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山东却发现蝗虫大量增多,也庆幸衮州发现较早,在刘家寨几十上百万两花费下,山东并未因此发生了蝗虫灾。
一斤蝗虫兑换一斤盐巴,无论是否因侵占了其余纲商地盘满意与否,数十万石盐巴花费出去,几十万石干巴巴蝗虫也堆在库里,看着这么多虫子,朱徽妍竟有些头皮发麻感,更对此一筹莫展,不知该用来做什么。
管事老何陪着公主一一查看库里的蝗虫,一名寨里半大小子急匆匆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就被摆手挥退,弓着身子低声说道:“公主,师明公公来了寨子求见。”
听到师明来了寨子,心下微微一叹,却问道:“老何,你认为这些虫子当如何处理?”
老何叹气一声,说道:“小旗大人走的太过匆忙,并未言及蝗虫处置之事,一斤盐巴兑换一斤蝗虫,数倍粮食之价,若……若喂食牲畜就太……太浪费了啊!”
朱徽妍微微点头,沉默了片刻,叹气丢掉手里早已死去的虫子,说道:“先库存起来,仓库里要定期加些炭石烘烤,莫要受潮坏了。”
老何忙点头道:“还请公主放心,库里有稳重专人看守,绝不会坏了库里的粮食。”
刘家寨粮储库房占地五十亩,站在外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个个房子,但是内里却是一个个巨大的铁皮储罐,每一个储罐就有万斤,五十亩的巨大庭院,仅储存罐就有五千之多,只是有许多储罐并无粮食。
巨大如同一座新城的刘家寨已经封闭了外围城墙,一号寨除了办公和粮储外,并无其他作坊,也顺理成章成了城主府之地。
一一检查了各个粮储房舍后,朱徽媞才来到门房处领着儿子离开刘家寨粮仓之地。
城主府并不怎么奢华,院子稍大些,屋舍稍多些,与一般四合院没太大区别,要一定说区别,就是树木稍多些,也较为阴凉些。
见如同栅栏铁门外停着马车,师明忙站起身子迎了上前。
一身素白劲装打扮的刘英儿停稳了马车,搀扶着朱徽妍下了马车,又将沉重了不少的刘大少抱了下来,这才与一般护卫一般站在朱徽妍身后。
“老奴见过公主!”
师明不知多少次来见公主,很懂驸马府的规矩,所带之人早已赶的远远,见他弓着身子行礼,朱徽妍却微笑点头。
“公公怎么不在厅里等候,外面虽有些树荫却也甚是炎热。”
“老奴就是个贱命,就是担心饶了公主清净。”
说着,师明忙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
“驸马爷送来八百里加急奏折,顺便给了公主捎带了封家书,陛下让老奴给公主送了过来。”
朱徽妍一愣,伸手接过信件,翻看了一眼,手指感受着信件厚度,儿子伸着小手抓过信件玩耍。
“驸马又在大同惹了事端,让皇兄为难了吧?”
师明跟在一侧,弓着身子说道:“几个蟊贼捋了驸马爷虎威,有数万大军在,公主无需太过担忧。”
朱徽妍一愣,低头看了眼儿子手中信件,眼中担忧一闪而过。
“一封信件当不得公公亲自前来,皇兄不会还有别的事情吧?”
师明一阵犹豫,心下微微叹息。
“年景一年不如一年,两万新军即将前往九边之镇,银钱还罢,暂时内外库里还有些,就是……刘家寨可否出售些低价之粮与军中?”
朱徽妍微微沉默,点头说道:“两万新军,寨子里可以平价出售给朝廷二十万石。”
师明心下顿时一松,笑道:“还是公主仁义,老奴这就不打扰了公主。”
师明抱拳,朱徽妍只是微微点头,牵着儿子小手走在绿茵小道,儿子手里还捏着一封未曾打开的信件。
夏粮刚刚收获,按理说此时是粮价最低之时,但今岁的天气太过诡异、干旱,粮食减产造成了百姓恐慌,再加上粮商的囤积,粮价并未因夏收而大幅度降低,反而徘徊在十文钱一斤的高价位上。
十文钱一斤粮,三倍与正常粮价,两万军卒仅吃粮就要二十万两银钱,这对朝廷是个极大的负担,而师明嘴里低价粮是指粮庄收购百姓的低价粮,刘家寨的粮食来源一个是自身皇庄、王庄,另外就是民间散户和南洋走海运、河运运送过来的粮食。
短短几年,刘家寨垄断了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粮食,粮商以为刘家寨会大幅度降低粮价,甚至朝臣和皇帝都认为如此,结果刘家寨垄断了粮食后,为了让以农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农民增收,收购粮食时刻意抬高价格,粮价却一涨再涨,粮商们并未因此而损失了钱财,反而因粮价不断上涨而大赚了一笔,朝廷却因此花费颇多。
朱徽妍默默坐在树荫下长条椅登上,儿子无忧无虑跑来跑去,看着儿子灿烂无邪,心下一阵无奈一叹,低头看向手里的信件,信件封口很好,却知道信件已经不是原封不动的信件了。
……
眉头随着目光不时紧皱、松弛,最后只是平淡微闭双目。
“英儿,去给二哥送封信,就说送来两百女真亲卫。”
刘英儿一愣,说道:“小旗大人不会真的出了意外吧?”
