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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章 风雨欲来(三)
    同缘本来确实是气喘吁吁的,不过不是累的,而是因为知道了后面的僧人踩烂了许多僧舍,还是自己和明珠开的头,想到明珠一路上得意洋洋,他能不气吗?不过原本倒是没脸红,可是被明珠这么一说,刷的一下,那是真的脸红了,是被气红的,气的他都想吐血。可是在旁人眼中看来,这可就是因为勉力和明珠比试,上气不接下气给累的,当下就有人觉得,这位大师看来确实是上了年纪,跟人家小姑娘比起来,居然落了下风。
    同缘看着明珠,气得牙痒痒,偏偏还不能发作,而且也没发做的理由,同缘吃了个大暗亏,不言语了。
    稍后又过了不久,沐川矮胖子还有胡三他们三个也从山上下来了,看到山下黑压压的一片,还以为又要动手打起来了,等问拽过一个和尚清楚之后,才知道他们是在比试轻功,而且最后还是李文轩赢了,就连明珠也是出了一把风头,他们也都高兴,觉得自己那天被少林拿住也被什么,反正今天李文轩和明珠算是将场子给找了回来,然后自己还是大摇大摆离开的。
    随后,李文轩和明珠向同因告辞,而少林寺的僧人也将他们那日牵到山下的马匹给送了出来,于是一行人当即离开少林,向那府衙去了。
    少林僧人这边,也都陆陆续续的散去,回到山上去了,不过今晚注定他们不能好好休息,因为那么多僧舍的屋顶都破了,还是要连夜休整的,不然住宿都要成问题,至于戒律院那边,应该不碍事,谁让同因就是首座,而且有句话是法不责众。
    不过在大家都散去了,同因却始终站在解剑石附近没有离去,同缘觉得奇怪,之前虽然和同因言语有些不和,但他也并非小心眼的人,并且跟这位师兄吵架也不是那么一次两次了,而且刚刚看到同因忽然停下,也暗暗担心他是不是受了内伤,忙上前问道:“师兄,你可是有什么不适?”
    同因摇摇头,叹道:“没想到今日竟然会……”
    同缘还以为他在刚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忙道:“师兄,你怎么也会为此小事执迷?何况刚才如果不是你突然停步,你又怎么会输给李文轩?大家都认为你是故意让他一程,并不是你输给他的。”
    同因反问道:“我几时说过输给他了?”
    同缘又有些想和他吵架,刚才分明是他自己当中说的,输了,现在怎么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不过感觉自己就算和他讲道理,也难分出个一二,就索性不说了。
    不过同因稍过一会,却是忽然说道:“他来了!”
    “谁?”同缘刚要问,就看到同因忽然向不远处的小树林中冲去,他不敢怠慢,生怕是有什么危险。慌忙也追上去,然后只见这原本静悄悄的树林中,不知道何时竟然多了一个衣衫褴褛,乞丐模样一般的人。
    而且这个人身法很是诡异,在树木斑驳中穿梭跳跃如履平地,而且没有丝毫的声响,并且看那速度,自己即便是在平地上也有所不如。这一幕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绝对不会发现这里会藏有一个人,现在同因和那个怪人并肩在一起,两人似乎是在比试脚力,同因也林中奔跑了起来,同缘想要追上去,却始终差了一些,其实不要说他,就连同因,也是明显被那怪人给落下了。
    不过那两人并不是一味的往前跑,不多时就自己折返了回来,但是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在比量轻功身法了,同因已经开始和这个怪人过招,一个是功力精纯深厚,另一个诡异多变,两人各有所长,竟是不分上下。
    同缘看的是大惊,这人一身破破烂烂的,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能和同因打个平手?当然了,这只是拆招的话,两人是个平手,同因如果想要取胜的话,对方毕竟是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同因只要在招式上稍微变通,卖几个破绽,马上就能将战局颠覆。
    同缘拿不准他们两人此番到底是什么情形,更加担心这怪人对少林不利,可是就在他想要趁机参战的时候,同因却突然停手了,而那怪人也打了个哈欠,冲同因笑了笑,就歪在一颗树旁,看样子是有点累了,在打瞌睡。
    同因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说道:“跟我走吧。”
    那怪人不动。
    “跟我走吧,山上有吃的。”
    怪人好像是听懂了,嘴里咿咿呀呀乱叫着,抓了抓头发,也不睡觉了,就任由同因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同缘有点蒙了,不知道这个怪脾气的师兄到底要做什么,但下意识的感觉同因将他领会少林有些不妥。问到:“师兄,你这是……”
    同因看了看这个怪人,说道:“其实我刚才是输给他了。”
    “他?怎么会?”同缘显然不信。
    同因又继续解释道:“自从我和李文轩出了山门,除了你和那个女娃之外,我总觉得还有旁人跟在我身边,始终没有落后半步,可是那人身法太过敏捷,我却一直都不能发现,一直到我们快到解剑石的时候,他终于露出了马脚,我这才看到,就是他,一路在那树林中追赶我二人,不对,不能说是追赶,总是就是在一旁跟着我们在跑,而且不管树林中的道路如何困难,他却始终没有落后我们半步,师弟,我问你,这样的轻功,你觉得我寺中有谁能办到?”
