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儿好像真的眼睛不好使,一直目视前方,听到秦莫图的问话,便抖了抖眉毛,说道:
“不准也要钱。”
秦莫图笑出声来,有意思!
“老人家能算什么?”
老头儿摇头晃脑,也不睁眼,淡淡说着,“面相,手相,生辰八字,样样精通,就看公子意愿。”
看着老者眉目飞扬的得意架势,秦莫图很难不去怀疑他的故弄玄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逗弄逗弄这老头儿也挺能解闷儿的。
“那老人家看看我这面相,是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啊?”
老头儿听后,便伸出双手在身前一阵摸索,显然是要摸摸秦莫图的脸,秦莫图见状往后仰着身子,一脸惊恐地说道:
“干什么?”
“你瞎啊,没看到老头子眼睛不好使?这面相在我这稍微麻烦些,得摸过了才知道,不过如今除了那‘卜圣’丁甲子,也就老头子我有这番能耐!”
心里腹诽着大言不惭言语相当不客气的老者,秦莫图伸出右手,“那算了,还是看手相吧!”
老者倒没有怎么埋怨秦莫图的出尔反尔,然后摸上他的右手,片刻后一个劲摇头,瞧在秦莫图眼中好一阵心惊肉跳,忍不住问道:
“大凶?”
老头儿并不说话,腾出一手摊在那,显然是要付过银钱才好解卦。
秦莫图身上本就没有银两,回头瞧了瞧客栈内闭目养神的沈伴凤,终究没能提起勇气,最后只能向叶飞鱼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自己身边。
“老人家算一卦多少钱?”
号称“天下第二卜”的老者伸出一手,前后摇了摇,就再次摊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卦十文。”
秦莫图撇了撇嘴,“也不贵。”
向来到身旁的叶飞鱼要了一枚铜板,秦莫图很是阔绰地放在老者的手心,得意说道:
“这一枚铜板顶二十文铜钱,给我算两卦,一卦桃花,一卦前程。”
说完后,秦莫图看了看身后的叶飞鱼,得来一阵后者白眼后,便老老实实候在那里,等着老者的下文。
只见那算命术士摇了摇头,将铜板扣在桌面上,“老头子我算卦,第一卦十文,第二卦可不是这个价钱,得十两白银!”
秦莫图听后瞪大双眼,气极反笑,说道:
“老人家你怎么不去抢?你这卦卜还分三六九等的?莫要欺负小子不懂行情,漫天要价也不是这么个要法!”
老者将铜板推回到秦莫图身前,依旧那副老谋深算的神色,指了指天后说道:
“年轻人莫要小瞧了算卜一行,老头子我没这份道行,自然不会打这‘天下第二卜’的旗号,老天爷说的话,都在老头子耳朵旁,可也不是说听就能听的,老头子我讲究个一天一算,再加一算就要耗费许多精气神,不花点银子补补身子,早就入土为安了。”
听完老头子的一番说辞,秦莫图硬是没咀嚼出几分道理,相当怀疑这老头儿是不是又在故弄玄虚得寸进尺,将那枚铜板重新推回到老者身前,秦莫图起身向客栈走去,还不忘转头埋怨了两句。
“这永安城也不太平啊,光天化日的,竟然有人公然欺诈!”
就在这时,秦莫图突然感到一股大力袭来,拉扯着自己不停后退,直到退至刚才那老者的算卜桌前,才一屁股摔在板凳上。
沈伴凤何其耳聪目明,当然察觉到那股来历不明的霸道气劲,双眼微眯看向那算卜老者,然后单手握上放于桌上的符剑剑柄,一个闪身便掠至算卜摊旁,冷冷地看着那老者。
算命术士笑了笑,眼睛虽盲,却好似通晓古今的得道高人,十分清楚此时周身的动静,“姑娘莫急,老头子并无恶意,只是这位公子卦象已出,信不信是一回事,但没有不听的道理。”
秦莫图被那股大力拉扯回来,本就领教了这老头儿的通玄本领,这会儿见他还能辨识出沈伴凤的女子身份,顿时有种五体投地的崇拜感,回身坐好,嬉皮笑脸地对老者说道:
“好说好说,就知道老人家深藏不漏,小子就喜欢真人不露相扮猪吃老虎的戏份,多刺激。”
听到秦莫图如此不要脸皮,沈伴凤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严阵以待地站在那,虽然那算命术士说了并无恶意,但生性谨慎的她还是觉得诸多蹊跷,不得不防。
老者将那枚铜板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重新摸上秦莫图的右手,清了清嗓子后说道:
“老头子许久不开张,也没多余的铜钱找你,那就暂且多收你十文,只好与你多说些天机,就算两清,不过年轻人可要记牢了,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必遭天谴!”