朱徽妍微微叹息,将手里信件送到她手里,叹气道:“相公可能把鞑靼逼迫的太紧了,竟然出了十万两银子。”
刘英儿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脸上更加阴沉。
“公主,此事没这么简单,一群蟊贼还无法让大同数万军卒乱到了无法救援代王府的地步。”
“自然是如此,但也只能如此,此时大同乱不得啊~”
“公主,小旗大人……好像……吕梁山有相熟之人吧?”刘英儿皱眉沉思。
朱徽妍沉默看着不远处的儿子,微微点头。
“当年萨尔浒战败,有些陕甘逃兵自辽东、鞑靼边缘之地逃回了山西,当年大哥、二哥让一些人随着去了山西,后来被河南巡抚在潼关堵住了道路,陕甘逃卒无法返回家乡,就留在了吕梁山为匪,相公的一些老卒也就留在了那里,至于为何……相公没有说。”
“还有……就是相公当年自昭狱死牢救下了不少萨尔浒逃将,有一些没能留在幼军,马总兵就是其一,还有些归返了家乡为民,还有则……算了,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让相公自己处置吧。”
看着儿子蹲在地上捉弄蚂蚁,也不知是该忧愁还是该庆幸,也只能小心守着一家老小。
在刘家寨答应了二十万粮食后,魏忠贤唯恐宁德驸马府变卦,第一时间令人运走库中粮食,而支付给的银钱却不是龙票,而是黑不溜秋的十万两劣质银,刘家三老祖大怒,公主态度却颇为怪异,竟然捏着鼻子认了下来,仅此一笔买卖就让刘家寨亏了两万多两银钱。
方从哲好像发现了些许诡异,原本该让童仲揆、戚国昌领两万新军北上九边宣府、大同、榆林、延綏四镇,结果朝臣们极力反对,最后两万新军被王在晋、朱纯臣为将、信王朱由检任监军率先领军北上了宣府三卫。
朝廷诡异的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三千神机营连同两万新军北上,孙承宗也返回了山海关,三万辽东军聚集在广宁卫,一副随时要杀出关隘姿态,引起辽河套鞑靼朵颜三卫诸多小部恐慌,数十小部聚起八千骑抗议。
皇帝正式罢去大同巡抚张宗衡、总兵张鸿功、姜瓖、张应昌四人,随着朝廷宦官在众将前一番宣读圣旨后,马林也正式暂代大同行都司都指挥使,暂时成了大同镇总兵,其余者各有赏赐晋升,也同意了猛如虎、朱鼐镜两人的任命,一切显得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只是看着手中一片纸张,刘卫民一个人躺在书房桌椅上许久……
两万幼军在大同停留了小半月,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笑容依旧,徐娇却莫名有些担忧……
狭小的地窖微微凸起一个土堆,淡淡臭气让人皱眉,蹲坐着的三人无一人开口,悬挂在头顶铜铃微微轻响,梁老头微微动了动眼珠,证明着自己还依然活着。
“咯咯……”
头顶微微轻响,第一缕略带寒冷气息闯入,苍白脏污的脸有了一丝生动。
“小姐。”
阳光映照的大光头让人眼睛微眯,斗笠女想要挺身站起,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生生摔倒在梁老头身上。
“太久没活动。”
邢七正要跳入地窖,矮胖女已经跳了进来。
“大师姐……”
“外面如何了。”
矮胖女轻轻将她双腿展开,一边低头揉捏,一边轻声说道:“刘驸马……”
“狗……贼!”
低沉压抑嘶吼让矮胖女吓一跳,矮胖女心有不满,斗笠女却微微摇头。
“外面究竟如何了?”
“刘……他已经于昨日出了杀虎口,城内也放开了戒严,人熊在第三日就被人砍了脑袋,听说是他手下一人斩杀的,龙王在逃回榆林时,遭到近百蒙面骑围杀,但人已安全逃脱,暂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何。”
“其他的呢。”
“其他的……大同巡抚和三个总兵被罢了职,大同军卒已经发放了军饷,军心已稳,想……想要再来一次……已经不可能了。”
矮胖女看了眼瞪过来的童子,低声说着半个月里发生的点点滴滴,梁老头眼睛却盯向光头的邢七。
“小子,五香豆还有没?”
……
“三十文一碟。”
“哼!”
邢七又冷哼一声。
“童叟无欺!”
……
“太平日子好啊~”
“还能吃上五香豆……”
梁老头无奈感慨,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又重重咳嗽两声,看向一动不动的童子,看向微微隆起的土包,微微叹气一声。
“世人皆知刘驸马骁勇,却不知他还如此善射,整日过着刀头舔血日子,想杀人时被人反杀,就他娘地认命,再说……事前老头子就提醒过你们,自己选的路,不能走,跪着走也得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