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心里也知道，葛凌就算是有通天的力量，也没法跟意外抗衡，可我不想告诉他我只剩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勉强笑着应了下来，闭上了眼睛，靠在他怀里，享受着难得的安然。
    楼上的房间里，李先生正在跟问周冲跟周泉交手的细节。
    周冲那件裂开个口子的外套放在桌子上，可隔了几层衣服，周冲的肩膀上还是出现了一道青紫的鞭痕，李先生给他上着药。周冲一边痛的冷汗直流，一边哑着嗓子说：“他的锁灵鞭，怕是少有敌手了。”
    李先生自然也能从他的伤口看出周泉的功力深浅，也心有戚戚幽，说了句若是不能制住周泉，以他的性子，怕是整个捉鬼圈日后都不得安生。
    周冲已经通知了宗门，宗门那边却因为周泉已经被逐出了宗门为由还在不停推诿，想来周家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参合太多，毕竟周泉已经不再是周家人，谁都不愿再去惹一身骚。
    “多事时节啊。”李先生叹着气摇着头，给周冲上好了药，却又逼视着周冲，问道：“你是不是对刘怜丫头有点意思？”
    周冲脸一红，没有说话，李先生却已经看出了些许门道，正色道：“你并不适合那丫头。”
    “事在人为，我并不在乎她的过去。”周冲揉着肩膀，淡淡道。
    “他们二人之间的羁绊比你想的要深。”李先生叹了口气，古板的面容下是看透世事的睿智：“别看我老头子一辈子无妻无子，老头子在这事儿上头见到的栽跟头的年轻人不少。你是周家新一代执牛耳者，是无尘子最器重的徒弟，你犯不着。”
    “李先生。”周冲沉默了一会，淡淡说：“我很少接触其他人，小怜是我接触的不多的女孩中的其中一个，但她很可爱。”
    李先生刚想松一口气，周冲就站起身来，继续说：“可喜爱并不一定要占有，我这个人，更喜欢细水长流。”
    他起身下楼，李先生没有办法，只能叹了口气，在心里头为葛凌打劲。
    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心思重，平时看起来冷淡淡的，可心里头感情比谁都热烈，被自己亲弟弟害死过后更是一度狂暴。
    然而这种人，恨也强烈，爱也强烈。
    冥婚过后，更是就认准了那一个人，不管不顾地捧出了一颗心。
    可谁叫人鬼殊途呢？要知道，“人鬼殊途”之所以残酷，就是因为人和鬼之间除了生死，还隔着其他更多的东西。
    更何况，这两个孩子都没有经验，都心思重，有什么事情都只会憋在心里。超度鬼婴更是让二人差点决裂……
    李先生突然觉得自己都被葛凌折腾的苍老了许多。
    “罢了罢了，年轻人，不撞几次墙是不知道回头的。”李先生摇了摇头，步履蹒跚地出了门：“现在呐，还是先把两个小姑娘的命救回来吧……”
    我休息了一会儿，稍微有了点精神，就靠在葛凌怀里，看着李先生之前扔给我的那本古书。
    古书是线装本，而且破破烂烂有些泛黄，看着不起眼，里头却写了好多好多关于鬼婴的事情，不但细致，而且量多，跟周冲告诉我的信息又有些出入，不知不觉，我竟然看得入了神。
    书里头说，鬼婴是集天地阴气鬼气为一身者。父母有须是一方为人、一方为鬼，这条件本来就苛刻。因为这世间绝大多数游荡的孤魂野鬼，在被勾魂带回阴间之前都是浑浑噩噩没有无感的。葛凌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一心复仇，阴司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他这个大鬼的存在。更稀奇的是，葛凌虽然身死，现在的身体不过是虚幻的灵，但竟然真的还保留着人类的感官。所以他才能和我交合，让我受孕……
    鬼胎既成，蕴养的条件也极为苛刻，母体必须源源不断地供给鬼气和阴气，因为鬼胎成型并不是靠吸收母体内的营养，而是母体中的阴气和鬼气。我就说为什么葛凌要偷偷摸摸地把鬼气藏在白粥里头让我喝下去，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
    但更重要的是，大概是鬼婴成型需要的鬼气太多，所以刺激了我无法被解释的被掩盖住的五阴之体，打开了我一直毫无知觉默默吸收着鬼气阴气的窖藏。这才能让鬼婴顺利出世，却也让我的命格再也隐藏不下去，鬼气外泄，无法自控……
    鬼婴降生既有灵智，而且成长速度极快。并不需要哺乳喂养，需要的只是源源不断的鬼气。鬼气越多、质量越纯，鬼婴的成长就会越快越好。所以我推门进去看见葛凌正在喂皎皎鬼气，其实也就相当于哺乳……
    想着葛凌喂奶的画面，我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葛凌搂过我，我将这一段指给他看，笑的乐不可支，忽然心里头却涌上了一个想法，问葛凌说：“我身上的鬼气纯不纯？”
    葛凌想了一下，如实说：“五阴之体吸收的鬼气，都是世间最精纯的鬼气，你又蕴养了那么多年……”
    “把皎皎抱下来吧。”听着他的话，我咬了咬嘴唇，下了决心。
    “你想干什么？”葛凌终于反应了过来，脸色一变：“皎皎有我就够了，根本不需要你的鬼气。”
    “我留着也没用。”我淡淡笑了笑：“我只不过是个平常凡人而已，要鬼气又有什么用？还不如给了皎皎，皎皎越强，她以后就越能保护自己。”
    “不行。”葛凌冷了脸，不许我再说，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心里一暖，可想到我命不久矣，又执着了起来，刚要劝他，就听见李先生的声音在头顶上慢慢响起：“由她吧。”
    我跟葛凌都是一愣，李先生却沧桑地重复了一遍：“随她吧。”
    葛凌登时就微怒：“小怜的身体情况，怎么能允许她这么胡来？”
    李先生却摇了摇头：“这并不是害她，反而是在救她！”
    我们都有些不解，李先生又说：“五阴之体二十年聚集的鬼气阴气，其量之多之精纯，是你们无法想象的……而且她体内的鬼气已经开始外泄，有道是堵不如疏，反正时间都不会变，还不如将这鬼气给了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