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民一笑,解释道:“陛下也是见到了,弹丸的后端有一个小木塞子,这种铅丸叫米尼弹,因为火药在骤然爆发的时候,会有一个强大的冲力,而铅丸较软,这个爆发的过程会对木塞进行冲击,致使铅丸后端膨胀,将漏气的部分堵死,使之不再漏气,反而威力更强上三分。”
“不仅仅如此,为了增强穿甲能力,若砸开铅丸后,会发现,铅丸里面还有一个钢质锥形弹丸,一百五十步外,击穿铁甲的不是铅丸,而是里面钢质弹丸,因为弹丸的形状缘故,击中人体后,会在身体内翻滚,从外表上来看只是一个很小孔洞,实际上身体里面可能已经成了一堆浆糊,但凡击中身体后,基本上很难救活,会第一时间倒地不起,就是击中手臂、腿部,也要立即砍掉,不然也会在几日内痛苦死去。”
看着两人一脸惊骇,刘卫民也有些挠头了,唯恐两人嫌他太过残忍,忙开口解释。
“此弹太过凶残,非精锐可靠军卒不可用,这枪原本也是专门为净军、幼军准备的,毕竟……毕竟两军都是陛下真正近卫亲军,其余的军卒……臣也不敢轻易给,此枪配备之弹伤人不死即残,太过凶残。”
他不解释还好,解释了,孙承宗脸色却变青了。
刘卫民又作死解释道:“此枪自枪口装弹较为麻烦,故而是自后装弹,为了让弹丸不至于装入即掉落,故而要先用纸团或布团塞入枪膛枪筒内,也正因此,装填的速度也要快上了许多。”
刘卫民说着,从木架上取下牛皮腰带,一边佩戴腰带,一边嘟囔不满。
“这衣物太繁琐,整个腰带也这么麻烦……”
朱由校一阵苦笑,见他如此,也不由站起身来,与孙承宗一同来到房门口,只见刘卫民站在厅堂门口,先是快速从腰带上挂着的木盒中取出一团早已团起来的纸团,两人看着他三根手指里,捏着的正是一前纸团一后弹丸,虚握的掌心在枪支上拉扯了一下,原本他们是看不到里面一截的枪管被拉了出来,大手很容易将纸团塞入,又将弹丸塞入其中。
枪口微微向下倾斜,见他又推了下,将枪管推入枪膛深处,大手摸向腰间铜质葫芦,将火药倒入枪膛内,合闭枪膛,因为在倾倒火药时稍微冒出一些火药,合闭后,在枪膛顶端的豁口会有一些火药冒了出来,手指轻轻将冒出火药摊开,抬枪照着垂花门处的空木箱就是一扣扳机。
“轰——”
火光冒起,朱由校只觉两耳一阵嗡嗡,火枪炸响,却把自后宅赶来的朱徽妍吓了一跳。
“小辣椒,木箱搬过来!”
指着不远处将妹妹藏在身后的小辣椒,又指了指被击中的远处木箱,嘴里还嘟囔着。
“啥都不会,就知道吃老子的大米饭……”
孙承宗、朱由校一阵无语。
刘卫民转身回到厅堂内,也不嫌屋里火药呛人,将枪支挂回木架,又解开身上绑着的皮带,将东西一一放回木架,拍打了两下衣襟,示意大舅哥坐上座,三人刚端起茶水,小辣椒就将木箱搬了过来。
人家刚搬了木箱,还没一脚刚刚踏入厅内呢,又被刘大驸马给轰了出去,自个扛着木箱来到朱由校身前。
寻到两个洞穿的孔洞,刘卫民指着两个孔洞,说道:“这一个小些的孔洞就是射入进去的,这个大一些的是贯穿出来的,这是木箱,与人肉不同,所以一瞬间贯穿,若是人体,或是随意找头羊来,就可以知道伤势会有多么严重。”
“孙大人也是见了,以此枪之速,横排三列而射,足以形成连续不断弹幕,若有三千此等军卒,杀到近前需要死伤多少人?”
“距离较远时,有开花弹伺候,稍近就是如此快捷杀伤力更大的火铳,或是投放无良心炮,再近……再近就用弗朗机小炮装填无数钢珠伺候,用掌心雷,用刺刀……”
看着一脸阴沉的孙承宗,刘卫民又说道:“当然了,三眼火铳也不是没用处,任何样式的火铳设计,都有其独特性,正所谓有利就有弊,武器制造要有陛下这种大匠精神,要更加精益求精,今日进一步,明日就能进上两步,三眼火铳到四眼……十眼……”
“三眼火铳的意义是什么?抛开多了几眼不提,本质上与独眼火铳并无本质上的区别,区别的是里面蕴含着的思想,即在最短时间内,喷吐更多弹幕,十、百、千倍的喷吐,使此武器成为军卒最后坚固防线、最凶残杀人利器。”
虽然三眼火铳与加特林没有一丁点关系,硬要说有关系,也只能说枪管都多一些,他不怀疑现在人的想象力,水路地雷、火箭他们都能想出来,可一想到此时工匠的制造水平,心下就是一阵感慨,犹豫了下,还是觉得有必要多说几句。
“且不说铅丸大小不一,形状不规则,就是辽东造的鸟铳口径来说,几乎每一个都是定制,如何保证每一个都能达到最大射程?漏气太多,如何保证威力?这还是质量上佳的火铳,残次些的,又有多少上面还需要绑缚铁丝以防炸膛的?”
