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他娘,快……快将咱家的宝钞拿出来!”
“快——”
汉子一阵怒吼,妇人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担忧自家相公拿了钱财去赌,不由身子向前一挺。
“又要银钱去赌,老娘倒了八辈子霉!你……你这泼才还不如打死老娘呢——”
汉子恼怒,猛然一推妇人,径直冲入屋内,妇人顿时急了,紧跟着冲了进去,不一会儿一阵暴吼哭闹声传出屋外,门口还站着三个娃娃,之后就见汉子拿着个木盒急匆匆冲出了房,后面跟着的同样焦急万分妇人……
卫民钱庄、“和”字号钱庄,外面全是人山人海,数百军卒更是死死拦在门外。
“……凭什么不让存储宝钞?”
“就是!凭什么——”
“这是朝廷发的,钱庄凭什么不让存储——”
“朝廷作废……”
“凭什么——”
……
人山人海,一尺厚的积雪,不知多少没了鞋子,还依然争前抢后向前拥挤……
……
“啪!”
“驸马爷,真不是老奴的主意,是……是……”
刘卫民正全力准备着幼军换装的事情,谁也未曾料想,一夜间,满北京城全是宝钞作废的流言,卫民钱庄尚未开门,就被无数百姓找上门来,全是吵嚷着存储宝钞。
脸色阴沉,手按刀柄,青筋直鼓的大手,魏忠贤瘫倒在地,面色惨白,双眼惊慌……
“来人——”
刘卫民大吼,大手一摆,又是猛然一脚踢在魏忠贤胸口,阴沉着脸俯视。
“魏公公,刘某真的怀疑起自己眼光来!”
“哼!”
甩下魏忠贤,大步走出房门,看着无数密集人群,一把从军卒手中夺过枪支。
“啪!”
枪声响起,人群陡然一静。
“诸位乡亲父老!”
神色冷峻,一一看向人群。
“宝钞并未作废,诸位宝钞照样存储,但是……需三年定期存储,宝钞兑率一百五十兑一,想要存储的……排队!一个个来!”
“不想……”
……
“凭什么要老子存三年?凭什么是一百五十兑一,市面上也是一百兑一,老子就存一年!老子就一百兑一!”
“乡亲们,卫民钱庄欺负咱们老百姓……”
“啪!”
枪声响起,鲜血喷洒一地,跳起来的汉子应声栽倒在地,看着血肉模糊的脑袋,人群“呼”地散开,全一脸震惊看着倒地尸体。
“谁还跟老子吵吵嚷嚷?还有谁打断老子话语?”
“站出来——”
刘卫民的凶戾一时间镇住了所有人。
“三年定期,一百五十兑一,今日有多少,老子收多少!”
“不想吃亏——”
“不想一百五十兑——”
“没问题——”
“三日后!”
“老子,给你们答复!”
阴冷目光一一扫视人群,无数百姓中夹杂着的一些人,忙将脑袋低垂,唯恐刘大驸马毫无征兆动手杀人。
“来人,划出线来,敢不按照老子的规矩乱来者,直接枪杀!”
“哼!”
冷哼一声,刘大驸马大步向前,亲卫们忙围着他,唯恐突然冒出的刺客,人群更是不住后退,让开一条道路来。
刘卫民刚上了马车,一把拉过小三。
“传令赵锐、王凯、柴之霖、董大礼、王天哲,赵锐所部严守卫民钱庄,王凯领兵接手‘和’字钱庄,所有‘和’字钱庄所属,一律抓捕看押,调沈允婻暂为接手‘和’字钱庄。”
“调柴之霖所部,封锁外库所有钱财,外库钱财清点造册,任何人不与碰触半分!”
“董大礼看守刘家寨,王大哲入城,哪个敢异动,杀无赦!”
刘卫民话语说完,轻轻拍了拍小三肩膀,小三忙低头答应,跳下马车急匆匆传达军令。
“大意了……”
刘卫民闭目沉思,十余日来,他一直准备换装、训练,就等着两日后的阅兵典礼,对于这些日发生的事情并未太过关注。
他知道“和”字号钱庄一直拿着宝钞上门存储,今日存,明日取,以宝钞换他库里银钱,但都是小数额,没想到三日前骤然增加,正当他准备用同样法子时,今日竟然爆发了如此规模动荡。
随着他的军令,大批军卒进入内城,军卒荷枪实弹,刺刀利刃下,围堵两个钱庄百姓也逐渐冷静了下来,而“和”字钱庄上上下下全被绑了的干净,而幕后八个股东因躲在张问达家中这才躲了一劫,但各家府邸却被军卒看押,任何人不得进出。
内城大乱,皇宫也差不了多少,无数大臣跪在乾清宫门前,数名大臣被棍责,小皇帝好像还是不动分毫,只是阴沉的脸让殿内宦官畏惧低头。
刘卫民手按刀柄,一路来到乾清宫门前,来到一干跪地文武身前。
“顾阁老、魏阁老、亓阁老、赵阁老、朱阁老、左大人、孙大人……你们真的很好……”
“很好——”
“行,你们行,这可是你们逼的,到时候别后悔!”
