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明军装备的劣势,官与兵,着实是很好分辨。
明军方面,只要是穿着铠甲的,那必定是官,最少也是总旗、甚至把总往上。
而此时,李元庆一身银色铁甲,又被众人围拢在中央,这真奴几乎想都不用想,李元庆必定是明军中的关键人物。
很快,他在十几个汉军旗壮汉的掩护下,已经冲开了前方明军防御的一个口子,急急朝着李元庆这边奔过来。
李元庆这时也发现了这真奴的动作,不由一阵冷笑。
后金军分辨明军官兵很容易,而明军这边,分辨是不是真奴,却也不难。
与明军一样,真奴作为主子,必定会被汉军旗士兵簇拥,而且,他们的背上,会插着各种各样的小旗帜,也是军功和身份的体现,越是骁勇的真奴,背后的小旗子就越多。
“大人,小心。”
眼见这真奴越来越近,顺子第一个扑了过来,拦在了李元庆前方,生怕这真奴暴起。
究竟是自己的小兄弟,李元庆对顺子的反应很满意,但却摆手让顺子退到一边,“顺子,你闪开,你不是他的对手。我来。”
李元庆说着,已经操起了自己的钢刀。
这真奴眼见李元庆居然不躲,似乎要与他正面来一场,不由嘿嘿直笑,简直像是一只活着的厉鬼。
顺子还想说些什么,这时,这真奴的汉军旗奴才,已经顶上了上来,顺子无奈,只得先去应付这些杂碎。
而李元庆身边的亲兵,也很快被这真奴的其他奴才骚扰,只得分心去应对。
此时,在城头上,在明军的战阵中,在李元庆本部的包围里,这真奴居然敢单枪匹马的杀进来,毫不畏惧。
就算李元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胆量。
女真不满万,满万无人敌。
正处在巅峰鼎盛时期的女真战士,可绝不是他们那些只知吃喝嫖赌、斗狗遛鸟的后代子孙可比啊。
片刻,这真奴已经来到了李元庆近前,他阴声一笑,猛然挥动手上铁锤,就朝着李元庆的脑门子抡过来。
虽不曾与其接触,但只看其动作、力道,李元庆就已经明了,这厮怕是蛮力强劲。
危急时刻,李元庆不敢怠慢,低身一个翻滚,猛然去袭击这真奴的下盘。
李元庆早已经看出来,这真奴几乎武装到牙齿,唯有双脚,只穿着皮靴,并没有足够的防护。
这真奴没想到李元庆居然如此阴险,没有正面回击他,居然走下三滥的道路。
他阴声一笑,眼睛里凶光毕露,“卑贱的泥堪,找死。”
说着,他猛然收回了铁锤,迅猛的朝身下砸过来。
李元庆七魂都要被吓出六窍,这狗日的鞑子,简直如同蛮牛一样,而且他动作居然还这么快,简直不科学啊。
但危机降临,李元庆也不敢多想,急忙朝着侧面一个翻滚,狠狠一刀,直劈向这真奴的后背。
这真奴毕竟身上披甲太多了,很是沉重,正面方向,他还游刃有余,但李元庆突袭其背面,一时间,他根本来不及回身。
只听‘咔嚓’一声,李元庆的钢刀,已经狠狠劈在了他的后心上。
但令李元庆惊悚的是,钢刀只劈开了他外面的一层铁甲,但里面,却怎么也砍不下去了,仿似碰到了坚硬的钢铁一般。
这真奴有些痛苦的咳嗽一声,猛然转过身来,阴冷的看向李元庆,用生涩的汉语道:“卑贱的明狗,你死定了。”
他说着,再次挥动大锤,猛然朝李元庆挥舞过来。
李元庆这时才真正了解了这真奴的战力,这狗日的,简直如同野兽,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直奔着杀人而来,与李元庆前身所接触的所有对手,全然不同。
即便是同样蛮力的洪强,恐怕,也绝不是这真奴的对手。
但这时,身边亲兵都已经被这真奴的汉军旗奴才牵扯住,短时间内,李元庆也无法得到支援,只能硬着头皮,与这野兽般的真奴纠缠起来。
这真奴力气极大,李元庆不敢与他正面硬罡,依仗着自己身高臂长,连连躲闪。
就像当年那场顶级拳赛,如同野兽般的泰森,对阵霍利菲尔德。
霍利菲尔德在实力并不占优的情况下,依靠着自己灵活的步伐,不断的消耗着泰森的体力,激怒着他的情绪,最终,将不可一世的拳王泰森斩落马下。
此时,李元庆虽然没有霍利菲尔德那么潇洒,但毕竟年轻,身强体健,体力充沛,又占据着主场之利,勉强还能应付。
不多时,这真奴已经挥出了几十锤,却都被李元庆一一避过。
透过他的呼吸节奏,李元庆已经明了,这狗日的也不是神仙,他已经累了,动作也不再像刚才那么迅敏,阴狠。
面对着他再一次挥锤袭来,李元庆忽然冷笑,“狗杂碎,你的死期到了。”
话音未落,李元庆一个翻身,手中钢刀狠狠一个横劈,就朝着这真奴身侧的脚腕砍过去。
这真奴体力已经下降,反应已经有些缓慢,更没想到这时候李元庆竟然还会突然袭击,一时间反应不及,只得慌忙跳起,躲避李元庆这凶狠一击。
却不防,李元庆早有准备,翻滚之间,已经来到了这真奴背后。
犹如一头捕食的猛虎,李元庆全身猛然发力,几乎聚集了他全部的力量,以整个身体的重量,狠狠朝着这真奴的后背撞过去。
这真奴刚才跳起来,本身便立足未稳,此时,在李元庆几乎是拼命般的猛烈撞击下,再也无法稳住下盘,一个‘狗吃屎’,直接正面栽倒在地上。
