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花青瞳被男子揽入怀中,他一收在人前的高贵清冷,柔和的桃花水眸泛着潋滟的波光,形状优美的红唇微微翘着,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少女落在胸前的几缕发丝,当目光触及她发间仅有一件赤金步摇时,他眼中不禁流露出赞美之光,“瞳瞳,这步摇很衬你。”
花青瞳默默瞟了他一眼,然后沉默,无视。
姬泓夜唇角眼里都沁出笑意来,他低头亲吻少女脸颊,又在她耳畔柔声低语,“我知你非真庶奴,你本是正义候嫡女,想必你的亲人都不会让你永远被人轻视,定要恢复你的身份,小丫头,不论如何,你已是我的人了,跟我走,让我来保护你,心疼你,好不好?”
他温暖湿热的气息喷洒,花青瞳有些痒痒的缩了缩脖子,粉嘟嘟的唇因他的话而紧紧抿了起来。
姬泓夜目光越发柔和,低头,柔和的桃花眸静静凝望着她还尚显几分稚嫩的侧脸。他已调查了少女的过往,知她过去在乡下的十六年,过着非人的生活,但是,那虐待她的夫妻俩,均已都遭了报应,二人半身瘫痪,日日痛苦非常,可谓是生不如死。
他眼里笑意更浓,那二人定不会无原无故遭难,必然是被眼前这看似乖巧,实则很是凶残的少女所为。
他压下心底深处更隐晦的疑惑,少女能将那虐待她的人狠狠报复回去,足可见少女心性并不脆弱,那么,她那日醉酒后的魔怔之状,又是为何?恐还有他调查不到,更深的隐情。
少女也许受过更残酷的折磨。
花青瞳一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心想,酒窝和司玄真的一点也不一样,可是,一想到那个契约,她就无法对酒窝生出更多的好感。
不是真的庶奴又如何,只要有那个契约在,她就是他的宠物,改变不了的事实。好在她已修炼罗天锁魂,酒窝心脏中了此法,终有一日,她能摆脱今日的身份。
她将自己的身体缩了缩,小小的动作,显示出她对他的不信任和疏离。
姬泓夜目光微深,却更紧的抱住她,“我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不会伤害你,那个契约是个意外,我也很后悔给你下了契约,小家伙,对不起,我永远也不会用那个契约束缚你,我们就当它不存在,好不好?”
当作不存在?怎么可能?那个契约就和司玄一样,让她如梗在喉,永难安眠。
接下来马车上一阵沉默,渐渐,花青瞳竟有些昏昏欲睡。
花青瞳的床上,西门黑用冷漠的目光望着地上被泡在水里的昙花,水不是普通的水,而是被花青瞳下了天毒的水,看上去甚至五光十色泛着璀璨之光,但思及那些刚一靠近,就枯黄凋死的普通花草,西门黑就不由一幸灾乐祸。
还有,那装水的用具,也不是什么名贵花盆,而是花青瞳每日泡脚的木盆。
昙花蔫蔫地被泡在里面,身上几处花枝上,被布条绑住,紧紧地拴在了木盆上。
喵!活该!谁让它帮助小丫头讨厌的人。
西门黑高冷地甩了甩的肥壮的尾巴。
今天金城大魔头去参加冬猎虐待别的动物们去了,它终于自由了,西门黑身姿势优雅地躺着瞳瞳小丫头香香暖暖的床上,眯着猫瞳享受无比。
昙花浓绿的花枝已经有些枯黄,它僵硬地甩了甩其中一根枝叶,察觉自己的根须竟真的有些麻木的失去知觉,它就不禁一阵唏嘘,坏丫头的毒液,竟真的如此厉害。
从那日它帮了花风染之后,那坏丫头就把它用毒液泡在了她的洗脚盆里,还每日往里注入最新鲜的天毒,几日下来,饶是它,也颇为无奈。
但昙花的注意力很快就不在此处了,它开始沉思,它总觉得自己似乎乎略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它的脑海中掠过一个个人的模样,最终还是定格在花青瞳身上。
对了,上辈子!它只看了花风染的上辈子,那大帝血脉的上辈子呢?她身为大帝返祖血脉,其命格,与这个世界的运命之女无异,那她可否有上辈子?
