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紧赶慢赶,时辰总算没有耽误。
杜萦回到了学舍院子,见三七在这里等着。
“之前答应杜长老的制琴器物,都已置备在书房,杜长老自行取用即可。”三七说道,清丽的双眸自始至终不曾斜视,丝毫没有在意这件“不堪入目”的衣服。
“多谢。”杜萦回同她致意。
三七随后告辞。
杜萦回在院中闲逛等蒋寻棠,墙角的花种之前由余讳帮着播下去,现在已经发芽了。
正想着花开繁盛会是何种光景,忽然一条细细的黑蜈蚣爬出花池,碍了杜萦回的眼,他顺脚上去碾死。
“端午一到,毒虫都出来了。”杜萦回掐了掐日子,灵永州地界在八州南端,住上一阵连四时都分不清楚,幸好山上还凉爽些。
可惜永昼宫一事搞得没有几分要过节的氛围,据说景鸾川本有龙舟赛的准备,现在也没了动静。不过无尽洞天府上已经在熏香煮药,备雄黄酒。
昨日去归元城,也听到酒楼在唱水漫金山寺的戏。
杜萦回刚想白娘娘算什么妖兽,忽然记起应该是神仙。
海宁州的案子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不过这不干他的事了。
门外传来余讳颇有特点的脚步声,因院门一直开着,杜萦回扭头便看见他们三人。今日蒋寻棠自己脚着地走在最前头,宋环傍着他小跑,余讳跟在末尾,几步路而已,蒋寻棠就进了院。
“徒儿给师尊请安。”蒋寻棠拜了一下,虽然词儿上老实了,声调却总有点搞怪,不好好说。
“出息,长出腿来了。”杜萦回感慨他今日没让余讳背,再看他换了身装扮,头上编了不少细小辫子,拿五彩绳捆着。
蒋寻棠抬脚给他展示了一下靴子。
他这方抬头,杜萦回才看到他眉心点了个印儿:“点的雄黄?”
“对呀。天君哥哥点的。”蒋寻棠说着捏了捏辫子,“还给我编了小辫儿。”
“手巧。”杜萦回夸赞,“他以前也帮我绑过头发。”
蒋寻棠炫耀得正高兴,让他一说马上不满:“你什么时候让天君哥哥弄过?你一直都这个乱七八糟的头发。”
杜萦回想想,虽然换了身体以后,不像以前当主君那般梳复杂的发冠,但好歹还是梳理通顺系上几个固定碎发的小结,何至于有乱七八糟。
“第一次见到你哥,他帮我打理了一下。”杜萦回对他比划了一下当年的叠楼主君冠,“就是那样结下的缘分,我俩红线没捆手上,捆头上了。”
蒋寻棠嫌弃不已:“还红线……不信,你俩在哪儿见能见到弄头发?”
杜萦回忍住了给他讲故事的冲动,将离剑鞘往他屁股上一扫:“练功去。”
蒋寻棠捂着屁股倒退:“你还答应给我弹二熊呢!弹完再练!”
“练完再弹。”杜萦回把他拎起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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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过节的份上,杜萦回给他取消了午休,改成这一天提前结束。
“今天连翘会不会带粽子啊……”蒋寻棠没急着走,坐在院中的树荫下眼巴巴望天。
“你辟谷,吃什么粽子。”杜萦回也抱着琴跟他坐在树荫下。
“辟谷……不能吃谷物,那我吃别的没事吧。”蒋寻棠说着伸手在怀中掏,摸了个网兜出来,他居然藏了两颗鸭蛋。
“嘶……”杜萦回觉着他藏东西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蒋寻棠掏了一个出来劈成两半,递给杜萦回一半:“要不要吃?”
杜萦回看着那油亮诱人的软蛋黄,心道不吃白不吃,接了过来。
“蛋都分给你了,弹二熊吧。”蒋寻棠说。
杜萦回抱着琴木用手指节敲了两下。
蒋寻棠眼珠子翻成了鱼肚白。
“这人……”他说着往旁边挪了个转身,不理杜萦回了。
杜萦回静静看着他腰间那柄鞘上泛着鱼鳞般光泽的灵剑。
“杜岸。”蒋寻棠背对着他说,“你前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杜萦回拍着膝盖:“说不明白,别的好多人都想成为我那样的人,可是我只想当余讳那样的人。”
“余讳那样的?”
“种种地,打打架,守着自己人。”
蒋寻棠啃了一口咸鸭蛋,嚅嚅道:“你连天君哥哥都守不住。”
“你说对了。”杜萦回低头看鸭蛋,“最该守住的时候,我没守住他。”
蒋寻棠侧着点身子回头看他:“你到底干什么了?你是不是跟些女人纠缠不清……”
“我一辈子也没沾过女人。”
蒋寻棠被他的坚决说愣了。
“那……到底……”蒋寻棠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杜萦回朝他看去,蒋寻棠又把头扭开了。
“你想知道你爹娘是谁?”杜萦回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不想知道。”蒋寻棠垂着头,“我有天君哥哥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