    同缘惊讶万分的看着这个乞丐模样的怪人,摇头道:“如果真如师兄所言,不能,就是师兄你,只怕……也要差一些。”
    “不是差一点,而是差多了,刚才你也看到,在林中我根本是追不上他。”同因看了眼拉着的怪人,说道:“后来我也试了一下他的功法,内力纷杂的很,看不出是什么来历,只不过我可以断定,他是个疯子,曾经也是一个高手,而且,应当不在我之下。”
    同缘比较小心,如果真如同因所言,这个怪人如此厉害,而且突然出现在少林寺中,那可不得不防,万一说别有用心之人,或者是装疯卖傻可该怎么办?于是问道:“师兄,他真的疯了么?你确定吗?”
    同因说道:“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同缘蹲下凑近了,刚要看看这怪人的眼神,因为说谎假冒等等心虚之人,不管表面上装的如何之像,神色如何冷静,但当别人盯着他看的时候,眼神是最容易将他们出卖的,也别对这些观察细微的高手而言,只要你的眼神有一丝闪烁,就足够发现你了。
    可是不等同缘看清楚,这怪人黑白分明的眼睛冲他眨了眨,张开嘴,口水流了出来,而且那口气也够呛的,同缘刚要捂嘴,就见这怪人忽然往前一扑,就奔着同缘的鼻子上咬去。
    同缘唉哟一声,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叫道:“疯子!这个疯子!”
    同因没去管他,拉着那怪人说道:“我们走吧。”
    同缘看着这两人,有点无奈,愤愤道:“两个人,一个是疯子,另一个也是疯子!”
    ……
    李文轩和明珠等人,下山走过一个路口,和那些少林僧人都已经互相看不见了,明珠这才呼的一下,身子一软,直接趴在了李文轩身上,李文轩吓了一跳,忙道:“你怎么了?”
    明珠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不过看上去神情倒是挺高兴的,说道:“那老和尚挺厉害的,我原本想连累带气的整他一顿,没想到,那老和尚的轻功真厉害,险些将我自己给累死了。”
    李文轩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明珠这是在和同缘较劲啊,不禁觉得好笑,也难得她有如此玩闹之心。细细看了一下,发现明珠也只是有点没缓过气来,歇一会就不碍事了。并且看那三个被少林寺关了一天一夜的家伙精神头也不错,之前虽然受了些棍棒,身上有些青肿伤痕,不过少林僧人对他们也还算不错,都给他们上了枪棒伤药,并且吃饭的时候白菜豆腐也是管够,确实是没怎么遭罪,反倒是矮胖子从早嘛到晚,满口的污言秽语,将少林僧人给吵闹的不轻。
    于是几人也不太着急了,毕竟现在已经是半夜,路上也是武漆麻黑的,李文轩就和明珠同乘了一匹马,在他们三个人后面慢慢的跟着,明珠直接累极,靠在李文轩身上小睡了一觉。
    一行人回到县衙的时候,天色还没有放明,这么大早上的,也不好将守门的差役喊醒,于是一个个全都是翻墙进去的,然后全都回屋歇息,直到日上三竿,才一个个的出来。秦县令忽然看到这厢房里面突然多出了三个人,起先一愣,随即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少林寺的麻烦暂且了结,至于青霜剑被扣下,同德方丈派人到上京附近打探李文轩所言是否属实的事情,大家倒是都不怎么担心,因为可以给李文轩作证的人太多了,这件事情整个上京城都知道,两人成亲的时候简直就跟游街一般,能做证人的,少说也的有几千个老百姓,少林寺的僧人到时候只要稍微查问,都能知道李文轩是冤枉的,所以,也就不怎么担心了,只等着一两个月后去少林取回青霜剑就是了,至于让方丈道歉什么的,李文轩从来没想过,毕竟那几个少林僧人的死伤,李文轩心中愧疚是真,还有苏凌云的血仇,李文轩无论如何,也都是要找那个冒充自己的真凶算一算这笔帐的。
    当天中午,秦县令知道李文轩和明珠事情处理妥当了,今日午后就要启程,中午就特意设下宴席款待他们几位,李文轩自然是欣然受之,不过饮宴之余,李文轩想起了那个怪人,可是走遍县衙的上上下下,李文轩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个怪人了,问了问秦县令以及别的县衙差役,都说是昨晚那怪人睡下之后,今天早上一觉醒来也就不见他了,而李文轩回忆了一下,自己天不亮回来的时候,好像也没看到他,多半是昨天半夜就离开了。最后李文轩只得留下一些银子交给秦县令,说是如果这个乞丐再次出现的话,请他代为适当照顾一时,不胜感激。
    而李文轩自己也有打算,这个怪人当年显然是一位高手,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如若可能的话,以后让沐川他们安顿在品剑山庄,倒是也可以让这个怪人也住过去,不然像他这样的人流落街头,吃一餐残羹冷炙都是奢望,终日过着衣不蔽体的生活,实在是有点让人心寒。
    秦祥林自然是一口答应,不过李文轩的银子他是绝对不肯收的,能卖李文轩一个面子,他是求之不得,又怎会收他的银子?
