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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冷么?”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随着话音落下的,是金丝镶边的黑色披风。滑滑的料子,冰凉的触感,披在身上却隔绝了深夜的凉意。胸前飘落的带子柔软的如同湖边新出生的芦苇,缠绵在那略显粗糙的手指上,让公子言脑海中突然飘过“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句话。
    “怎么了?”见公子言垂着头不说话,宫晟天眼底闪过一丝担忧,见他脸色白的厉害,如冰霜般在月光下泛着晶莹,剑眉不由得一蹙,随后伸过手去。
    “我没事。”偏头躲过伸过来的手指,平淡的语气让碧绿的眼眸猛地一颤。看着眼前下巴尖巧,身子单薄的如同玉兰花瓣般的身影,宫晟天滚动了一下喉结,刚想要说什么,眼前人突然扬起唇角。
    “元太子,萧太子。”看着站在不远处两抹身影,公子言浅笑出声,然后抬脚朝他们走去,行至他们身前一米之外时,微微颔首“公子言在此谢过两位太子相助。”
    “公子客气了。”元乐受宠若惊的伸手虚抬,瞥了眼他身后看过来的男子,道“其实我们没做什么,这都是定山王的功劳。”
    赤萧在一旁也赞同的点点头:“没错,其实我们一开始也是被骗过去了。直到出了皇城···才知道,这不过是王爷的计划。”
    “虽说如此,但该谢还是要谢的。”不管这二人出于何心思选择支持傲雪,帮助就是帮助,哪怕是虚情假意,她公子言也谢了。
    元乐和赤萧见公子言执意如此,便笑了笑不在推脱。随后一行人坐马车回到了尽君欢,分手时相约明日中午再细谈赫连睿一事。
    套房里,得知公子言被救出来的祁玥,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便按捺不住激动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见屋门被打开,一个箭步就窜了过去——
    “小言···怎么是你!”
    扑过去的身影在玄色衣袍走进来的那一刻猛然顿住,脸上的激动也瞬间化为嗜血愤怒,抬起的右手刚要凝聚掌风,手腕就被人一把给抓住。
    红色的衣袍妖娆似火,如墨的长发倾泻如瀑却稍显凌乱,蔷薇色的眼眸美若水晶却暗含血丝,嫣红的嘴唇微微起皮。
    “祁玥,我回来了。”
    手一扯,公子言一把将这正在枯萎的蔷薇拥入怀中,瘦弱的身体僵硬如铁,抱在怀里还夹杂着一股冷意。公子言心疼的手抚着他的后背,察觉到他慢慢圈过来的臂膀,歪过头在他脸颊上蹭了蹭。
    “小言儿···?”颤抖的声音恍若秋风中飘下的落叶,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丝丝不确定的激动,公子言心尖微微一颤,刚要答应,一颗脑袋就突然垂下,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脖颈间。
    “你个小王八蛋,知不知道这一次快要吓死我了!要不是他们拦着,我差一点儿就杀到皇宫里去了。”确定抱着他的人是公子言,祁玥久久高悬的心终于彻底落地,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愤怒和难以消解的后怕,让他一时间忘记周围还有其他人,直接抱着公子言破口大骂起来。
    “这次是我不好。不过你杀到皇宫里干什么?干掉皇上你就是皇上么?”公子言歪着头打趣他,随后下一秒五官就紧皱在一起。
    “这个时候还消遣我!”收回掐在她腰间的手,祁玥愤愤的瞪了她一眼后就双手捧着她的脸仔细打量了起来“我看看···白了,瘦了,下巴又尖了···不过还好,没有受伤。看样子那些西元人,还算是识相。”
    “嗯,我没事。就是这几天没睡好。休息一下就可以。倒是你···”公子言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他一眼后,突然嫌弃的撇了撇嘴“几天没洗澡了?我问着怎么都馊了?”