“火铳不合格,火药就一定合格了?同样的火药,一模一样的配比,为何就无西夷人火药更强?为何粉状的就比不上颗粒状的?”
“这是一门学问,是科学,就是说了,你这般文人也是不会懂的。”
刘卫民摇头叹息,一想到后世西方对自己的评价,想恼怒,却又无可奈何,生活在这片土地的古代人,的确只有技术而无科学,他能如何反驳?
小媳妇站在门口,有些担忧望着他,又苦笑一声,向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朱徽妍犹豫走入厅内,很识礼向她皇兄蹲身行礼,又向孙承宗一礼。
“妍儿见过老师,还望老师莫要怪罪相公……”
“公主多虑了,刘驸马的话语,孙某虽有些不敢苟同,亦有些道理。”孙承宗忙起身一礼。
刘卫民性子尤为让人生厌,见小媳妇低三下四,忙一把将她拉到身边,看向孙承宗,神色不平不淡。
“孙大人与陛下前来,想来也不仅仅只是说些三眼铳优劣,有事还请明言,当然了,若孙大人想用陛下、朝廷压着刘某,想夺了刘某枪炮厂,孙大人就免开尊口了。”
“不是刘某猖狂,而是你们根本不配拥有,话语虽难听些,却也是事实,给了你们,刘家寨的枪炮厂也只会沦落成一堆废物,不会有多少创新,因为你们根本不懂,不懂科学。”
刘卫民向孙承宗微微一拱手。
“孙大人还莫要怪罪刘某性直口快,当然了,若是生意,倒是可以做一做。”
见孙承宗犹豫,感觉他真有想要做生意的想法,心下猛然一跳,刚刚也只是为了封住孙承宗的嘴,才刻意说了这番话语,见他犹豫,也郑重了些。
刘卫民看向皇帝大舅哥,郑重说道:“想来孙大人也做不了主,毕竟出钱粮购置火器,也还是兵部,是朝廷。”
“不若这样,十五元宵节,幼军进行一次阅兵,一月后,由朝廷、兵部、辽东三方共同组成一个观摩团,我幼军进行一次军演,若孙巡抚有意,幼军可以与辽东最强军卒进行一次实战演练,一者检验辽东军将及我幼军训练情况,二者也可选优淘劣,以便为军卒装备更加精良装备。”
“陛下……”
话语未完,朱由校却突然抬手打断,皱眉思虑片刻,微微点头。
“可!”
“陛下英明!”
刘卫民脸色郑重了许多,看向有些不悦的孙承宗,说道:“孙大人,幼军只是些娃娃军,以孙大人的本事,以及诸多悍将,当不至于怯战。”
“实战演练不是为了什么输赢,而是为了更直观发现问题,不怕有了问题,怕的是不知道问题,军队不同于其他,每一个问题,可能都需要用无数人命去填,消耗的是将士们的性命,空耗的是朝廷财赋。”
朱由校微微点头,看向孙承宗,说道:“老师以为如何?”
之前都说了“可”,再来询问……
孙承宗沉默片刻,叹气道:“刘驸马所言不错,再如何训练,终究还是要检验的,只是……只是臣担忧建州贼趁机作乱。”
朱由校微微点头,转头看向刘卫民。
“大兄以为当如何?”
刘卫民心下恨不得狠狠啃大舅哥一口,今日也太给力了,脸上却很是郑重,说道:“回陛下话,孙大人担忧也在其理,臣以为,陛下可调净军全军北上,臣愿担负净军开拨所用费用。”
“辽东军于北地镇守边关,若陛下连其战力几何都不知,又怎会安心北地安稳,且调拨军卒参演不过三千之人,以净军万人,臣相信,就算建州贼趁机作乱,也当足以抵挡。”
朱由校微微点头,转头看向脸色大变的孙承宗。
“老师以为如何?”
孙承宗却将目光看向刘卫民,深吸一口气,摇头冷声道:“刘驸马若仅是调我辽东三千卒,净军也无需北上空耗钱财,辽东将勇足以抵挡建州贼狂攻数月!”
“只是……刘驸马想准备如何军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