昙花整株花枝都是狠狠一颤,它其中一朵花朵缓缓地绽出生机的光,然后盛开,花盘中,时空快速扭曲,前世的光影一幕幕闪过,花青瞳的,还有与花青瞳有关的人的,如花紫辰的,司玄的,西门家的,以及这片大陆的。
西门黑慵懒的猫瞳早已瞪的滚圆,它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死亡,死状……它竟被花风染生生剥皮而死。
西门黑一个激灵,身上的,尾巴上的,脸上的,几乎是全身的黑毛都疯狂地炸起,猫眼惊恐又狂怒。
“喵呜!”待回神,它已一爪子拍向那花盘里的景象,双眼迸射出无比阴冷兽性的光芒,它从来不敢想象,自己曾那样惨死过!
还有西门录,还有老太婆,还有它亲眼看着出生并长大的孩子们,西门清霜,西门无双还有西门无瑕,以及花紫辰,还有西门府上上下下的几百口人……他们惨死的模样烙印在它的脑海,再也抹消不去。
啪嗒!那朵盛开的昙花脱离花枝,掉在地上,迅速枯萎,生机全无。
“怎、么、可、能!”许久的静默,昙花不可置信的低喃缓缓回响,命运之女的命运,不该是那样,若说花青瞳命运悲惨,那花紫辰呢?
他上辈子竟也那般窝囊憋屈,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太不合理了,太不正常了,依花紫辰的来历,不论在任何时候,哪怕是天塌地陷,海水倒灌,世界毁灭,都该是轰轰烈烈的,而不该是那样憋屈而死!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它与花风染结下契约之故?
对,极有可能是这样,自己的身份,从某个方面来说,就是这个世界的化身,它与入世异星契约,两相结合,改变的,又岂止是某些人的命运,恐还有整个世界的命运!
命运之女携那般不堪的记忆重生回归,那她对这个世界,还有多少信任?她如今,还是命运之女吗?思及花青瞳的凶残,还有她灵魂中浓郁不散的怨气魔障,昙花惊骇地发现,也许,她早已不再是命运之女,而是灭世之女!
而这一切,极有可能就是自己无意造成。
再思及自己之前又犯浑帮了异星一次,昙花突然深觉,别说花青瞳让它在她的洗脚盆里泡毒液,便是让它在她的马桶里泡毒液,都是轻的。
西门黑尖利的猫爪刮挠地板的刺耳声音将它唤醒,黑猫血红的双眼里兽性的杀意蔓延不绝,昙花沉默一瞬,花枝再度萎靡不少。
“大黑猫,这里面有许多隐情,做为这片大陆的第一株天礼,就连大帝都要恭称我一声大神,这片大陆的过去,现在,甚至未来,理应不该偏离我的视角这么多。
但现在,显然不是这样的,我被那不知名的存在欺骗了,并且被欺骗了这么久,并且,连我也深陷这其中,这里面,定然还有更深的玄机,大黑猫,我得扭转乾坤。”
昙花声音萎靡。
西门黑赤红的双眼满是杀意地盯着它,昙花打起了精神,继续道:“可是我若扭转乾坤,或许就再难苏醒,这个世界的生死存亡,我恐无法再插手,可我若不去扭转那乾坤,命运之女必将化身灭世魔星,等待这片大陆的,恐怕会是更加难以想象的毁灭……
暗中算计这一切的存在,以异星入世为引,偷天换日,真是下了一手好棋啊!就连我之前帮助异星,再度激怒大帝后人,恐也是遭了谋算的。”
“你要怎么扭转乾坤?”黑猫突然开口,竟是磁性成熟的男声。
昙花一愣,答非所问:“你这样一只成熟的雄性,整日追在小丫头怀里卖萌耍赖,合适吗?”
“还好吧,天兽的成长阶段较长,五十多岁,对于天兽来说,只是刚刚步入青年期而已,总比你这株老花嫩得多。”黑猫缓缓道。
昙花沉默一瞬,“好吧,你还有更长的成长阶段,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希望你能答应。”
黑猫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他磨了磨爪,不再说话,只是发出‘喵呜’的叫声,算是应了。昙花凝视了它一瞬,道:“待我沉睡后,你保护我……保护我别被那坏丫头真的毒死。”
黑猫楕圆的大脸上霎时露出浓浓的鄙夷之色,勉强道:“喵呜!”