    “什么?!”听到这话祁玥瞬间炸毛,回想一下自己这两天貌似还真没有好好洗漱,顿时洁癖症上来的他,步子一转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行了。”见祁玥走了,公子言唇角弯弯,然后对着魅儿伸开双臂“过来,爷抱抱。”
    “呜呜,公子!”魅儿一个箭步扑过去,像是树袋熊一般挂在公子言身上嗷啕大哭了起来,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在公子言脖颈间狠狠地蹭了蹭。
    “你这丫头,又把眼泪鼻涕蹭在我身上。”公子言假装生气的指责道。
    “我就蹭我就蹭!”情绪上来的魅儿难得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小性子,抱着公子言直把脸上的眼泪蹭了个干净这才心满意足的松开手。而公子言也难得没嫌弃的任她耍着小性子。
    “公子这几天受苦了。我去给你准备点儿好吃的。”发泄完的魅儿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仔仔细细的看了眼公子言之后才从她身上跳下来,然后笑嘻嘻的就跑出去了。一旁的小虎觉得终于轮到自己了,刚想撇着嘴扑过去,就被小狼一手给推开。
    “公子!”
    小狼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公子言,心头思绪万种,可是又不知从何处说起,急的他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双温柔的小手突然抚上他的后背。
    “小狼,这次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而且我这不是平安的回来了吗?所以你就别担心了,嗯?”
    公子言用一种轻柔的声音轻哄着紧抱着自己的小狼,哄劝的语气让一旁的小虎不满的撅起嘴巴,也让小狼微微红了脸。
    “那···那以后公子去哪儿我都要跟着。”小狼难得任性到。
    “好,我就算是洞房花烛夜,也让你在一旁站岗如何?”
    轰——!
    小狼的脸彻底红成了虾子,尴尬的松开抱着公子言的手,冷酷的表情在触及到那一双打趣的眼神时彻底变得粉碎!
    “我去给公子准备浴汤。”
    黑影一闪,小狼瞬间消失在眼前,公子言唇角刚刚勾起,那黑影突然返回,一把抓住正在酝酿感情的小虎,然后彻底消失在眼前。
    “······”
    不管平时在怎么冷酷镇定,终究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啊!
    想起刚才小狼窘迫的面容,公子言好笑的摇了摇头,刚解开身上的披风,就被人一把在后面抱住。
    “混蛋。”
    “······”公子言抽了抽嘴角,然后抖了抖肩膀“我身上脏,你先松开。”
    “我不。”宫晟天执拗的摇了摇头,然后紧了紧圈住他腰身的臂膀,犹豫了一下,还是犹豫的开了口“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接着带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浅笑着垂眸:“没有。”
    “有。”宫晟天突然语气坚定地否决了她。
    “真没有,你想太多了。”拍开他的爪子,公子言将身上的披风脱下,刚想拿着它挂到一旁的衣架上,那披风就被人突然一把给拽走。
    “你就是在生我的气。”宫晟天将披风随意的往旁边一丢,然后走上前抱住那个一直背对他的身影“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不然为什么刚才会躲开他?为什么一路上都不和他说话,为什么从进了尽君欢之后就始终留给他一个背影?为什么从今天一见面就未曾正眼看过他?
    “好吧。”公子言见他执拗的不松手,便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睛“你说我在生气,那么我问你,你做了什么以为我在生气?嗯?”
    宫晟天抿了抿嘴唇,目光注意到他身后的软塌,眼眸一闪,然后打横把他给抱起,朝那软榻走去。
    “我说不清楚,可我就是觉得你在生气。是不是因为我这次计划没给你说,所以把你给吓到了?以为我不理会你了?”将他放到软榻上,宫晟天低下头抵着他的额头,然后用鼻尖轻刮着他的鼻梁。
    “不···我从不怀疑你会救我的心。我也知道你不会对我置之不理。”她就是有这个自信,信任自己识人的本事,信任自己在宫晟天心底有一席之地。只是···
    公子言微微偏头,宫晟天见他又一次躲过自己,心底突地升起一股烦闷。
    “为什么又躲开我?混蛋,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理我了?”埋首在他的脖颈间,宫晟天委屈的像个孩子,不停地用鼻尖蹭着他白嫩的脖子,双手也仅仅的搂着他的腰身,逼他靠近自己。
    “我没有不理你。”公子言扭过头去,对上宫晟天迷茫无辜的眼神,唇角微微勾起“天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离开了?嗯?”
