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中即将沉没的海船极为危险,想要救人亦是难之又难,一不小心就会死在里面,所以每个救援的军卒身上都要绑着吹了气的羊皮子,就是如此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身上还要绑着绳索,唯恐被沉船吸入海底。
随着旗舰军令下达,船帆纷纷收拢,但是却无人敢放下船锚,如此大风浪,谁也不敢保证船锚是否勾住海底礁石,一个操作失误,整个船都能掀翻了。
船帆收起,整个舰队集体转向向南,海州号却在加速冲到了最前方,直到船帆也逐渐收起,凭借风力将船只送到只剩下一个船桅的沉船面前。
外面不时闪起一道亮光,就着亮光,马云鹏看向远处海面,连个黑影都无,马云鹏就是一阵摇头,按照他一年来的经验,他知道这种情形下,基本是不可能还有人存活的。
船帆降下,并不能真正让舰队停止前进,狂风强行推着舰队向前,马云鹏为了照顾海州号而改变航行方向,等他们越过海州号时,发现海州号并未完成解救。
“命令,向南行十里,转向向北二十里,再转向南。”
“诺!”
军令下达,整个船队向南继续航行,若是白日里,从高空向下注视,即可看到,数十艘舰队几乎是围着海州号在打转,而海州号则围着沉船。
黑夜救人最是困难,更何况还是大风大浪下,此时是无人敢进入沉船内部救人,斗笠女子的斗笠也不知掉哪里去了,蒙着面的黑巾也早已不见,船桅断裂倾倒最是危险,远比船舱漏水更加可怕,因为桅杆倾倒会造成整个船只的重心偏移,会将整个船只直接掀翻,幸好斗笠女子的鸟船桅杆是砸在的尾部,导致前端翘起,若是倒向两边任何一侧,都会将整个船直接颠倒掀翻。
尽管如此,整个船也只剩下斗笠女子、矮胖女子和老者三人死死绑在翘起的沉船顶端,剩余之人也不知是被困在了仓内,还是被水浪卷入海中。
纵然是救三人,也让海州号花费了小半个时辰,这让船长孙大海极为不满。
“呜呜……”
悠扬的号角声响起,整个舰队转向,风帆再次张开,神宗大帝号为首迅速向小琉球岛驶去。
舰队一刻不停,斗笠女、矮胖女、老者三人虽被救起,孙大海却根本不予理会,直接将三人绑住手脚丢在仓底。
浑身湿漉漉的三人也没人给件干净的衣物,对于孙大海来说,这三人能在如此风浪下还冒险航行,就算不是海贼,也绝不是什么好人,对他们也就与一些海贼俘虏一般待遇,全丢在船底仓内。
所幸,北方大雪纷飞,南方却不是很冷,船底又关着一帮海贼俘虏,狭小的空间也显得闷热了不少。
三人被军卒丢入底仓,也引起了一些海贼俘虏们好奇。
“欸!”
“你们是哪一伙的?李大当家的?颜当家的……”
“你们又是如何被抓住的?”
一个看起就是唠话鬼的海贼,双手双脚被绑住了,却还是用身体碰了下斗笠女。
“唉……”
“你们也够倒霉的,被这帮子北方蛮子抓住,逃跑是别想了,好像……好像也不一定,你长得还算不错,或许……”
“别瞪俺,俺说的是大实话,你还算是好的了,落在了朝廷手里,只要不是杀过人,他们大多都会将你放了,就是……就是你长得太漂亮了,那就不好说了……”
“娘希匹的,癞子头,你他娘地能不能别叽叽歪歪,吵的老子脑仁疼?”
“小头领……”
“闭嘴!娘地,老子还不如被北方佬砍了脑袋呢!”
“就是!若非老子被捆住了手脚……哼!”
“癞子头最他娘滴叽叽歪歪!是不是看上了这娘们?娘地……捆住了手脚,你他娘地还能用嘴过瘾咋滴?”
“嘿嘿……俺觉得那个娘们够味儿……”
……
“砰!”
“哎呦!”
