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撒谎,刘卫民自己很清楚,如果魏广微真的无法让他满意,他会亲手制造分裂,分裂文臣,制造南北文人士子的激烈对抗,制造百姓与文人的对抗。
他背着身子,发出赤裸裸的威胁,也不是威胁,他只是陈述着事实而已。
皇帝朱由校听着师明颤抖话语,眼睛却微微眯起,许久才吐出一句话语。
“南经北政……有些期待……”
师明不知是如何走出的天工阁,一干东林人却全都聚在了赵南星家中,魏忠贤同样召集了一群人商议,无论双方是如何的摔板凳、茶盏,最后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秀才可免税八十亩,举人免税两百亩,进士更是高达两千亩免税之田,科举每三年一次,一次录取三百,平均一年录一百进士,秀才、举人、进士,大明每年免税田高达一千六百万亩,而实际上三者实际拥有田地并无这么多,名下皆有不少百姓以田依附,向他们缴纳每亩田十斤粮食,本应向朝廷缴纳每亩田二十斤的赋税,就这么被合理合法侵吞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事情,却从无人将之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朝廷赋税不足,一旦加征,就会加征到原本正常缴纳赋税百姓头上,这些合理合法侵吞国财税赋之人,实际上是在变相增加了百姓负担。
事情不挑明还好,一旦挑明了,无数百姓就会围攻文人士子府邸,后果只有两个,要么制定更加严苛的税收制度,要么直接减免所有人免征纳税田亩,而这是朝臣们绝对不愿意的。
商议对策,不同意见争吵,自说了那些话语,他就知道肯定会如此,当然了,对此也没太过在意,反正威胁的话语说了出去,决定权交到他们手里,若真想撕破脸开战,自己也毫不畏惧。
“相公……”
刚回到驸马府门前,就见小媳妇站在门前等他,见她脸上的担忧,脸上露出毫不在意表情,笑道:“娃娃们准备好了没,过两日随相公一同南下河南。”
“嗯。”
朱徽妍上前盯着他的双眼,说道:“一共一百名学徒,兵科二十,算科五十,医科三十。”
见她眼中担忧未尽,上前牵着她的小手,笑道:“不用太过担忧,你家相公是为朝廷培养人才,又不是为了自个,他们会答应的,相公也就是吓唬吓唬一下他们。”
两人刚进入府邸阁廊,朱徽妍突然说道:“江南传来消息,方阁老已经到了南京,相公是不是让方阁老主持理事会,朝臣们也就不这么抵触了。”
“方阁老?”
刘卫民一愣。
“方阁老么……这么着吧,让人送信去南京,让方阁老主持江南之事,并招募人丁前往安南、苏禄,许以每人与十亩田,三年内不征税赋,能招募多少是多少。”
朱徽妍有些犹豫,说道:“条件是不是有些差了?”
一边牵着她的小手,一边说道:“条件确实差了些,今日相公还能免费给了他们,今后就不一定了,今后就要与沈辽那些百姓一般,咱们顶多会低息借贷给他们。”
“这一次相公让报社刊登土地与人口的关系,一者是为了减少朝臣与士林间的压力,二者为下一次灾害提前做些准备,再发生了此等之事,咱们也就有了足够的借口、机会,麻烦事儿也会少了许多。”
刘卫民微微叹息,说道:“此次就这么着吧,能迁出多少是多少,至于方阁老那里……让阁老自幕些书生,许诺其优秀者,科考之时可以增加分值,并让沈允婻倾力支持。对了,户部账册整理完了没?”
朱徽妍微微摇头,又有些担忧说道:“户部账册很乱,还需一个月才能整理完毕,许多账目都无法对上。”
刘卫民一想到户部烂事脑仁就疼无奈,无奈说道:“账目对不上就对不上好了,先将所有账册整理出来,明日将各管事寻来,相公了解一下情景,估摸着也就这几日,相公就会前往河南、两淮。”
“嗯。”
“烦心的事儿太多,不管了,今日啥都不管,打铁!”