    “你进去的第一晚我收到来自墨武的传信。”宫晟天抿了抿嘴唇“傲雪内乱,需要我回去主持大局。”
    “是那群人么?”
    “嗯。”宫晟天点了点头,随后俯下身子趴在公子言身上“那群人以你为借口,想要趁我不在国内举兵造反。”
    公子言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双手轻拂着他的长发,听他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傲雪内乱,我看到信件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赫连睿的诡计,想要拿傲雪逼我回国,从而让你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虽说这是赫连睿调虎离山之计,但我不能置之不理。只好暂时搁浅我们之前说好的计划,将计就计,假意告辞,然后再偷偷潜回,趁他放松警惕打他个措手不及。”
    “那傲雪内乱处理的怎么样了?”公子言顿了顿后,突然说道。
    “你···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宫晟天一听公子言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定然已经猜到了什么,于是不再遮掩,直接趴在他的耳边说道“已经处理好了,我出西元后就去了暗黑阁在大秦边界处的一个窝点,在那里处理好问题之后,我才匆匆赶了过来。我本来想在西元界内解决,只是这里眼线太多,而且为了让他上当,我不得不···将戏做彻底。”
    “混蛋。”宫晟天见公子言突然沉默下来,心底不由得一慌,双手支起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说道“混蛋,我没有不要你,我离开只是计谋。没有···”
    “我知道。”公子言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你志在天下,我很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即便你离开,我也不会怪罪你。”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在赫连睿告诉她这个消息之后,她只是简单的一“哦”,心底并没有掀起巨大的波澜。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承诺,许诺对方一定要为自己丢下一切,舍生忘死的为自己好。
    听到公子言平静的回话,宫晟天抿了抿嘴唇,心底并没有被理解的高兴,反而带着几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总觉得他此刻平静淡淡,懂事乖顺的样子,简直是碍眼至极。
    “那你既然了解我,为什么···还要生气?”
    “我不是在生气。”对上他略含迷茫的眼睛,公子言勾唇浅笑“天儿,爷问你,你喜欢我么?”
    迷茫的眼眸微微一颤,樱花般的绯色一点点儿爬上脸颊,宫晟天不好意思的挪开视线,不去看身下之人那稍显炽热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才微起薄唇:“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你想啊。”公子言假装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羞涩,伸出手抚摸着他蟒袍上用银线勾勒的飞龙,张牙舞爪,眼神锐利,蜿蜒间尽显王者之气,如它的主人一般高贵中透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天儿,赫连睿的阴谋已经被西元贵族所知,明日处理完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而你回去后···就要登基为皇了吧。”
    宫晟天低下头看向他轻轻颤抖的长睫,喉咙里闷了一声:“···嗯。”
    “登基为皇,你就是傲雪国最高主宰,以后做事就不可以像以前那样任性了。行为举止更是会受到天下人的注意。”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宫晟天试压着喉咙,沉闷出声。
    “这三天我在牢里想了很多,最后不知不觉就绕到了我们之间。天儿···”公子言抬眸对上他流光闪闪的眼眸,放在他胸前的手慢慢碰上他的脸颊“登基为皇后,你想好如何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么?换句话说···你准备拿我怎么办呢?”
    “混蛋,我···”
    “还没想好是么?”一根葱指轻轻地压在他的薄唇上,对上他稍显慌乱的眼眸,公子言唇角一勾,道“事先声明,我对做官没有什么兴趣。对封侯拜相也不怎么热衷,你知道我要是需要这些,在中山的时候我就会停下脚步了。”
    宫晟天滚动了下喉咙:“嗯。”
    “还有···傲雪国皇室现在基本上就你一个了吧。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日为后,你登基之后,那些大臣肯定会让你选妃选后,到时候你唔——!”
