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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南玲官,北凤仙
    第十八章,南玲官,北凤仙
    “这里就是小玲官在鼓浪屿住的老宅子,改革开放后,旅游业逐渐兴起,
    这个岛上的许多老式别墅和古宅子,都被搞旅游开发的买了下来,改造成了商业化,
    也有少数的还属于个人拥有被保存下来,而买下这些老式别墅的人,
    有许多也是从台湾来的那些对大陆怀念的商人,为父辈了却心愿。
    小玲官的住所,就属于其中一个。
    当初鼓浪屿被国家旅游部门批准开发旅游区时,组织曾经想商量着让小玲官搬到厦门去,
    并承诺她在厦门为她置办一套房产,再给她一笔费用,这样对我们做她的监视和看护工作也方便。
    可是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太,你对她说什么她都没什么大反应,
    只要你让她离开这里,她立马就情绪激动,说要在这里等着她心上人来接她去台湾。
    迫于她身上隐藏重要的情报信息,我们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只能暗中保护她的安全,
    唉,都快近百岁的人了,怪可怜的!”
    一名地支部分驻鼓浪屿侦查站的特事情报员小李,站在老宅子的门口,向郎天义、赵凯文和金刚三人介绍道。
    郎天义听他说完,望着面前的冷落的老式门庭,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伤感,他从万青山交给自己的资料卷中了解过,
    这位当年风华绝代的名媛小玲官,十七岁认识陆长鹤,二人相爱两年后,陆长鹤跟随国民政府去台湾,
    剩下的小玲官便从十九岁一直等到百岁,整整八十年的光阴,又何止是青丝白发那样简单,这些漫长等待的岁月中,
    又隐藏了她心中多少思念之痛。想到此处,他的心中不禁又想起了伊沙古丽,陷入了一阵沉思。
    站在一边的赵凯文,也不禁一声长叹,满面柔情的说道,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问世间情为何物.....”
    赵凯文刚说到一半,金刚突然从后面走了上来,哈哈一阵大笑,
    “这老太太,可真有意思,能活这么大岁数,多不容易,还为了一个狗特务苦等了好几十年,
    咋就这么傻呢,让俺进去劝劝老太太,让她把密码告诉咱,赶紧找个老伴共渡晚年得了,
    还能活多长时间啊?咋就这么不懂得享受人生呢?”
    说着就要去开门。
    金刚是典型的蛮汉子,情商几乎为零,他听到这个故事,不但没有一丝的伤感,反倒哈哈笑了半天,
    从来的路上,就嚷着自己要好好劝劝这个倔老太太,此刻他这突然之举,
    把陷入沉思的赵凯文和郎天义都吓了一跳,赵凯文诗念到一半,
    被他打断,闭上眼睛,抬起右手,在自己的面前,一会握成拳头,一会又松开,又握起,又松开,
    反复好几次,然后慢慢变成兰花指,将垂到面前的几缕刘海,向耳后缕了缕,
    最后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身睁开眼睛,对金刚说道,
    “我亲爱的勇猛的金刚先生,你能站在门外等我们吗?”
    “为啥?为啥不让俺进去?俺还合计劝劝这老太太呢!”
    金刚停住要开门的手,一脸茫然的说道。
    “因为公牛适合在角斗场上战斗,而这里则属于艺术家的天堂,
    你疯狂的铁蹄,会惊扰到安睡在这个庭院每一寸角落里,令人心疼的美好!
    youknow?”
    赵凯文说话时虽然口气温柔,但是郎天义却从他温柔的口吻中感受出一种极其阴历的凉意,
    仿佛他这句温柔的劝说,并不是劝说,而是一种警告和恐吓,如果你不听我的,
    我就让你下地狱。
    金刚看着赵凯文那一张像是女子般文雅的面容,咽了口唾沫,
    似乎他曾经感受过这个人隐藏在温柔背后真实一面的恐怖,
    于是收起笑容,说道,
    “那行,文儿,你说了算,那俺就不进去了,俺在外面等你们!”
    “用英文回答我,好吗,亲爱的?youknow?”
    赵凯文仍是一脸文雅,眯起眼睛,面带笑容,看着愣头愣脑的他。
    “俺....俺know?”
    金刚挠了挠脸上的络腮胡,低着头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站到几人的身后。
    “小天义,我们进去吧,去看看这位集艺术和痴情于一身的奇女子!”
    赵凯文说完,便跟随特事员小李一起走了进去。
    郎天义看了看赵凯文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站在台阶下面,抱着肩膀抽烟的金刚,
    好奇的问道,“金大哥,你这么大的块头,就这么怕他这个小身板?”
