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姑娘在前院摆了小板凳便出门候着,杜萦回与何容与、刘广源三人围坐。
前院太小,横竖五步内而已,比无尽洞天金阁子小了不止两三圈。
自家人相见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此时又并非和何容与见面时那么紧迫。杜萦回满腹的话,找不到哪条先讲。
他看着刘广源那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估计对方也同自己一般心境。
何容与在旁煮茶,适时打破沉默:“荣华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此身修为不足,尤其口腹之欲难解。广源你这次回去,劳烦请人送些吃食来。”
“哦、哦,好的。”刘广源忙答应。
“带熟的。”杜萦回强调。
何容与听罢,脸又红了。
“师兄……”刘广源抽抽鼻息,“你……你这是、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啊。”
杜萦回听他说完一愣,两人相视,都笑了出来。
“差那么远吗?”杜萦回搓搓下巴上的胡茬。
刘广源不知道如何回答,脸侧向一边只是笑,眼眶红着。
“广源倒是没变样子。”杜萦回拍拍他的肩膀。
“头发没见少?”刘广源自嘲着摸摸发际。
“这跟年纪没关系,一直少。”杜萦回在他福气的脑门儿上拍了一巴掌。
刘广源让他这么一打,眼泪都笑出来了。按着额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一直以为,魔尊长得得像钟馗,再不然也得是阎罗殿小鬼那般,这模样……到还比想的好些。”
杜萦回对此评价耸耸肩无可奈何。
何容与捧茶递给他们二人。
“这次多亏何堂主,有勇有谋,将师兄救回来了。”刘广源抿了一口茶,“不然我们真的……提心吊胆。”
杜萦回不想说起这个,闷头喝口热茶,还如记忆中那般香味。不禁讶异何容与一向煮茶煮的这么好,为何做菜像下毒。
“老何。”杜萦回放下茶杯再添,“你没跟他们说,怎么把我带回来的?”
何容与袖手端坐:“我已将伏击之事说明,但没说你不想回来。”
刘广源听到此言愣住:“师兄不想回来?”
“老何……”杜萦回端杯子喝茶。
“当时没有必要让远亭知道你的决定。”何容与坦白,“那日殿上复命,人多口杂,有些事,还是你自己说比较好。”
“师兄为何不愿回来?”刘广源不解,“难道蒋氏还押着你的什么重要东西?”
“是我答应不会离开他。”杜萦回道。
刘广源看了看何容与,更疑惑:“何堂主已对你说明,他是蒋化吉。”
“他是蒋兰宫。”杜萦回坚定。
刘广源再次把疑问投向何容与,何容与摇头。
杜萦回将他们怀疑的和自己的验证一并解释给刘广源,刘广源仍是一脸不可思议。
“那就是蒋殿修了邪术。”刘广源道。
杜萦回:“他不得不修。”
刘广源猛喝一杯茶顺气,道:“师兄你不能太过分了,从蒋殿进了辽肃,你对事情的判断就一直是糊里糊涂。他到底哪里勾住了你的魂,让你——善恶不分黑白颠倒,亲人、挚友,都可以弃之不顾!”
“是,我六亲不认。”杜萦回不予分辨。
“乱说,若荣华真弃我们于不顾,如何还会被我骗来这里?”何容与替他开解。
“我问你,假如,”刘广源指着杜萦回胸前,“假如他真是蒋殿,而这个蒋殿,要我们所有人的命。你给不给?”
“你们的头你们自己长着,跟我没关系。”
刘广源站起来:“若他要你来取,你取,还是不取。”
“不取。”杜萦回果断。
“那你要怎样做,你到底帮我们还是帮他?”
“非要让我两难你们才满意是吗,这仗为何一定要打?”
“为了辽肃宗!”
杜萦回仰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刘广源在这注视下忍气重新落座。
“他要把我们的秘传功法夺走,散布出去。”刘广源道,“他还会夺走我们的权力,把海宁州交给那个什么督院。”
杜萦回:“也没什么不好。”
刘广源震惊:“‘也没什么不好’?”
杜萦回:“说也没用。辽肃宗剑法,我差不多都教给他养子了。”
刘广源的脸顿时僵硬得如同铁板。
何容与倒茶打圆场:“荣华这么久都在蒋氏府中,只听他一家之言,如今,也听听我们怎么说。”
杜萦回做出洗耳恭听状。
刘广源长叹一声:“何堂主,先不必说了,我了解师兄。你没跟远亭说他是对的,远亭那性子听了也是……唉。”
“我脑子里只有和蒋殿那点儿私情,劝你们快点放弃我这个完犊子货。”杜萦回破罐破摔。
“师兄!”
“那个担负着你们期望的主君早死了,现在这个……”
杜萦回说着豁开衣襟,指着肚子上那枚流苏伞烙印:“是怀赦天君蒋兰宫豢养的,男宠。”
“杜萦回!”刘广源拔剑起身,何容与抽出修远抵住:“广源冷静!”
剑指在喉结上,杜萦回盯着他,故意咽了一丝口水,滚动的喉头蹭上剑锋,一滴血珠滚落锁骨。
“无可救药……”刘广源愤然收剑。
杜萦回默默捻了一把脖子。
忽然院门外传来一声长长的“报——”,三人都朝那边望去。
传报的人奉上信笺,何容与接来看了,面色凝重:“是远亭。”
他转头对着杜萦回:“请荣华,去建宁堂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