昙花这次不再说话,它枯萎的花枝在毒液中迅速焕发出生机,浓绿一片,其上所有凋零的花儿尽数开放,所谓昙花一现,此刻的美景,令西门因看到前世而狂燥的心情霎时被洗礼的宁静祥和。
“天元大陆诞生之初,便有了我,我花期短暂,得这片大陆法则之神的垂爱,它教我修炼,给我烙印法则之力,给我不灭生命,然我能为它做的,太少太少,只能尽微薄之力守护它不被外敌侵扰和内乱纷争而毁灭。
直到大帝君临应运诞生,建立天元皇朝,给大陆带来千年安宁,他的血脉后人,本该是再度拯救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却因我而陷入魔障……”
昙花似悲似泣,朵朵开放的洁白花朵,成为这世界最美的点缀,恐连那些看不到的黑暗,也因此而光明。
它盛开的花朵里,前世的惨剧再次浮现,而这一次,却是被昙花一点一点的抹去,并更改。
抹削更改上一个时空发生过的事,这是何等的力量?
西门黑猫脸震惊,眼睁睁看着那些惨剧被改变,进入轮回,接连到这一世,因果循环,玄奥至极,西门黑看不懂,却将之深深纳入心底。
“从此刻开始,那些记忆虽不能在她的脑海中抹去,但她的前世命运,却真真切切被彻底改变,随着时间的流逝,弥漫在她灵魂中的魔障终会褪去,事在人为,但愿大帝的后人,不辱没大帝的名声。”
轻轻柔柔的声音缓缓归于寂静,那些盛开的花朵终是缓缓凋零,浓绿的花枝已经是枯黄一片,再无一丝生息。
西门黑踱步上前,用肥厚的爪子拍了拍它,却再也得不到一丝的回应。
而与此同时,姬泓夜揉了揉怀中少女柔软的发顶,“瞳瞳,到了,今天我定帮你猎一只天兽玩耍怎么样?”
他说着,抱着少女欲下车,却在低头的一瞬,蓦然看见少女双眼之中沸腾的黑雾和燃烧的红莲。
那红莲之火他识得,乃是自己的幽冥契约所至,而那黑雾,却似乎是少女灵魂中弥久不散的魔障。
那魔障在此刻缓缓散去,最后只剩红莲之火燃烧,姬泓夜脸色一凝,却见少女被红莲充斥的双眼里透出浓浓的震惊,“怎么可能……”
前世的不堪记忆依然存在,但前世的经历却似被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改变了!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它能扭转乾坤,让已发生的事变成没有发生,让事情原本的轨迹完全蜕离轨道,发展成另一种模样。她看不到前世被改变成了什么样,但她依稀感觉到,没有伤害,没有痛苦,没有仇恨。
“到底发生了什么?”花青瞳眼中的红莲之火无法散去,惊涛骇浪久弥不散,姬泓夜意识到定是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他深深地凝视着少女,她到底有什么秘密?
同样被惊到的,还有圆圆,圆圆顾不得顾及姬泓夜的存在,猛地化作一道流光飞离花青瞳脑海。
正义候府上空,圆圆负手凌空而立,威严的气息自然流露,它稚嫩的小脸严肃无比,青色的瞳孔死死盯着下方,“大神为什么这样做?它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吗?”
圆圆低喃,脸上的神情沧桑而凝重。
但随即,它竟一个激灵,沧桑的目光变的茫然,“咦,我怎么在此?小公主呢?难道她终于嫌弃我大事不管,屁用不顶,所以把我抛弃了?不要啊,嘤嘤嘤~”
而另一辆马车里,花紫辰眼底同样露出震惊之色,他之震惊,是因为昙花的生机竟迅速地流失了,直到此刻,除了那隐约还存在的契约联系,他竟再也感受不到它的一丝生气。
……
冬猎之日,皇城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以及其家眷们都会前来参加,朝阳帝登基八年,至今却还未大婚,甚至皇宫没有嫔妃。今次冬猎,除了皇后人选会最终定下来,恐怕其他嫔妃人选也会有所着落,因此,许多贵女们精心打扮,无不花枝招展。
正义候乃是皇帝最坚实的拥趸者,他不仅是忠臣,还是孤臣。他平民出身,年轻时立了奇功,这才进京封官成候,平时他也极少与其他官员交往,虽然他与西门家是姻亲,但他依然是皇帝最信得过的臣子。
换做往日,正义候的出现或许会引来各位官员的恭敬问候,但却绝不会如此时这般成为众人的中心。
尤其是花风染出现的时候,无数贵女们纷纷热情地蜂涌而至,将她围的水泄不通,花正义和西门清雨的遭遇同样如此,文臣武将们大多忌惮花家多了一名被天礼认主的天眷者,将花正义围在中间好一番恭维,而贵妇们则也将西门清雨围着好一通天上地下的夸赞。
就连西门老夫人,都被一些老夫人们恭维不跌。
西门老夫人脸色淡淡,令众人渐渐察觉出一些不对,再回想,花风染在西门家整夜跪求天礼,却被西门家拒绝,一众人看向西门老夫人的目光不禁奇怪起来。
好家伙,西门家这是得罪了一个天眷者啊,纵然那名眷者是他们的外孙女,但经此一事,难免不留下隔阂,这西门家果然是气数将尽!