    随后一行人继续往南走,数日之后终于到了宋人地界,在这里,为了方便起见。沐川胡三和矮胖子以及随行的其他人,全都换了宋人装束,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在这边,明珠那元帅府的令牌就已经不管用了,而李文轩也不能说自己认识岳飞,总之还是尽量不要生出一些事端的好。
    随后一行人坐船改走水路,因为这里正好是泸水的上流,顺流而下的话,不出两三日,正好可以经过李文轩的故乡,李文轩也是许久没有来过,自然想要去拜祭。
    顺水而下,相比较前些日子的奔波,几人倒是都显得轻松不少,只是矮胖子这两天有些不好,自从上了船,就开始吐个不停,众人谁都没想到,他居然还有晕船的毛病,不过仔细想想也是,矮胖子可是从小就在北方大草原上面,这次坐船,恐怕还是出生以来头一遭呢。
    小船晃晃悠悠走了两天多的功夫,终于到了当年的庐州渡,曾经这里是一个渡口,虽然不大,可是也热闹,不过自从庐州渡的这个村子被一夜灭门之后,这个渡口也荒废了,附近的老百姓没有人敢搬到这里来住宿的,毕竟曾经这里一夜死了那么多人,大家都是忌惮的很,久而久之,甚至也没有商船客船经过了。
    今天若不是李文轩一直站在船舷,看着路边熟悉的景色,那开船的船家,都认不出这里就是庐州渡。
    因为李文轩是去祭拜,所以就只带上了明珠,李文轩也是李文轩的家人了。沐川他们都留在了船上歇脚,两人牵了马,向过去的村子那边走去。让李文轩有点意外的是,明珠对这里倒是熟悉,明珠笑了笑说道:“我来过这里两次,有一次还遇到了你,不过当时你可是还动手要打我呢。”
    李文轩也想起了当初的事情,两人狭路相逢,李文轩戒备森严,本来可以稳稳的胜过明珠,却不料被她的一双大眼睛盯的是脸红心跳,最后李文轩还是被明珠给摆了一道,当初倒是气得不轻,还被岳盈一顿数落。现在想起这些经过,李文轩却是觉得心中颇多感触,又问道:“你当初来这里做什么?”
    明珠叹道:“和铃儿姐来这里祭拜她父母啊,还有你的娘亲,第一次是和她一起来的,第二次,也就是遇见你那次,我是有事经过这里,忽然想起来了,就自己活来看看,第一次的时候,我们还花了好大功夫,想要找找你父亲葬在何处的,却是没能找到。”
    李文轩牵住她的手,感觉有时候这就是缘分,就像是过去自己师傅跟自己讲的机缘,和明珠明明是天南海北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谁又能知道这个一直跟自己是仇人一般的女子,早就在自己的母亲坟前祭拜,而后如今又能成亲后走到一起回来祭祖,这一切当真是缘分了。
    很快,两人找到了铁南和铁婶的坟,这里自他们上次来过,不过已经过了许久,如今杂草丛生,将那原本不高的墓碑,全都齐齐盖住。
    两人合力将这里的杂草清除干净,磕了几个头,将带来的纸钱烧了,又哀叹了一会,随后走的远了一些,找到李文轩母亲的坟,这座坟因为立的较早,当年李文轩父亲在四周都用青石给铺的地,所以尽管很久没人来过。但周围还是比较干净的,明珠也跟着李文轩一起磕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喊了声娘,随后就上马向庐州城去了,于此同时,李文轩也说了自己父亲以及全村老小其他人所安葬的地方,以及那位行痴大师的事情。
    不过,当两人到破庙的时候,却是没有再看到那位行痴大师的踪影,李文轩问了问附近的几乎人家,这才知道,行痴说此地怨念已平,所以就收拾行囊,到别处云游去了,这让李文轩有点遗憾,只盼日后有缘可以再见。
    破庙再度荒废,庙后两座坟,一座是李文轩父亲的,还有一座是行痴为庐州渡那些村民所建,李文轩燃了纸钱,分别拜祭,而到了李文轩的父亲坟前,明珠也在一旁跟着跪了下来,和李文轩一样,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儿媳妇给您磕头了!”
    自此,明珠虽然从未与李文轩家人相见,如今又是阴阳相隔,但今日也算是认了家门,正式成了李家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