    金刚吐了口眼圈,一脸的惊讶,
    “你没听说过他?沈傲没跟你讲过他啊?
    亲娘嘞,天干处有三大高手,阴阳活死人,冷血独行侠,变态艺术家,
    一号龙三尸,和二号沈傲你都见过了,就剩这个天字三号的变态艺术家了,
    行了,俺不跟你多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郎天义也没再多问,微微一笑,转身朝着庭院里走了进去。
    刚一进庭院,就隐约的听见从里面的阁楼中传出一阵老式戏曲的唱腔,
    “花落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那戏曲唱的正是《黛玉葬花》的选段,郎天义闻着戏曲声慢慢扫视着庭院的四周,
    但见小小的院落里面花开并蒂,芬芳四溢,锦瑟木藤萦绕在院墙竹椅之间,井然有序,
    一派古朴悠然。
    郎天义没有想到,在这样如今已经沦为商业旅游化的岛屿之上,竟然还会存在着这样一处世外桃源,
    里面的一切气息,仍然保留着古朴淡雅之色,丝毫不与外界有染,就好象是与世隔绝,
    被遗忘在了某段时光的角落。
    此情此景,很难让人将这里的主人,与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联系起来,
    倒像是一个清新淡雅的女子,独自修身于此暗渡幽香,孤芳自赏。
    在特事情报员小李的引领下,赵凯文和郎天义踏上阁楼的木质楼梯,
    走到阁楼亭台上,二楼的木门半开着,透过门缝,郎天义看到一名身上穿着花色戏服的老人,
    正坐在一处老式的梳妆台前,梳理着她那一头白发,梳妆台的中央,摆着一张黑白的照片,
    照片里面是一位身穿国民党军装,年轻英俊的国民党军官。
    屋子里面的摆设,还保持着民国时期的风格,里面的家具虽然古老,但是却打理的干净利落,一尘不染,
    一台老式留声机,正摆在梳妆台的后面,播放着老式的戏曲唱片。
    “小玲官,咱们组织里的领导来看你了!”
    特事情报员小李走进屋子,冲正在梳妆的老人说道。
    那小玲官似乎没有听见一样,仍然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梳理着,
    “小玲官....”
    小李提高了声调,还要上前,却被赵凯文儿拦了下来,郎天义问道,
    “李干事,这小玲官是她的艺名,她的真名字叫什么?”
    小李摇了摇头,说道,
    “传说她当年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入了戏班子,从小就在戏班子里长大,
    她的师傅就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字,后来她人长的漂亮,戏也唱的好,
    就唱红了,这个艺名也就越来越响,至于她的真名叫什么,我们还真不知道。”
    几人又望里走了走,看见床头的墙壁上贴着一副字画,
    已经泛黄的纸底上,写着几行漂亮的毛笔楷书,
    “我欲与官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官绝!
    民国三十六年,陆长鹤赠与小玲官!”
    “多漂亮的字啊,字字透着深情,这个陆长鹤一定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赵凯文望着墙上的字画,感叹的说道。
    “长鹤,你今天想听什么?今天就唱一个‘贵妃敬酒’吧?”
    坐在椅子上的小玲官突然对着照片里的国民党军官说了一句,
    接着站起身来,袖袍轻挥,兰花指轻挑,开始轻声的哼唱了起来。
    在她身姿缓缓舞动之时,郎天义发现她的身段在一举一动之间,有着很深的功底,
    每一个步伐都透着一股妩媚之意,然而她毕竟是将近百岁的老人,
    在她身姿舞动之时,戏服上花影重叠,她那挽成兰花指的双手,不时的略微颤抖,
    究竟是对自己所爱的戏怎样的忠贞,和对自己所爱之人怎样的思念,
    才能支撑她瘦弱的灵魂,经过漫长岁月的蹉跎,依然数十年如一日的做着同样的事?
    在她腰身轮转,暮然回眸之间,郎天义看到那是一张在时光中日渐苍老的容颜,
    那满头的白发,每一缕都蕴藏了尘封的往事。
    尽管是红颜已老,然而在她那眉目之间散发出来的气质,却依然风华不减。
    不难让人联想到,几十年前,她定然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
    (每一段记忆,都有一个密码。只要时间,地点,人物组合正确,无论尘封多久,
    那人那景都将在遗忘中重新拾起。你也许会说不是都过去了吗?
    其实过去的只是时间,你依然逃不出,想起了就微笑或悲伤的宿命,那种宿命本叫无能为力。
    章尾一语,警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