“哼!”
刘卫民抬步就要进入乾清宫,孙承宗猛然起身拦住他。
“刘驸马,此时不是意气行事,还请……”
“请什么?”
刘卫民一脸冰冷,猛然推开孙承宗,大步走入乾清宫内。
“陛下——”
“驸马爷……”
“快!快快让大兄进来!”
师明急切,朱由校像是一瞬间活了过来,惊惧、恐慌、不安在这一刻找到了寄托……
“陛下,臣……”
“大兄,大兄,可有……可有解决之法?”
刘卫民刚要开口,朱由校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脸上更加焦急,抓住他的手臂也略微颤抖。
感受着大舅哥的恐慌、惊惧,刘卫民反而有些诧异,整个人一下子沉稳了起来,大手连连轻拍他的手臂,温言安慰。
“陛下莫急,您可是大明帝王,莫急,出不了多大的事情。”
一番安慰,刘卫民脸上轻松像是有股魔力,朱由校惊慌、恐惧逐渐消失,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
刘卫民笑道:“陛下欲要销毁贬了值的宝钞,还利于民是件好事儿,虽急了点,触动了些他人的利益,但也算不了多大事儿。”
他的随意影响了朱由校,微微点头。
“是……是朕急切了。”
刘卫民一把搂住朱由校肩头,安慰似的摇晃了几下,笑道:“急是急了些……却也算不得什么,早晚都会来这么一刀,也无所谓了,就是……就是有些可惜了,阅兵是来不及了。”
“阅兵不阅兵无所谓,大兄想什么时候都可以,朕……朕想听听大兄有何良策。”朱由校还是有些紧张。
刘卫民无所谓一笑,笑道:“还能有啥法子,无非用真金白银收回那些宝钞,逐渐销毁。”
朱由校一愣,没想到他会说了这么一句,犹豫道:“大兄,自太祖发行宝钞至今,民间宝钞究竟有多少,谁也不知,用真金白银一一收回……很难的。”
刘卫民微微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发行的宝钞也不是没法子计算,每年都有记录,只要叠加起来即可,但……以臣想来,就算按照此时一千兑一,估摸着也会有数亿两银钱,至于民间究竟会有多少,需臣计算过后方可确定。”
朱由校犹豫道:“可……可这么多宝钞,又……又如何回收?”
刘卫民沉默半晌,无奈说道:“臣还请陛下,将内库、外库银钱全都交于臣,每一年的赋税,必须全都存入臣之钱庄,臣亦请陛下……废弃宝钞发行,并且只允许臣发行大明龙票。”
“除此外,臣还需与陛下签订个契约,海贸司三十年归我为民钱庄,刘家寨名下任何产业,除正常税收外,刘家寨不会与朝廷分润任何利润。”
朱由校沉默良久,微微点头。
“大兄所说海贸司,及刘家寨的事情,朕可以答应,只是……只是内外两库和赋税……”
见他犹豫,刘卫民叹气道:“不是臣想着执掌天下赋税,天下之财,而是因为……因为今日之乱,必会引起整个天下动乱,臣也不知暗中究竟有多少人前往了大明各州县,陛下必须尽快决定。”
“内外库银钱,加上朝廷的赋税,有这些做底,作为信誉的支撑,臣才有可能让卫民钱庄取信于民,才有能力发行龙票作为国债,以龙票国债,替换掉百姓手中极大贬值的宝钞。”
“今后龙票就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咱大明的金融才能稳定下来,不让百姓吃亏,才能不让朝廷吃亏。”
“内外库的金银,大明赋税的入库,这些还是朝廷的,任何出纳,必须要有内阁、司礼监、陛下三方签名,由卫民钱庄监督后才可支取,而卫民钱庄也只是存放朝廷银钱的地方,由户部、司礼监、都察院定期清点监督,确保朝廷银钱的绝对安全。”
刘卫民这么一说,朱由校也露出了些笑容,微微点头,说道:“内外库合一,朕的皇宫可就惨了……不过大兄说的也对,就卫民钱庄那些钱财,还真不一定可以让天下百姓信任。”
刘卫民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的失误,苦笑道:“是臣想的简单了,陛下的内库还需与外库银两分开,各花各的,但银子还得存在卫民钱庄,当然了,臣也不用朝廷存放多久,臣只需要朝廷存放十年,十年的时间……十年时间,百姓也已经习惯了龙票,信誉建立了起来,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朱由校正待苦笑,眉头却不经意一皱,说道:“大兄十年内能偿还数亿两银钱?”
刘卫民摇了摇头,说道:“说实话……应该是不能的,但是陛下难道忘了吗,金钱也不过是百姓交易的认可凭证,只要信誉良好,百姓之间的交易就无需这么多银子,就会用银子来兑换龙票,有兑有入,钱庄库存实际上是不存要这么多银钱存放的。”
“开始比较难些,等卫民钱庄步入了正轨,臣准备将钱庄置于皇宫名下,由臣来经营,内廷监督,至于为何由臣来经营……陛下也莫怪,臣在这方面并不相信谁,事关无数百姓利益,钱庄不能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