西门清霜端坐于轮椅之上,神色淡然地注视着人群中央的正义候一家,在看到西门清雨脸上颇显骄傲的笑容时,西门清霜温雅的俊容不禁微微一抽。
西门录也皱眉,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用的女儿,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分辨不清,他摸了摸腰间悬挂的马鞭,手有些痒。
班家老爷子班淮就在一旁,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不佳,不禁哈哈笑道:“镇国公真是有个好外孙女啊,恭喜恭喜!”
班淮明是恭喜,暗则幸灾乐祸,看吧,你们西门家竟是将这样的天才少女给拒之门外了。
西门录目不斜视,只淡淡道:“老夫的确有个好外孙女,班丞相的夸奖,老夫授领了。”
“哼。”班淮冷哼一声,嘴角依旧噙着一抹嘲讽。
西门家是皇室历代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当年,西门录就是看中了花正义乃是皇帝的人,这才将女儿嫁于他,企图缓和皇室对西门家的猜忌,此举虽有效,却不能长久,只要西门家存在一天,皇帝就难以安枕一天。
班之婳坐在班淮的身旁,神色冷漠地望着花风染,那少女被如此多的人恭维,竟也面不改色,神色淡然,之前真是她小看她了。
而正在这时,帝驾缓缓而至,朝阳帝与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先后下了驾辇,举步朝众人行来。
“参见皇上!太后娘娘!”众人哗啦啦跪了一片行礼问安,朝阳帝一身紫金帝袍,头束紫金冠,威仪无限,温雅的笑容让他更添几分亲和,他笑望着众人,“众卿都快快免礼,今日冬猎,大家各显神通,尽情狩猎,莫要束手束脚,参拜之礼,今日免了。”
太后也笑盈盈地接口,“陛下说的对,今日冬猎,众卿无须多礼,愿今天大家都能满载而归。”
众人说罢,太后和皇帝到了首位,太后目光环视一圈,落在了班之婳和花风染身上,她笑吟吟地招手,“婳儿,染儿,都到哀家身边来!”
人群中霎时一静,不少贵女们都将艳羡的目光投向花风染。
班之婳乃是万象宫弟子,她们原也不敢攀比,可是花风染不同,花风染原也与她们一样都是普通闺秀,但如今,却是鱼跃龙门,由凡入圣,一举成为天眷者。
班之婳早在被清莲太子砍了手臂后,就对清莲太子不报希望,转而应了家族的意愿,与朝阳帝联姻。
她不在意朝阳帝娶几个皇后立几个妃子,她只在意朝阳帝的身份能给她,能给班家带来多少好处。
因此,在太后开口后,她便起身走到太后身边,也不行礼,淡淡坐下。
太后和朝阳帝也不敢怪她失礼,毕竟,这位不仅是一名天眷者,还是来自万象宫的天眷者。
再观花风染,她仿佛没有听到太后的话,淡笑着站于原地,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
太后一怔,而后眉峰微蹙。
正在这时,有人唱报,说是清莲太子驾到。
太后和朝阳帝登时被转移了视线,今次冬猎,除了朝阳本国文臣武将,唯一的外客便是清莲太子了。
清莲太子因何逗留朝阳,众人皆心知肚明,不禁都朝花正义看去,他家的庶奴还真有能耐,竟把清莲太子迷到了这个份儿上!
帝王和众臣都朝那辆如清莲太子本人一样高冷的马车看去,然而,他们等了许久,马车却久久没有动静。
这是什么状况?
