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萦回翻起白眼巴望着他。
蒋兰宫夹起一块肉伸到他眼前去晃了晃,香味钻上杜萦回的脑子,蒋兰宫却只给他看了看,马上缩回手去,把肉搁在了旁边空碟子里。
杜萦回眼看他把所有的药膳好菜全都夹了出去,只留下一碗光秃秃的白米饭。
有白米饭也是好的……
蒋兰宫忍着笑,夹了一口米饭捺入口中,细细咀嚼。
“嗯……今年的新米真香。”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连米种出来都好吃。”
“都比得上亚父你家乡的米了,那个味道我至今还记得。”
“香甜软糯,不干不腻,啧啧啧。”
杜萦回满头暴汗。
——说说说个屁,你他妈倒是给老子吃一口!
——有毒也认了!
蒋兰宫看到他咽口水了,故意夹起一口递到他嘴边:“张嘴。”
杜萦回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不肯张嘴。
“我自己有手。”杜萦回驳斥。
“但是你现在,手不大方便吧。”蒋兰宫的眼神瞥了眼他的锁链。
杜萦回挣扎了一下,双手只能抻到足够到胸口的高度,要自己吃到东西只能趴在地上。
蒋兰宫比量着这个距离,摆出一副明白了的表情:“不然……你直接凑过来吃吧。”
说着他把饭碗往地上一搁,杜萦回的嘴巴正好碰到碗沿上,还是吃不到里面的米饭。
为什么这么大个碗只盛那么一点饭!
蒋兰宫的笑声刺激着杜萦回的理智。
“你他妈的……”杜萦回怒意骤起。
蒋兰宫马上趁他发火之前把碗端回来,阴阳怪调道:“亚父不要把碗弄翻了,你不稀罕粮食,我可稀罕。我小时候挨饿受冻的日子长了,从蜀中离开杜氏以后又差点被蒋家人折磨死,在我眼里,那可是粒粒皆辛苦啊。”
杜萦回不吱声。
蒋兰宫又夹起一口米饭,送向杜萦回:“我知道你饿得难受,不过是个面子的事,只要张个嘴就什么都有了,何必让自己受苦。”
杜萦回耐着性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开了嘴。
蒋兰宫把米饭送进他嘴里,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杜萦回嚼了嚼,暂时没尝出异样。
难道就真的没什么问题?
蒋兰宫极有耐心地一口一口喂,杜萦回趴在他面前老老实实吃。一切平静,却静得十分诡异。
这个动作怎么想起来都有点奇怪。
就这样一碗饭见了底,蒋兰宫看了看别的盘子,只剩下菜了,便对杜萦回道:“没吃饱吧。”
杜萦回盯着其他盘子里的东西继续直眼睛。
“没吃饱也没你的份了。”蒋兰宫说着收拾盘子起身要走。
杜萦回:“你不是说不舍得浪费吗?”
“是啊,不过我忽然有胃口用些夜宵了。”蒋兰宫说,“这么补的东西都喂了狗,那才是真浪费。”
杜萦回气到胃胀。
——句句针对我你几个意思?
他也明白有饭吃就不错了,对面可是仇人在一口口喂你,饭里面都没带刀片,还奢求什么呢。杜萦回也受够了被他这么羞辱,吃完就算解脱。
蒋兰宫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准备收回锁链把他重新拉起来的时候却停下了,回头看了看杜萦回满身的血污。
“这里气味真叫人……”蒋兰宫皱了皱鼻子。
他走去提桶把污水倒进墙角的排水沟,打开墙上的水闸重新抽了一桶山泉水拎到杜萦回面前。
隔着水桶杜萦回就感觉到了寒气,他闭眼等待着冰冷的泉水浇在头上,然而没有。
蒋兰宫又在他面前坐下了,取出汗巾沾了沾水,在他脸上擦拭着。水温刺在杜萦回的脸上疼得他牙根直酸,蒋兰宫继续为他擦拭着脸上的污渍,动作轻柔。
杜萦回想不通他这又卖的什么药。
“这就怕了?”蒋兰宫问,“当年行军途中,你入浴可都只许我服侍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杜萦回反诘。
“我看到脏东西就不舒服。”蒋兰宫轻描淡写。
“你自己就不干净。”
蒋兰宫的手停了一停。
杜萦回为自己终于能驳他一回还有点沾沾自喜,可是蒋兰宫骤变的脸色让他感觉到自己好像确实是说错了什么。果不其然,下一刻那桶冰凉的山泉就连桶带水扣在了杜萦回脑袋上。
“别太不识好歹。”蒋兰宫幽幽道。
杜萦回顶着桶,声音闷闷的:“你害死我,囚禁虐待我,还指望我讨好你?”
“至少我还决定着你会不会挨饿。”蒋兰宫说。
——这倒是真的。
“嗟来之食,即是羞辱。”杜萦回说。
“哼。”蒋兰宫抬脚蹬去他头上的桶,看着杜萦回那怨愤流露的大小眼。
“你不是想让我受折磨吗?”杜萦回问,“何必费这番力气。”
蒋兰宫不以为然:“比起伤害一个人的身体,摧毁他的意志,折损他的尊严,让他痛苦不堪生不如死却无法自绝,才最是有趣。”
杜萦回又一次在他眼里看到那种疯子似的凶光。
“怎么样,你也这么觉得?”
蒋兰宫笑得像条张开嘴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