一件连着一件,屁事无数,河南、两淮发生水灾,只要有粮食就不应该发生太大的问题,期间是死了不少人,也会有无数灾民相互哄抢,甚至发生犯罪之事,在他看来这都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只要将人安抚下来,洪水降下去后,令其归乡耕种就算万事了,剩下的无非是组织百姓耕种,组织百姓修建房屋等一些后续恢复生产的事情,至于一些在文人士子看起来很严重的些许不法之事,他反而不是很在意。
百姓遭灾,通常朝廷派出些官吏主持赈灾,首先是召集当地官府、名望颇高的宿老、富户,共同设粥棚赈济,吊着饥民不至于饿死大部分,将百姓固定在某处,不让其乱窜造成灾祸即可,至于灾后恢复却所做甚少,全靠百姓自己恢复生产。
他知道里面蕴含着无数利益,也知道会有无数阴暗,每一次灾祸都意味着会有无数利益,粮价的飞涨、土地的兼并都是灾祸的孪生兄弟。
或许这也是朝臣们不愿他太过插手其中的主要原因,看得多了,心下也不愿意去看这些烂事,但他更知道山东与河南、两淮不同,在他熟知的历史,除了闻香教发生了一场比较大些的灾祸外,那场撼动整个大明朝根基的灾难并未对山东造成太大危险,反而河南、两淮皆有叛乱、动荡。
人多而地少、粮少占据了绝对的主因,若无法将人口降了下来,他还是无法面对今后十数年内更加危急灾难。
百姓眷恋故乡,若什么都不讲明,仅仅只是因为十数万灾民堵住了河运,就将这些人强行抓住送去朝鲜新得的两道,不仅会增加士林的不满,同样还会得罪了无数百姓,而报纸解决了他的问题。
在他看来,小事做细,事情越大,越应注重大局,细节反而不应太过注重,只要不是影响大局即可,当他发觉这场水灾无法给他带来太大益处时,只需寻个合适主事人,将粮食发放下去,处理后续恢复生产也就算完事后,当他发觉到了这一点后,他就不愿意去做这种烂事,他更愿意在刘家寨烧制玻璃、烧制水泥、炼铁、造枪炮,他情愿看着学徒制造硝化棉……
朝廷上的烂事太多,还都是他极为厌恶的没完没了的争执,一觉醒来,看着陈三严送来的东西,突然很想仰天大笑,一夜间竟然冒出两家报社来,看着《明报》、《东林报》,他就知道是哪些人弄的报社。
“大人,是不是让咱们的人注意一些?”
陈三严看着刘卫民有些不甚在意表情,有些担忧说道:“魏忠贤让他的侄子弄了个《明报》,东林党汪文言办起《东林报》,看样子是想学着咱们,要不要找几个兄弟……”
“捣乱?”
“用不着。”
刘卫民一抬手臂,不屑道:“报社看起来容易,找些人印刷即可,可真要做起来却不是这么简单的,当然了,舆论自由也并非是件坏事情,他们不来找事,咱们也不去理会,让兄弟们注意下,别让他人坏了听报台即可。”
陈三严点头说道:“大人放心,都有咱们的兄弟看着呢,哪个敢捣乱,兄弟们让他担不起!”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要注意些影响,不能当着人面惹事,阴暗些的事情你们懂的,也不用本驸马提醒,但是要记着了,不能留下把柄。”
“诺!”
刘卫民陛下沉思一会,看向陈三严,说道:“堵住河运的灾民,挑事之人的根底查到了没?”
陈三严神色有些郑重了,抱拳说道:“挑事的人容易查到,是去岁跑到衮州的河南贼,原本兄弟们是要暗中抓住他们的,只是后来发现还有官府参与,就想钓鱼,可后来……人却莫名其妙的死了,小的也只是捉了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乱民。”
……
“捉住的乱民一律交给衮州当地府县,随意安些死罪,以官府的名义送去登莱,还有……选一些河南、两淮的兄弟,让他们在百姓里多招些人手,单独组建个帮会,按照你所知的帮会组建,与漕帮隔离开,主要在河南、两淮活动,但是你要暗地里牢牢控制住了。”
陈三严心下一惊,忙点头说道:“大人放心,小的会将此事办的稳稳妥妥,绝不会给大人惹下半分麻烦!”
刘卫民沉默片刻,端起茶水稍微饮了一口,叹气道:“本驸马不怕惹麻烦,只是有些事情你不懂,只有数年、十数年后你才能明白今日你所做之事。”
陈三严点头说道:“小的不懂,也不敢问,小的只知道听从大人的吩咐,帮派的事情小的会仔细安排妥当,绝不让大人忧心!”
陈三严的话语让他很是满意,起身来到武器架前,从中拿出一木盒。
“这是刘家寨前些日送来的,不用点火的燧发枪,可连续射击六次,造价颇为不菲,除了皇宫里有一把,这是仅有的一柄,你是漕帮帮主,比较危险一些,拿着吧。”
“大人,小的……”
“拿着吧,记着了,啥事儿都要留下最后一手,这把枪……莫要他人知晓,关键时候可以救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