一人,能挺身站出来,力挽华夏民族的狂澜?
先贤言,‘时也?运也?命也?’
此时,李元庆已经占据了长生岛,麾下精兵两千,人口过万,又在辽南三部中稳稳站住了脚跟,被毛文龙倚重为臂膀,即便真的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大风暴,李元庆已经有了可以自保的余力。
想着,李元庆身体几乎完全放松了下来,头直接仰到了藕儿怀中。
藕儿也感觉到了李元庆的放松,小脸一片晕红,身体有些紧绷,小手却更加卖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