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玖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漆黑，慢慢的，她眨了眨眼，还是一片漆黑，只有一些光线明灭在她眼前。
    “玖玖，你醒了？”
    身边是熟悉的声音，钟离玖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不开灯呢？”
    好黑啊。好像八岁之前的世界，只有点点淡淡的光芒，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清。
    上官悠愣了一下，现在是，白天啊。
    为什么要开灯呢？
    难道？
    他将手放到钟离玖眼睛前，晃了晃，钟离玖的眼珠没有任何光彩。她的瞳孔没有焦点。
    “……”
    沉默。
    大概是过了一分钟，先是钟离玖开了口。
    “我是不是看不看见了？”钟离玖轻声笑着问。
    上官悠握住她的眼睛“不会的，玖玖。”
    身体检测的时候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啊！
    钟离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无神的抬头“大概是报应吧，我本来就应该是个瞎子的，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还将你当成仇人那么多年，现在，上天给了我惩罚。”
    “我们的孩子，在哪里？”
    上官悠手心无法控制的生出细密的汗。
    “悠大人，你知道吗？我之前一直不愿意接受你的原因不仅仅是曾经深爱夏侯渊，而是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啊。”钟离玖摸索着抚上上官悠的脸，冰凉的指腹一寸寸的划过他的五官。
    “就像一个傀儡一样，被你和夏侯渊保护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钟离玖微微的勾起了唇“可是我现在想明白了一点，你说说看对不对，我的悠大人，你和皇甫熙，一直都是一伙的，对吗？”
    上官悠整个人都脱力般的软了下去“我……”
    “原来是真的啊。”钟离玖笑盈盈的，好像在说今天吃了些什么一样轻松。
    “悠大人，你这次终于不再对我隐瞒了呢。”
    这样的上官悠，才符合当年四大掌司候选人的身份呀。
    自己怎么就这么傻呢。被骗到又傻傻的回到了他身边呢？
    一次次欺骗，利用。
    “那个位子，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我的悠大人啊。”钟离玖的手滑到了他的脖子处，缓缓地扣住了他的脖颈。
    “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你好像并不紧张被人绑走的小准，皇甫熙那些手下明明可以扣住要逃走的我，却是没有一个人来拦住我，还有，大统领的提醒……”
    找到上官悠！找到上官悠！找到上官悠！
    一定要找到上官悠！
    这是皇甫雪霎对她最后的叮嘱。
    看起来是让她来找上官悠，但是她就住在上官家，又为什么要用找到这个词？
    钟离玖疲惫的闭上眼，那是皇甫雪霎知道一切的劝告。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夏侯渊会在最后为上官悠铺路，还那样相信上官悠会走上掌司之位。
    怎么可能走不上？
    这样的好算计！而且即便是登上了掌司之位，上官悠的名声一定会比皇甫辰好上千万倍！因为一切的坏事，利用所有人的都是皇甫熙啊！
    罪魁祸首是皇甫熙，皇甫辰是那个为了保护弟弟的帮凶，而上官悠就是那个拯救所有人于水火之中的英雄，上官家的势力这些年从未削弱过，还有自己这个钟离家家主与他的联姻，上官家啊，怎么能坐不稳首氏之位？
    上官悠啊，她的悠大人啊，怎么能坐不稳掌司之位？
    “你告诉我好不好，悠大人，你只要告诉我这一件事，我就会乖乖的在你身边，什么都不问了。”
    上官悠将她抱进怀里，“玖玖……”
    “你告诉我，我的爸爸，他的死有你算计的吗？”
    上官悠嘴唇好像被粘在了一起一般。
    钟离玖终于释然了“所以啊，根本不是那么小就明白了喜欢，而是愧疚对吗？”
    愧疚害死了那个给自己温暖的男人，所以想要补偿到他的女儿身上。
    不，或许补偿只是一部分，想要彻底的将自己固定在他身边，才是更多的原因。
    钟离玖眼前黑暗与光影交织，她发现自己连恨的力气都生不出了。
    之前以为自己被夏侯渊抛弃的时候，还会恨，还会想着保护自己的家族。
    可是现在她只剩下了无能为力的苦楚。
    “对不起，玖玖……我……”
    钟离玖叹了一口气，“悠大人，何必说对不起呢？”
    你对不起的从来不是我啊，你那样的深情，就算是皇甫辰对你下的清除记忆你都能恢复，等了我四年，哦，不只四年呢，为了我将自己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你看，不止我相信了你，所有人都信了你是那样的深情，为了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付出了。
    你对我从始至终，都不会是愧疚和利用呀。
    你在对不起什么呢，我的悠大人？
    上官悠将她按在怀里“我只是……不愿意让上官家就这样被埋没了，我只是害怕你离开我……”
    钟离玖漆黑的眸子里什么光彩都没有“我都已经瞎了眼了，还能离开你吗？”
    上官悠脸色一白。
    钟离玖一点点的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我的悠大人，把我们的孩子带回来吧，就当我求求你了，我……放弃了。”
    放弃了，她不是皇甫辰的对手，更不是夏侯渊的对手，更加不会是眼前的，上官悠的对手。
    谁都好，谁想坐上那个位子都好，她都无法相信了，那个在玉兰树下对自己微笑的少年啊，早就消失在她的记忆中了。
    “我会在你的身边的，悠大人。”钟离玖淡淡的说，语气轻轻的“而且，这不就是你毁了我眼睛的目的么？”
    这是报应呢。钟离玖，你识人不清，就是如此。
    上官悠的手微微的颤抖，半晌，他发现自己的失态，然后迅速的恢复了面色，收敛了所有的表情。“你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我后面来和你说，好不好？”
    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真是宠溺。
    钟离玖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
    能怎么样呢，钟离玖捂住眼睛，她连这双眼睛都没有了，输的彻彻底底。
    上官悠是个商人，他怎么忘了呢？自己当初欠他的都还回去了，甚至是连本带利呢。
    钟离玖躺回床上，闭上了眼，她的世界从此，大概是再也没有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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