秦莫图使劲点了点头,等了片刻仍然不见那老者的后话,待瞧见面无表情的沈伴凤后,这才察觉到那老者的顾忌。
“凤儿,不要紧的,你就先到客栈里喝点清茶,老人家这般修为,要想害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放心吧。”
沈伴凤冷冷瞥了一眼秦么,便飘身而去,顺便拦下返身而来的叶飞鱼,并不过多解释,只是冷声说了句刺骨凉话。
“装神弄鬼!”
听到沈伴凤这一语,秦莫图面露尴尬,而那老者只是淡淡笑了笑,说道:
“那姑娘与老头子本是一脉,只不过老头子活得久了些,看的人情世故也多了些,才会斗胆在她面前献丑。”
双手在秦尧莫图的右手十字纹上摸了摸,老者继续说道:
“手相,不比八字,看得是公子的现在,左手先天,右手后天,老头子只看公子的右手,在吉凶上便能拿捏个八成火候,别小瞧了只有八成,这天底下除了老夫,就是那姑娘的师父都不敢说能瞧得准六成以上!”
秦庙堂心里一阵翻腾,敢情这老头儿不光瞧明白沈伴凤是女儿之身,连她的身份都猜得七七八八了,那自己的身份岂不是……
“卦上无阶级,南王莫要怪罪老夫先前的无礼,接下来也请王爷仔细听好了,是凶是吉皆是命数,还请原谅老头子接下来的荒诞之言。”
只到这里,秦莫图便听得越发心惊,看来这个“天下第二卜”真有些名不虚传的道理在里面。
“老前辈但说无妨。”
“王爷身具气象,自然命中贵人颇多,只不过在老夫看来,王爷现在的处境相当恶劣,只是摸了摸五大线纹,便皆是大凶之兆。”
说到这里,老者顿了顿,并未感觉到身前的秦莫图有丝毫感情波动,心底生出几分赞赏,继续说道:
“再说手掌八卦,王爷的手……薄得相当稀奇,老夫还是头一次摸到这般贫瘠的福禄相,看来王爷在妻、财、子、禄、田、宅、父、母上,皆有些后天匮乏。”
说完后,那算命老者缩回双手,第一次在秦莫图面前睁开双眼,只见老人双目皆白,并无瞳孔,瞧上去当真有些吓人,而秦莫图见后并无过分动作,依旧那副恬淡模样。
寻常人受此打击,要么伤痛欲绝,要么接受不了定会指责算命之人的胡言乱语,而秦莫图听到老者这番残忍而又悲凉的解语,依旧那副模样,只是淡淡问道:
“老前辈可有解决之法?”
老者并不言语,一边将桌上装满竹签的竹筒推到秦莫图身前,一边说道:
“既然老夫多收了王爷十文钱,便多说两嘴,王爷可在这六十四根竹签中选一签,然后拿着此签去寻武当山掌教张扶摇,定能寻到解决之法。”
秦莫图很随意地抽出一根竹签,上下看了看,并未见那竹签上有任何字样符语,与寺庙里用来祈福的签子大有不同。
正要抬头向那老者请教一二,却只见一抹白烟笼罩周身,待白烟散去,那老者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秦莫图猛地站起身来,左顾右盼,突然耳畔炸响一道声响。
“王爷去到武当山,见到张扶摇,就说是盲算子叫你来的,他便会替你解签一二……”
秦莫图看着空无一人的算卜摊,皱了皱眉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客栈内的沈伴凤瞧见那抹白烟之时,便再次握住符剑剑柄,猛地站起身形,不过并未掠飞至秦莫图身边,而是直直盯着那抹飘散不定的白烟,两眼闪烁精光。
秦莫图摇了摇头,看着手中那根竹签,终究没能舍得扔掉,不说那老者这般故弄玄虚为了什么,这古怪竹签可是花了整整二十文铜钱买来的,扔了当真可惜啊!
以前大手大脚惯了,这次身无分文地出来闯江湖,二十文钱也是钱嘛。
将竹签小心翼翼放入怀中,秦莫图安慰着自己,就当怀里抱着一坛子烧刀子吧,嘴馋了就拿出来瞅瞅,心里也舒坦不是?
走回到客栈,秦莫图坐下身来,看了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沈伴凤,出声问道:
“见鬼了?”
被秦莫图的问声唤醒,沈伴凤冷哼一声,重新坐回身子,淡淡问道:
“你信?”
秦莫图喝了口寡淡无味的清茶,“不管信不信,总归是花钱买来的念想,那盲算……那老头儿看着就像忽悠人的,等去了辽东见了酒醒刀的老家,咱们再说这茬!”
正在此时,扛刀在肩满脸虬髯的顾欢终于出现在秦莫图的视线中,只见顾欢走进客栈,冲着秦莫图大声嚷嚷道:
“他娘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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