马车里,花青瞳眼中的红莲之火缓缓褪去,她清澈的眼底依旧残留着几许震惊不解,随即,她垂眸,无力地靠在他怀中,连呼息都变得弱不可闻。
姬泓夜没有言语,底头在她微微汗湿的额头亲吻一下,“瞳瞳就安心在我怀里,我抱你出去,别怕,没有人敢笑话你。”
他说完,仍不放心,又从马车的柜子里取出一件白色的斗蓬,严实地裹在她身上,这才抱着她缓缓下了马车。
花青瞳此时却实在是心神疲累,微垂了眼眸任由姬泓夜施为。
终于等到马车有了动静,看着那雪莲一般清冷高贵的男子抱着一个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众人再度倒抽了一口冷气。嘶!传言果然不虚,清莲太子对这个宠物,真是宠爱的紧。
“本殿来晚了,让朝阳陛下久等了。”他微笑着走来,无视周遭的目光。
“清莲太子沉醉温柔之乡,来晚朕也能体谅!”朝阳帝轻笑揶揄,目光扫过他怀中被包裹的严密的少女,隐隐有些牙根发痒,他可没忘那日这少女是如何对待他的。
众人在行宫停留片刻,便有侍卫来报,说是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可以前往狩猎了。
花紫辰看了少女一眼,发现西门无双和西门无瑕正朝他招手,他便拉了身边的金城云深和辛吉径直走了过去。
朝阳帝不着痕迹地扫过他们,和煦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目光在金城云深身上停留一瞬,“早就听闻紫辰世子新交一友,今日看来,便是这位了!”
“没错,在下金城云深,游经此地,结实了紫辰世子,清莲太子与我也相识,朝阳陛下请放心,在下纯粹是为了热闹而来,并非恶人。”金城云深笑的眉眼弯弯,看起来无害至极。
朝阳帝顿时看向姬泓夜,姬泓夜正待说话,班之婳却微微上前一步,“他乃秋殿十一使者。”
众人一惊,秋殿第十一使?花紫辰新交的这位朋友竟也是万象宫之人?
朝阳帝瞳孔微缩,脸上却未显出一丝异色。
金城云深斜着眼睛睨了班之婳一眼,邪笑道:“原来是春殿的人,你可别让本公子逮着落单的时候,我秋殿见了春殿的人,可从来不留活口的。”
众人闻言顿时大惊,虽然民间偶有传闻,说万象春夏秋冬四殿并不和睦,但没想到,竟不睦到这种地步。
“闲话少说,云深兄,表哥表姐,我们走吧!”花紫辰道。
这时,班之贤却轻轻一笑,“久闻紫辰世子不仅枪法了得,箭法也是可达百穿杨之境,在下佩服已久,若世子不嫌在下技拙,便容在下与世子一起如何?”
班之贤长相阴柔,但与他阴柔的长相不符的是,他天赋奇佳,虽然不能如妹妹班之婳那般成为天眷者,但一身武艺却是无比了得,他没有如祖父班丞相那样从文,而是弃文从武,被喻为是堪比镇国公西门录第二的少年英才。
花紫辰回眸,睨着班之贤微微一笑,他上扬的唇角流露出十分邪意,轻笑道:“好啊,紫辰不胜欢迎!”
这头说话间,众人不论老少,竟是已成群结队,垮出殿内,直入猎场。
殿内转眼只剩下女眷和不良于行的西门清霜,以及朝阳帝和姬泓夜。朝阳帝身边留有数名亲信护卫,他微笑着看向姬泓夜,“清莲太子可随朕一起?莫不是还不舍得撒手了?如此不舍,带上一起也无不可!”
