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两个小女孩吃的满嘴流油,原本薄如纸色的小脸上,渐渐添了红润,李元庆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你,过来。这个你拿着,去最近的地方,给爷的俩丫鬟买点棉衣服。”李元庆将一两多碎银子,递给馄饨摊老板的婆娘。
“哎。大爷,您,您真是个好人。”这婆娘说了一句,忙匆匆离去。
李元庆忽然摇头失笑,“好人?自己配么?”
如果自己真是好人,恐怕,就不会只买丫鬟了。
毕竟,小丫头吃的少,将来,不论是留给自己,还是嫁给别人,都是只赚不赔……
看着老板娘远去的身影,李元庆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时事如此,自己也不是圣贤,更不能给自己套上后世所谓价值观的‘紧箍咒’。
此时,自己需要做的,首先是活下去,再者,是一路往上高攀,只有达到了别人仰望的高度,才会有去改变世界的机会。
“大爷,奴婢,奴婢吃好了。”这时,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小心道。
李元庆看了她一眼,眼前一大碗馄饨,已经只剩下空碗,两张不小的肉烧饼,也不见了踪影。
旁边,那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还在埋头跟肉烧饼‘作战’。
李元庆尽量柔和着自己的语气,“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爷的话,奴婢叫小莲,海州卫人士。”
“小莲?这个名字倒也不错。”李元庆一笑,心中却叹道,海州人逃到广宁,卖儿卖女,勉强还能继续活下去,但沈阳和辽阳,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啊……
“你呢?”李元庆又看向另一个小女孩。
旁边小女孩忙将嘴里的肉烧饼用力咽下去,刚要说话,却不小心打了个饱嗝。
李元庆把馄饨碗递给她,让她喝了口汤,她这才好了一些,忙道:“大爷,奴婢,奴婢叫丽姬,是从盖州卫过来。”
“丽姬?你是朝鲜人?”李元庆一愣,只有朝鲜人才会用这种名字。
丽姬乖巧的点了点头。
李元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么说,刚才那老汉,不是你的父亲?”
丽姬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她毕竟年幼,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元庆这时却反应过来,还是老话说的好啊,‘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刚才的老汉,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但在这种时候,李元庆也不想再去跟那老汉计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事儿要紧,几两银子的事情,没有必要大动干戈。
“丽姬,你这名字太绕口了。这里是大明。这样,大爷给你改个名字吧。她叫小莲,你,你就叫小荷吧。”
“是。奴婢谢大爷赐名。奴婢以后就叫小荷了。”
李元庆点了点头,不管这两个小女孩是什么来路,她们此时毕竟还年幼,李元庆相信,刘春花有足够的手段,把她们培养成合格的小丫鬟。
这时,小二的婆娘也回来了,带回来两件小棉袄。
李元庆示意她给两个小女孩穿上,她忙去照办。
等两个小女孩穿好了棉袄,脸上的红润之色更甚了一些,她们基本上已经摆脱了快要饿死、冻死的状态。
小二的婆娘拿着一把铜钱递到李元庆的桌子上,“大爷,这是找回来的钱。”
李元庆却摇了摇头,“这些,就当是你跑腿的钱吧。”
李元庆本想让这婆娘把两个小女孩带回自己的小宅子,但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狡兔尚且有三窟,自己的宅子,不仅事关张芸娘和刘春花的安全,还关系到自己的底细,绝不能轻易暴露。
这个点不是饭点,馄饨摊子上也没有什么客人,小二婆娘又去包起了馄饨。
李元庆和这两个小女孩也没什么话说,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距离饭点还得有一阵子。
这种私下里的交易,小莲和小荷的奴籍自然没有办法立刻拿到手上,现在想去衙门过户,也不现实,李元庆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前文说过,大明绝对是男人,尤其是文人和有实力的男人,最幸福的时代。
如果是在万历年之前,没事,读几本书,吟几首诗,拍拍权贵文豪的马屁,有事无事再去教坊司逛逛,这日子真是赛神仙。
但现在……
辽阳、沈阳的失守,后金已经将巴掌扇在了大明的脸上,这已经不再是芥癞之癣的问题了。
朝中的大佬不会看不到,辽中辽南的失守,让辽西,已经是孤悬关外,能保多久,那只能是老天爷才知道了。
两个小女孩毕竟年幼,眼见大爷李元庆不说话,她们也不敢多言半句,如同两只安静的小家雀一样,乖乖呆在李元庆身边,不敢乱动。
这时,小二也提着食盒回来了,忙将几盘小菜,还有几乎热酒,摆在了桌子上,小心陪着笑道:“客官,都办好了。”
李元庆一笑,“有劳了。”便不再理会小二。
小二讪讪一笑,也不再来招呼李元庆,忙和自己的婆娘一起去包馄饨。
李元庆本来有心去奴隶市场上,找几个壮劳力,为以后筹谋准备,但时间已经快到饭点,加之自己的荷包已经不厚了,便也静下心来,仔细思量,等待着猎物的上钩。
……
时间静静流逝,很快,混沌摊子上的生意开始忙碌起来,已经到了饭点了。
李元庆将两个小女孩支到旁边的小桌上,自己斟满了一小杯酒,有滋有味的品了起来。
没有等太久,宝丰堂的二掌柜,便三步一摇的来到了这边,还没坐下,便对小二道:“张大,老规矩,一碗馄饨,三张烧饼。”
他一边说着,还夸张的伸出了三支手指。
小二张大早已经对他很熟悉,忙笑道:“好嘞。二爷您稍等。”
这二掌柜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须,刚要找地方坐下,李元庆却笑道:“二掌柜,如果您不嫌弃,到某这边来,喝一杯水酒如何?”
