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沉浸在这种奇妙的状态中，愣愣地看着窗外的云和水和一一切飞驰而过的景物……不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可葛凌却是一清二楚，这分明就是进入到了一个玄妙而空灵的境界之中，属于我身体本身的黑色的鬼气，正在借着这个机会一点一点地松动，向着密宗手札中描述的至高纯净的淡金色鬼气所转化。
    是个可遇而不可得的机会，在一般的玄幻小说里面，这种境界俗称顿悟。对于我来说，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从沉浸到这种境界中，再到猛然一怔地脱离出去，实际上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就像是我之前在明府的家中，被李先生引导着进入了入定的境界那时候一样，刚脱离出来的我，看谁都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冷漠，无情和睥睨。
    初初入眼的是整个人都从副驾驶上转身过来温柔担忧地看着我的葛凌，我微微一怔，因为一瞬间的感情激荡下，我竟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无比的陌生，只有窗外苍凉巍峨永存的雪山和大江在召唤着我，其他的一切，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就会消磨掉的东西……
    可这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在我一扭头看见慵懒闲暇，半靠在坐垫上，唇角还带着不知名的神秘笑意的央坚嘉尔策的时候，这种玄妙空灵的感觉瞬间就变成了冷汗，沿着我的后背往下流。
    央坚嘉尔策一双黑白分明的剔透凤眸，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成了深黑中带着黄棕色的冰冷竖瞳！就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美女蛇，随时准备着，伺机待在我的身边，预备在我的志致命之处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咬痕……
    “嘛……吓到你咯。”央坚嘉尔策忽然眨了眨眼，眼瞳形态还是没变，自己却咯咯地娇笑了起来，我的神色一变，葛凌的脸上却没有过多的防备之色，反而有些古怪地先开口说：“原来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是……蛟？还是大蛇？”
    央坚嘉尔策毫不在意地眯了眯眼，看着我笑的魅惑，丝毫不在乎还坐在驾驶座上浑身僵硬地开着车的次仁桑杰，飞了个媚眼，娇声道：“都是一条船上的五阴之体，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毕竟我们日后，相处的机会可多着呢，来日方长，是不是呀……小怜妹妹？”
    我后颈子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一头雾水，搞不清央坚嘉尔策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表露出亲近来，可葛凌说了，央坚嘉尔策有这样冰冷无情的土黄色竖瞳，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什么蛟类，或者是大蛇……
    我咽了咽口水，装作淡定自若的样子说：“不管你是谁，我刚才那种时候，你能跟葛凌一起为我护法，我就得感谢你。更何况，你是堂堂藏道协会的会长，必定也不会平白地就来压迫我吧……央坚嘉尔策，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该在车上的人都在车上，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干脆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也省的我们再绕圈子了，怎么样？”
    我其实是一通胡蒙，因为我心里大致也能晓得，央坚嘉尔策现在的地位，说难听点叫滇省的神棍头子，说好听点，那可是神权合一的神官，在云南混了几百年的土老虎，赫赫有名的云南王沐家对她都照样得毕恭毕敬的，相比之下，她贪图我跟葛凌什么呢？可若是说她的目标是皎皎身为鬼婴的身份，那她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所以，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话往敞开了说，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买卖。
    心里头这么想着，我镇定自若地冲央坚嘉尔策笑了一笑，葛凌的神色也是微微一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小怜妹妹还是这么合我的胃口……”央坚嘉尔策冲我妩媚地舔了舔嘴角，眼睛一闭一睁，倒是释放出了一些蛇蝎美人的凌冽光华来：“我长话短说，我知道你们到哈巴雪山来，是要找血燊，我愿意用一路为你们护法的代价换取其中一株血燊。”
    她的话音刚落，整辆车瞬间就被葛凌释放出来的极大的怒气和铺天盖地的鬼气所席卷，葛凌整个人如同鬼魅一样，幽幽地看着后座上安然自得的央坚嘉尔策，森森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知道血燊？”
    央坚嘉尔策凉凉一笑，而就在一瞬间，驾驶座上的次仁桑杰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灰败之色，反而抢先喃喃地说出了声：“血燊……血燊，找到血燊，是要遭天谴的……”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次仁桑杰就猛踩一脚刹车，性能极佳的路虎越野直接在乱石险滩上一脚急刹，发出长长的刺耳的轮胎同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就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一样……
    “次仁桑杰，你干什么？”就在他踩下刹车的同时，车身剧烈地摇晃着，我坐立不稳，惊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冰冷坚固的防弹玻璃车窗上砸去，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次仁桑杰浑身哆嗦着拉开了驾驶座的大门，不管不顾地嘶吼着：“不，不，帮你们是天谴，我安多寨子被灭，就是因为你们要找血燊……”
    他双眼赤红，行为癫狂，一直保持车距跟在我们后面的那辆沐雨生和周冲的车也及时刹住了，跳下车的瞬间，厚重的行军靴就被冰凉刺骨的浅滩江水淹没到了脚踝的位置，沐雨生直接跳下来，脸色苍白地一把按住在浅滩边不断发出凄厉嘶吼、用力踢打石头和水花的次仁桑杰，用力地大喊道：“次仁桑杰！你是魔怔了！”
    “不，不，我没有……”次仁桑杰被沐雨生用极大的力气，像是薅羊毛一样死死地按在石头上，脖子上的青筋都绽了出来，一跳一跳的气喘如牛，大吼道：“你们难道会不知道血燊会引起天谴！血罗刹女逃脱只是第一步，现在我的安多寨子被灭了，你们进了山，谁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天灾人祸。老板……我次仁桑杰是为钱活命，但那是我一寨子的人啊！那是我小时候，看我没爹没妈就可怜我，养我长大的顿珠阿妈和桑杰阿爸！他们就这么死了，你懂吗，你懂吗？”
    次仁桑杰疯狂地在沐雨生的手下挣扎着，可我们都只是离得极近的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敢伸出手来，阻止他……
    我整个人也开始轻微的颤抖。
    次仁桑杰现在的样子，跟鬼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