之前离开的那些人里,就有不少人都带了宠物随身。
“我不想去。”察觉姬泓夜的目光看来,花青瞳弱弱说道。
来之前她本打算是陪哥哥一起前去,保护他免受前世那样的伤害,但此刻她脑海混沌,浑身无力,却是没有精神,再想到十一哥哥也在哥哥身边,她心中便放下了心。
“好,不去,你就留在殿内,等我给你猎一只小动物回来玩耍。”姬泓夜宠溺一笑,欲将她放下,这时,西门老夫人忽地开口,“劳烦清莲太子将瞳瞳送来老身身边。”
西门老夫人目含审视,这清莲太子的确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只可惜,他竟将瞳瞳当成的宠物看待,着实可恼可恨。
将西门老夫眼底的恼色看在眼中,姬泓夜突地心肝儿一颤,额角竟迅速渗出一层冷汗,莫明紧张。
他乖觉地将少女安置在西门老夫人身边的空位上,只见少女裹着厚实的斗蓬,乖巧地坐着,只露出一张面瘫的小脸在外,像个小宝宝一般,看起来竟是莫明的喜感,姬泓夜眼底荡起笑意,“殿内不冷,瞳瞳把斗蓬脱了吧。”
他说着,亲自动手帮少女将斗蓬解下,又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这才转身离去。
殿内寂静一片,不少眼睛都盯着花青瞳。
“呸!贱货!”片刻,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人家贱,但人家有本事把清莲太子迷的团团转,许光妹妹你可别骂,小心她告诉清莲太子找你报复。”
“也是,咱们犯不着理会这样的宠物。”
“我只是觉得与她呆在一处难受,觉得空气都不甚干净。”
“你们都少说几句,人家防碍你们什么了?看不惯就别看,轮得着你们说三道四。”又一名少女声音传来,竟是一名娇小玲珑的红衣少女。
这红衣少女身份不凡,乃是大长公主的女儿,今上的表妹,号宁昌。
宁昌公主娇身惯养,性格刁蛮,一众贵女都不敢惹她,花青瞳不由好奇地转头朝她看去,此处这些贵女都辱骂她,唯一有这位宁昌公主替她说话。
哪知宁昌公主见她看来,竟嫌恶地一挑眉,厉声道:“看什么看,别以为本公主是在帮你,本公主只是看不惯她们而已!”
花青瞳默默收回视线,往外婆身边靠了靠,西门老夫人目光淡淡扫过众贵女贵妇,又慈爱地摸摸少女的头,温声道:“乖孩子,吃糕点。”她将自己面前的糕点茶水还有珍稀水果都推到少女面前。
西门清雨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娘?”她错愕地轻唤。
西门老夫人连个眼神儿都没给她,眼里心里,只有身边的少女。
西门清雨无声地吞咽口水,心情霎时诡异至极。
西门清霜见状,很是同情地看了妹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竟也将自己面前的吃食一一送到花青瞳面前。
西门清雨脸色又是一变,“哥?”
哪曾想,西门清霜竟也如西门老夫人一般,将她无视的彻底,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
西门清雨的脸色顿时好不精彩,惊讶,不解,呆愣。
看她娘和哥哥的态度,仿佛她和染儿是捡来的,只有那个少女是亲生的。
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竟今天才发现自己是捡来的?开什么玩笑!自己的长相与娘亲和哥哥那么相似的,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
可娘亲和哥哥的态度今天着实诡异。
不仅是西门清雨觉得诡异,太后,以后所有贵妇贵女们同样觉得诡异。
西门清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娘和哥哥对那个庶奴疼宠至极,又是喂糕点,又是喂茶,脸上的慈爱绝对作不了假。
西门清雨此刻的心情真可谓是一言难尽。
但随即,她又看到了少女发间的朱雀浴火赤金步摇,她顿时美眸圆瞪,倒抽一口冷气,开什么玩笑,这支赤金步摇,便是自己当年出嫁之时,娘亲也不曾舍得取下来送她,而今却戴在那个少女头上,她果然不是娘亲生的吧?其实崔姨娘才是?
虽如此想,但她也知道不可能,她大脑一片空白,正待捋捋头绪深想,殿内却忽地异变陡生。
一批黑衣人忽地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他们一进来便直扑西门清霜而来。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女眷们尖叫连连,保护行宫的侍卫,以及各家带来的护卫,还有花紫辰留下的暗卫,辛吉,以及姬泓夜身边的黑衣侍卫,纷纷动手。
殿内一团乱,那些黑衣侍卫们与殿内护卫交战了许久,隐隐发现,他们竟始终无法靠近西门清霜一行人,每每他们欲靠近,便会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拦。
再看西门清霜,淡雅温润的俊脸没有一丝惊慌,只一双温和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们。
嘶!黑衣人倒抽一口冷气,这西门清霜果不愧为曾经天资绝伦的天眷者,其心性气度,果非常人可比!