李元庆哪肯放过这个机会,飞身扑到这真奴的身上,一把扯住他的金钱鼠辫,手中钢刀,照着他吃痛抬起的头部,剧烈的朝着他的脖颈上抹过去。
李元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就像是后世剁排骨,剁到了软骨,手中钢刀传来这种感觉,下一刻,一股热乎乎的液体,已经从他的脖颈喷发出来,直溅了李元庆一脸。
李元庆本能的用舌头舔了一下,是咸的,是鲜血的味道。
瞬息之后,这真奴的身体也不再挣扎,手中的铁锤,猛然一松,脑袋僵硬的垂在了地上。
“啊。狗日的鞑子。来啊。来啊———”
李元庆这才回过神来,手起刀落,一刀切下了这真奴的首级,高高举国头顶,如同发疯一些,疯狂的大吼。
身边亲兵们这时才反应过来,眼见李元庆竟然如此骁勇,不由士气大震。
“大人威武。”
“大人威武。”
“大人必胜……”
冲上来的这真奴的汉军旗奴才完全傻了眼,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被大汉亲自册封的‘巴图鲁’,竟然,竟然死在了这样一个不知名的明军军官刀下,这,这怎的得了?
片刻间,这些汉军旗的奴才也反应过来,发疯一般朝着李元庆身边冲锋,他们必须要将这真奴的尸身抢回去。
一方面,如果能抢回这巴图鲁的尸身,这些汉军旗士兵,能得到不少他的财产,也能免除死罪。
否则,主子死了,奴才还活着,这是女真主子绝不容许发生的事情。
这也是女真人的规矩,如果战士战死了,旁人把他的尸身抢回去,带回他的家乡,就可以得到他的一半家产。
但此时,周围明军的士气已经完全被李元庆带起来,他们怎的能够让这些汉军旗奴才冲到大人李元庆身边,纷纷拼死阻拦,组成了一道道人肉防线。
李元庆也不退后,冷厉的注视着这一幕。
虽对士兵足够爱惜,但通过此时真正与真奴交战,李元庆也发现,他麾下的士兵,别说与真奴,哪怕是这些汉军旗奴才相比,也差的太远了。
但这并不是天生的劣势,而是战争经验、训练不足的缺乏。
此时这种状态,资源本就有限,李元庆也无法保证麾下每个弟兄,都能全身而退。
大浪淘沙,方始见真金。
这也不能怪李元庆残忍。
想要搭上李元庆的‘诺亚方舟’,那麾下儿郎们,必须要拿出他们的真本事来。
……
城头深处,李元庆身边的战斗,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才渐渐停息下来。
这些汉军旗奴才虽勇,但毕竟已经深入了明军腹地,在没有后续支援的情况下,他们就算是大罗神仙,又怎能敌得过李元庆部的人潮攻势?
最终,他们一个个力战而竭,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但这边虽然稍稍安静,城墙那边的沙袋楼梯上,战斗却更加激烈,李元庆不敢怠慢,赶忙喝令身边士兵们,迅速顶上去,堵住后金军冲开的口子。
很快,这些士兵们纷纷往前冲,后续两个把总的兵力,也补充到了阵前,李元庆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扫视四周,李元庆的心里,却说不出的难受。
虽然剿灭了这近二十人的真奴小分队,但己方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惨烈。
李元庆目力所及之处,至少有三十多名麾下儿郎,同他们的对手一起,倒在了这冰冷的城墙上,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除了这真奴杀的两三人,其余的,尽是他的汉军旗奴才的战绩。
李元庆忍不住仰天长啸。
堂堂大汉民族,炎黄子孙,神之后裔,竟然沦落到这般地步……
说是对阵真奴,但有八成以上,都是汉人与汉人之间的厮杀,这该是怎样的讽刺?
但话又说回来,后金能让这些汉军旗士兵如此卖命,不顾生死,何尝又不是本事?
李元庆不由想起了当年楚国那位先贤,泣血般的明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一瞬间,李元庆的目光反而愈发坚定。
同伴的鲜血,打不倒他的意志,后金的强大,这也不是理由。
堂堂大汉民族,五千年历史,多少枭雄、才子辈出。
这源远流长的正统文明,岂能被异族蛮夷的屠刀阉割?岂能让后世的黑暗再次重现?
正如孟子言,“五百年必有王者兴。”
即便前路荆棘满地,
即便身后口诛笔伐,
即便身边累累白骨,
即便临死而无全尸……
这——,都不能成为阻挡大汉民族前进的理由。
李元庆的大手忽然狠狠的刺透这真奴的颅腔,红白之物横流,他像疯了一般仰天长啸,“来吧。来吧。想取老子的首级,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