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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这天,张大爷醒的挺早,刚将昨天晚上剩的点儿棒子面粥倒进锅里打开火,就已经热的满头大汗,起身将窗户打开,没有一丁点儿风透进来,
    外面空气潮湿惹得浑身粘腻,闷闷沉沉的像在憋雨,大片大片的乌云遮盖了天空原本的色彩,给这本就清冷的墓地,更增添了一丝阴郁。
    张大爷探出脑袋向远处眺望,差点儿吓出心脏病来,只见高台上站着个穿一身黑衣的人,太远了看不太清,似乎是个男人,
    眯着眼瞅去,那男人突然弯下腰来,不知在做什么,不过看着动作尤为奇怪,四肢不太协调,特别是腿部,很僵硬,极可能患有某种腿部病痛,
    张大爷摸着自己一到阴雨天就疼的膝关节,同情男人的腿现在肯定不好受,
    这种鬼天气来山上啊,过会儿就得赶紧走,不然会被雨截在半山腰,碰到大暴雨起雾的话,没人会不要命的往山下开。
    灶台这边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张大爷闻着空气中的糊味儿,一跺脚“坏了”,边喊“我的粥”边跑去关火了。
    这边园口,小蔡看着手表里不断前进的时间,担心个不停,石副旅长进去快两个钟头了,据广播说今天是中雨转大雨,目前他的身体状况别说中雨就是毛毛雨都不行,容易引发术后高烧感染。好不容易将石副旅长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这才刚能小幅度的活动……参谋长命令小蔡必须完好无损的将人带回。
    可就在刚才,石煜拒绝了小蔡的帮忙,硬是自己扒拉着车门花了半个多小时,才靠腰部力量一点一点移下了车,用拐杖支撑好自己的重心才对小蔡冷硬道:“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要过来,在车里等着就行。”
    小蔡想着参谋长的话,迟疑下:“可您的身体……”小蔡还未说完,就被冷冷地打断:“服从命令!”
    没办法,小蔡只好立正敬礼:“是!”
    已经开始刮大风了,小蔡急得摔上车门就往墓园跑去,不行,石副旅长的性命最大,
    这会儿子,头顶上空开始滴答点儿了,迎风飘落的雨水逐渐呈现增强的势头。
    石煜将两个拐杖靠在墓碑旁,一手扶靠墓碑,缓慢改变身体弧度,另一只手伸长将臂弯里的红玫瑰降落到墓碑前,就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他感觉背后的衬衫都让汗水沁透了,
    接着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包湿巾,再次缓着动作轻轻擦拭墓碑表面,石煜知道她有点小洁癖,所以连着碑的侧面都擦到了,甚至多费几张湿巾,擦了好几遍。
    当他架着拐杖侧着身躯艰难地转到墓碑后面时,突然发现碑上似乎有一段文字,但这段文字被刷成黑色,和碑体本身的颜色是一致的,所以不容易被发现,
    要是石煜不想着擦拭墓碑后面的话,可能这段文字真的就长眠于此,随着风雨的打磨和年岁的洗礼,悄无声息又一心一意地守着时筠,
    反复摸索过那段文字,一抹自嘲的笑爬上了他的嘴角,
    “原来你这么怨我,也是,咱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明白了,会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打在他身上,石煜就像感受不到似的,面无表情地架起拐杖往来时的路上快速移着,像要逃离什么:
    “黄泉路莫见,奈何桥勿言!”
    “也好也好……”
    雨水的寒意肆无忌惮的侵袭,透凉的只剩人心。
    张大爷喝着粥,从窗外瞥见石煜在大雨中艰难前行,便打开窗户冲他大喊:“小伙子,雨越下越猛了,来我这儿避一避吧!”
    然而石煜就像失了聪般,对张大爷的善意提醒全然没有理睬。
    远远瞧见石煜在雨中踟躇,风将他漆黑的衬衫吹成膨膨鼓鼓,即使是被暴雨捶打,他的脊背依旧挺直。
    小蔡赶紧跑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石煜充血的双瞳没有一丝一毫焦距,目光所及之处,是他身后数不清的墓碑矗立在墨泼的雨幕里,远处天地分不开界限,地狱般的光景,而他,似是侥幸的遗落者。
    感到身旁有伞阻挡了雨水和凉意,这才垂眸冷盯小蔡,面容布满冰霜:“违抗军令?!”
    小蔡不受控地一抖,脑海中迅速从队里出了名的严苛到身高一八六的碾压再到明摆着他糟糕的情绪,直接卖了参谋长当挡箭牌:“我应了参谋长的嘱托一定将副旅长您完好无损地带回,若您想罚我,请您先爱护好身体,之后,我随您处置!”
    石煜没再说什么,直接选择无视他拄着拐就往前行去,小蔡只好硬着头皮打伞跟上,
    屋里的张大爷看完这幕,摇摇头,疑惑道:“真是个怪人!”
    很幸运刚才是一段雷阵雨,过后就不下了,小心翼翼地在山坡道上开着车,车内暖气开的很足同时气压也极低,小蔡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石煜用毛巾擦干头发后直接靠在座椅背上闭目养神,口袋里的手机一直振动,他就当作不知道,
    马上接近高速出口,小蔡想着直接往c市赶去。这时,石煜却突然出声:“不回部队,往我家去。”说完报上一段地址,
    小蔡还想犹豫下,石煜又一剂猛药:“怎么,又想违抗军令?!”吓得小蔡赶紧将参谋长的千叮咛万嘱咐抛诸脑后,
    到了家楼下,石煜让小蔡在附近宾馆订个房间住下,就朝家挪去。
    ……
    用钥匙拧开房门,石煜早已大汗淋漓,刚扶好门框站稳,就瞧见父亲跪在一个蒲团之上,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面前是一个观音像,录音机里播放着佛歌,手机打开播放讲法的视频,观音像前的三根香静静燃烧,
    石煜强抑制住满身疼痛往里去,终于将重心安放入沙发内,点燃根烟,莫名的一阵烦躁压都压不住,
    等父亲起身后,石煜叫了一声:“爸”,石滨扭头见自个儿子坐在沙发上,眼圈微红哑低嗓子道:“回来啦!”
    对于石滨而言,这段时间真的特别难熬,接连的噩耗,已经让他由最初的痛苦变为如今的麻木,只有将身心与青灯古佛相伴,才能获得一丝安宁。
    哪知下一句话却令石滨一愣:“哪里的佛最灵?”
    石滨有些转不过来弯儿,他不是最不信这些的吗,每次出任务前让他拜拜,他总不耐烦,这回是怎么了?
    感知到父亲的疑惑,石煜按灭烟,吐了口气:“我今天去看时筠了!”
    看到父亲要抹起眼泪,石煜赶忙安慰:“您不是最信这个吗?陪您去给您的好儿媳妇保佑一番。”
    石滨厉声骂道:“混账东西,那不是你媳妇儿,瞧你那没心没肺的样子!”
    石煜又一阵烦闷:“那份离婚协议她活着的时候就签字了,按照您的说法,生曾经是我的人,死便不是我的鬼了!”
    石滨一巴掌拍到他脸上:“那是你小子活该,我不稀得你陪我去!”
    石煜再点了一根烟:“人家时筠说了,以后都想躲我远远的,陪您去给她安个心。”
    听到这儿,石滨蹒跚的步伐顿了下,轻嗤一声不去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