随着时间推移,不少黑衣人被杀的杀,抓的抓,眼看御林军已在外面逼近,剩下的黑衣人们竟眼疾手快地抓了几个女眷在怀当作威胁,其中就包裹了西门清雨和花风染。
花青瞳将外婆推到舅舅身边,身体猛地窜了出去,欲救下西门清雨。
花风染唇角勾起,紧紧抓住西门清雨的手,惊恐道:“娘,我怕。”她如此说着,却是拽着西门清雨更深入黑衣人的包围。
听到女儿的声音,西门清雨惊慌的神色勉强镇定,拍拍她的手安慰,“别怕,有娘在。”
花青瞳正好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心下黯然,动作一顿,这一顿,竟也被刀架在了脖子上。
花青瞳没有挣扎,只一双眼睛望着西门清雨。
因挟持了几个身份尊贵的女眷,黑衣人顺利退走,黑衣人挟着她们一路逃窜,一柱香的时间,就来到了猎场外围的一处山坡上。
被挟持的女眷们有共有八人,除了西门清雨,花风染,花青瞳,那名宁昌公主和她的母亲大长公主竟也在内,除此之外,之前辱骂花青瞳的几名少女和她们的丫环竟也在内。
御林军和这些女眷们带来的侍卫们很快赶来,黑衣人们忙弃了女眷朝山下陡坡奔逃,其中那名挟持着花风染的黑衣人口中骂骂咧咧,竟挟着花风染一同朝山下跳了下去。
这山虽不是悬崖,但坡陡峭立,中间又有突出的尖锐碎石,这么跳下去必定不死也残,西门清雨见状,简直是眦目欲裂。
“染儿!”她大喊一声,竟也随着跳了下去。
花青瞳目光一黯,毫不犹豫地也跟着跳了下去。
她并不惊讶,她是天眷者,从这样的陡坡救回西门清雨很是容易,但她怕就怕花风染作恶,花风染如今也是天眷者,好在她只是刚经过天洗,并不是自己的对手。
那些被留在山坡上的女眷们一一被救,御林军统领望着陡坡下越来越远的人影,表情凝重非常。
那被挟持走的人,不仅有未来的皇后人选,还有正义候的夫人,众人一至将清莲太子的宠物无视,毕竟只是一个宠物,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顶多再多陪清莲太子几个就是。
御林军统领挥手带人下山救人,而此时的山下,并不如花青瞳想的那般简单。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聚在此处,那为首之人并未未以黑巾蒙面,而是露着一张略显凶狞的面庞,他背后一株参天大树跟随,他竟是一名天眷者,那参天大树,正是他的天礼。
“首领,任务失败了。”那抓了花风染的黑衣人将花风染丢在一旁,跪地请罪。
那名天眷者淡淡睨了他一眼,冷冷喝道:“废物!”话落,他一掌挥出,那名黑衣人的身子蓦然飞撞了出去,口中一道血箭喷出,再落地时,已无了声息。
周围的黑衣人越发噤若寒蝉。
花风染此时也瞳孔一缩,脸色微变,她本以为些黑衣人只是普通刺客,被抓了她也能顺利脱身,反而能将西门清雨和花青瞳留在这里,但眼下看来,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对方的首领,竟是一名比她强大很多的天眷者。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那名天眷者突然地冷冷一笑,“好俊俏的小姑娘!”说着,他竟朝花风染走了过去。
花风染霎时紧张起来,在那黑衣人大手抓来的时候,竟想也不想地往西门清雨身后一藏,顺势大力一推,将西门清雨推了出去。
西门清雨的身子被她这么一推,直直地朝黑衣人撞去,黑衣人一怒,随即大笑,“哈哈,这位夫人竟如此热情,啧啧,这皮肤如此水嫩,风韵不输小姑娘啊!”说时,他竟一把抓住西门清雨,翻身欲压。
“住手!”花青瞳脸色冷寒,飞身扑了过去,手中匕首划出,将那黑衣人刺伤。
黑衣人不备,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怔愣一瞬,西门清雨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花风染。
花风染眼中浸出泪光,“娘亲,我不是故意的。”
西门清雨心中霎时一软,正在这时,远处御林军由远及近包围而来,黑衣人首领脸色微微一变,虽他不惧这些普通武者,但事情闹大也并不是他所想。
御林军迅速而至,转眼与黑衣人战至一处,西门清雨看看身边的花青瞳,虽不解少女之前为何救她,但见花风染无助凄惶,随即便跑了过去,拉着花风染朝御林军首领那边拼命奔逃。
花青瞳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一刻,自己是真的被抛弃了。
黑衣首领见状大怒,似笑非笑地看了花青瞳一眼,转眼命人朝那母女二人追去,御林军统领忙去阻拦,西门清雨和花风染便独自在山中奔逃。
二人不知逃了多久,周围再也不见黑衣人的踪迹,母女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二人刚坐下歇息,西门清雨便见花风染表情诡异地望着她笑。
“染儿!”西门清雨拧眉,心脏无形紧缩。
花风染轻轻低笑起来,“你救我舍了她,她这会儿估计伤心透了吧,不知还有没有命再见你一次。”
“染儿,你在说什么?”西门清雨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这样的花风染,让她感觉陌生至极。
“我在说,你可以去死了!”花风染眼中突然溢出恨毒的光,她发间的七色花微微发光。
“你看,你们都不想我成为天眷者,都不想我强大,宁愿西门清霜那个残废罢占着那株天礼,也不愿成全我,让我成为全皇城的笑柄,可连苍天也在帮我,我还是成为了天眷者,你们西门一家,真正该死百次千次,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染儿!”西门清雨整个人都开始哆嗦起来,看着花风染不知该做何表情。
花风染却突然不再激动,而是诡谲一笑,“你知道花青瞳为什么救你吗?”