    薄唇压下,愤怒的火舌如被激怒的狂蟒一般肆意流传。捧住他脸颊的手被他紧握在手中,随着亲吻的深入,略显粗糙的手指也一点点儿插入她的指缝。
    “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只要我还属于你一个人,你就会彻底的属于我。这些话···难道你都忘记了么?”
    磨蹭着他的唇瓣,低沉的声音喃喃若情人之间的低语,性感的简直不像话。公子言被他紧紧搂着,微起着唇喘息了好久,才慢慢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没忘记。可是···”看着眼前的面容,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深处,划过一丝细不可察的微颤和伤感“你确定你以后···真的只属于我一个人吗?”
    ------题外话------
    偶:王爷,在评论区里,你已经被三振出局了!
    王爷:···可我不会那么容易就被狗带的!对不混蛋?
    公子:澈澈救出来了没?
    偶:明天你就知道了。嘿嘿···
    王爷:···混蛋···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檀香徐徐的房间里,一抹人影静静地躺在梨花木床上。感觉到有人靠近,假寐的眸子慢慢睁开。
    “是不是打扰到你了?”白色宽袖里衬,外罩藏蓝色宽袖碧荷外袍,白玉束发,眉眼淡淡,清俊的面容若风过竹林,看向他的眼神一如既往般清淡柔和。
    “言兄。”看清楚来人,赫连澈苍白的面容上勾起一丝温柔,然后单手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披散的长发倾泻如斗篷,垂直而下盖住单薄的躯体,有一缕不经意的拂过脸颊,如同一道笔墨滑过洁白的宣纸。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审判赫连睿的日子吗?”赫连澈如水的眼眸中,浮现一丝疑惑。
    “有宫晟天去就够了。再者说···我也不想见到那个人。”公子言一边语气平淡回应着他,一边拿过他放置一侧的衣袍披在他的身上,随后又往他身后塞了两个靠垫,见他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连忙摇了摇头“澈澈,这两天你受苦了。幸亏你没事,不然···我定要自责死。”万一他在牢房里有个三长两短,她简直难以想象。
    “我这不是没事了吗?”赫连澈见他愧疚的低下头,连忙出声宽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你就不要再想了。而且那人···不是已经绳之于法了吗?”
    “还不清楚,毕竟要经过审判才能决定。不过···西元皇帝不是只有他一个皇子了么?顾忌着皇室血脉,恐怕那些人会手下留情吧。”公子言用中原固有的思维思索道。
    “不···就算他是独苗,但是西元的法律神圣不可侵犯。”赫连澈摇了摇头对他解释道“赫连睿是独苗,只是针对皇帝而言,但对赫连皇室来说,他只是其中一个。只要赫连皇室还有后继人,那么这条血脉就没算断。所以审判员们不会因为他是皇子的身份而对他有所偏袒的。”
    “是这样吗···”公子言的表情微微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会惦记到他继承人的身份而对他法外开恩。只是没想到···不过这样一来,继承人不就不是皇帝的孩子了吗?”
    “或许你们中原比较重视子承父业,太子一定要从皇上儿子中选择。但是在我们西元,如果皇帝的儿子不能担当大任的时候,同宗族血脉子孙,就有资格被选为皇位继承人。这在西元历史上很常见,只是你们觉得很怪异吧。”
    “没错。中原人更注重自己这一条血脉,而你们像是更加注重整个血统。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赫连睿就失去了自己依仗的资本,恐怕很难在东山再起了。”
    “杀害同族近亲,破坏国家关系···这两条足够要他的命,不过他目的是为了西元,再加上还有巴登等族的维护,估计···会落个终身监制吧。”
    “对于那样有野心壮志的人来说,囚禁就是对他最大得折磨。”公子言看着前方叹了口气,然后转过头看向赫连澈“等赫连睿的宣判下来···我们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