二掌柜一愣,眯起了一双老鼠眼,朝着李元庆扫视一眼,也认出李元庆来,不由笑道:“是你。”
李元庆一笑,站起身来笑道:“二掌柜请。”
二掌柜看到小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便已经猜到了李元庆已经在这里等候他多时了。
生意场上,或者说,在这个社会上,很多事情,其实不用说的太明白。
李元庆虽然高大威猛,一看不是好相与之人,但看此时李元庆的态度,二掌柜已经明了,这必定是李元庆有求于自己。
人生在世,谁又会跟银子过不去?
他只犹豫了片刻,便在李元庆的对面坐了下去。
李元庆笑着给他斟满了一杯热酒,也不多话。
他美滋滋的将杯中热酒饮尽,嘴皮子‘滋滋’一阵享受的响声,这才道:“这位大爷,你找鄙人有何贵干?”
李元庆一笑,“二掌柜您说笑了,某之所以在这里等您,其实是为了和您交个朋友。”
二掌柜不由哈哈大笑,两撇山羊胡上下摇摆,滑稽至极,片刻,他这才笑道:“鄙人只闻,无事不登三宝殿,无功不能受禄。这位大爷,有些话,咱们还是先说明白为好。”
见这二掌柜道行似乎不浅,李元庆脸上笑意不由更甚。
他越小心,李元庆成功的几率,便会越大。
“呵呵。二掌柜,您是慧眼如炬啊。不错,某是有一桩好买卖,要与二掌柜商议。”
说着,李元庆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摆在了桌上。
二掌柜一愣,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忙将小玉瓶拿在手上,小心打开了盖子,放在鼻子边,小心闻了闻。
片刻,他又仔细看了看里面的药丸,仍然还是有些不解。
“这位爷,恕鄙人眼拙,这是什么秘药?鄙人竟然从未见过?”
李元庆心中不由冷笑,这东西你要能见过,那老子还混个屁啊。
“呵呵。这是某祖上传下来的一种秘药。某的祖上,曾经常年在西域谋生。二掌柜,您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想必也听说过,西域诸国虽小,但奇异之物却甚多。某这药丸,便是根据祖上的秘方熬制。对男人,尤其有效。有令八十老汉,雄风再起、金枪不倒之功效。”
李元庆说着,却是一把将小药瓶从二掌柜手里拿了回来。
二掌柜一愣,片刻,却是抚须而笑,“哈哈。我说,这位大爷,口说无凭啊。鄙人倾浸这行当已经三十多载,却从未见过你这药丸。不妥,不妥也。”
李元庆也是哈哈大笑,“二掌柜,您没有见过,可不代表他就没有效用。二掌柜若是不嫌弃,某愿为二掌柜准备,让您亲自试验这药丸的功效。”
二掌柜到了这时,又怎能不明白李元庆的意思?嘿嘿淫笑道:“这个嘛。不好吧。”
李元庆低声笑道:“某这里有万全之策。只是,希望二掌柜您,在试验完疗效之后,能帮助兄弟一把。”
二掌柜哪里还能敌得过心中的欲望,低声笑道:“这个,这个,这个,鄙人中午只有半个时辰闲暇……”
……
奴隶市场东面的一处宅院外,李元庆靠着门口,正淡淡的品着一壶美酒。
这院子并不算太大,里面很多声音,都能传出来。
此时,听着里面男人的淫笑和女人的浪叫,李元庆的脸上,却是波澜不惊,没有太多表情。
两世为人,这样的公关,李元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过多少。
有时候,李元庆也在怀疑,自己的灵魂,是不是卖给了魔鬼?但回归现实,李元庆也明白,这只是自己的生存方式。
后世,如果不做,自己就得饿肚子,这一世,如果不做,自己就不能得到自己做梦都想要的上位机会。
正如先贤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在康庄大道的光环下,谁又曾看到此时灯火辉煌处的那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