西门清雨一怔,是的,她想知道,那个丫头为什么救她,依她们的立场,她不该救她。
“哈哈哈,因为,她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我们一出生,崔氏就将我和她掉换了,这么多年,我真的要多谢你对我的教育和疼爱。
呵呵,你没见西门清霜和那老太婆都对她疼宠倍至吗,他们早就都相认了,只是都没告诉你而已,就连那只赤金步摇,那老太婆不都给了她吗?难道你平时不觉得,花青瞳与花紫辰长的颇为相似吗?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花紫辰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吗?”
花风染轻轻的笑着,说着,西门清雨却完全失了反应,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浑身冰冷一片。
“好啦,我让你成为明白鬼,你可以去死了,只可惜,你再也看不到你的亲生女儿了啊,她出生的时候你没护住她,让她替我以庶奴的身份被送到乡下受了十几年的苦,又成为了清莲太子的宠物,被众人唾笑辱骂,而今,她又被你舍弃,也许,还会被你害死,你要记住,她是被你这个没用的亲娘害死的,你做了鬼也不要忘记啊!”
说着,花风染快意一笑,多日以来的压抑,惶恐,怨恨,通通发泄而出,浅笑着将西门清雨朝一边的山涧踹了下去!
那山涧陡峭,下面是一条水浪滚滚的窄河,摔下去,转眼便会被激流冲走,必死无疑。
从山涧摔下的一瞬间,西门清雨整个人还是呆怔的,她的脑海中一遍遍过滤着花风染的话,心脏已然痛到失去了知觉,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刹,她的脑海中赫然浮现少女那张面瘫的小脸,还有她清澈见底的双眼,那双清灵灵的丹凤眼,如今认真想来,与她是多么的相似啊,那少女看向她时,那双眼睛里,时刻充斥着无声的依恋和追逐。
眼泪决堤而出,一丝暗红的鲜血从她嘴角缓缓溢出。
蓦地,她下坠的身体被人接住,她睁开眼,对上西门无双吃惊的表情。
“无双……”西门清雨讷讷喊道。
“姑姑,你怎会落崖?”西门无双本是在下方水流边,见从上方落下一人,本不打算去救,但仔细一看,那人竟是自己的姑姑,这才飞身来救
姑侄二人转瞬落到水边,西门清雨抬头看着极高的崖顶,眼神一片麻木,但随即,她眼中爆射出激动的光,“无双,快,快去救瞳瞳,快去。”
“姑姑,这里的山涧,根本就没有路,我们只能等上面来人救我们了。”西门无双无奈地道。
西门清雨这才发现此处地形,“你不是与紫辰一起去狩猎了吗?怎会一人在此?”
“猎场遇袭,我和紫辰他们走散了。”西门无双拧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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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你们骂我,我只能一直写一直写,但还是没有写到瞳瞳身份大白于天下,众人皆惊的高潮爽快场面,这么多字下来,只写到瞳瞳娘被虐了,明天小高潮~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你们一定要心疼我,表扬我,夸奖我~
还有,讨厌昙花的亲们,可以安慰了,我会让你们喜欢昙花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