一汉子刚过了句嘴瘾,谁知下一刻斗笠女身体向后微躺,依靠在矮胖女子身上,双脚却骤然抬起,重重踢在黑暗汉子的下巴。
这下好了,一时间全成了蠕虫,嘶吼着乱踢乱踹,黑暗中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愤怒叫骂声此起彼伏,这可激怒了守在舱门外的军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入就是一阵劈头盖脸鞭打。
“一个个贱皮子!”
“是不是歇息够了?”
“是不是想着给老子去卖力摇橹?”
“……”
没人敢开口,一个个全都抱着脑袋护着身子。
“哼!”
“砰!”
一军卒冷哼一声,四名军卒走了出去,舱门重重关上。
“娘希匹的,癞子头!你他娘地跑哪去了?老子……老子抽不死你!”
“老子遇到娘们就他娘地倒霉!”
“臭娘们,你够狠……打了人就他娘地躲在角落里……”
军卒打开房门一阵乱抽,谁在中间谁倒霉,斗笠女抱着矮胖女子,竟然躲在角落里,不仅仅躲过一群暴怒海贼乱踢乱拱,更是避免了一阵皮鞭乱抽,看到角落里的两女,一帮海贼全都嘟囔着怒骂,却也不敢再骚动。
作为海贼,他们是见过摇橹奴隶的凄惨,尤其是那帮子大鼻子船仓底的奴隶,心下也担忧激怒了这些北方蛮子,也将自己舌头割了去。
一顿鞭子下去,癞子头也不敢开口了,唯恐再激起了众怒,也跟着躲在角落,嘴唇乱动,却没一丝声响。
黑暗中也不知道是个黑白,呼噜噜声响此起彼伏,直到舱门再次被人打开。
“开饭!”
一听说“开饭”两字,所有海贼全都伸长着脖子,一个个伸长着双手,等待着军卒为他们松开绳索,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有活动双手的机会,哪怕摇橹时,那也是双手捆绑着的。
“你,你,还有你,出来!”
孙二指向斗笠女、矮胖女、老者。
“唉……”
一帮海贼摇头苦笑。
三人手脚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就是一蹦一跳都很困难,孙二上前解下斗笠女手上绳索,说道:“你们三个发放食物。”
三名军卒各提着个木桶放在三人面前。
孙二站在人群中间,冷声说道:“你们是海贼,杀人劫货,你们本就都该死!”
“大帅仁慈,给你们改过的机会,只要劳作五年,老老实实守规矩,五年后,还你们自由。”
“若敢不守规矩,私自解开脚上绳索,敢造反,所有人都得死!”
孙二话语说完,也不理会他们,一军卒上前,三双碗筷放到三人面前,房门也没关上就这么敞着,孙二等人则站在门外不远处,自顾自低头吃着各自饭食。
斗笠女很是讶然看着不甚在意的孙二等人。
“不是……臭娘们,你们倒是给俺们松开绳子啊?!”
“就是,不给俺们解开绳索,俺们怎么吃饭食?”
“赶紧啊?俺们可是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
一帮海贼看着只有斗笠女一人松了绑,见她还傻愣愣,顿时恼怒起来。
“不解绑,难不成就不能吃饭食吗?”
“哼!”
斗笠女只是为矮胖女、老者松了绑,打开木桶又是一愣,整整一木桶白米饭,另一桶则是萝卜混着鱼块的汤水。
木桶一打开,整个屋子都是肚子咕噜噜乱叫。
“娘希匹的,臭娘们,可没你这么混账的?!”
“赶紧给爷松绑——”
小头领手臂刚伸出……
“啪!”
斗笠女一巴掌拍过去,拿着木勺低头盛起饭食,一勺米饭,一勺汤水,径直送到小头领手里。
“绑着也照样吃食!”
“爱吃不吃!敢打翻了,今日一日都不要吃了!”
一群海贼俘虏全傻眼了,孙二等人不由回头看了过来,神色颇有些诧异。
“臭……臭娘们——”
小头领大怒,手里端着饭食,还不敢乱动,唯恐打翻了饭食,打翻饭食,糟蹋粮食,这可是那帮北方蛮子最严重的处罚,可比眼前臭娘们的一日不给饭食吃严重多了。
“臭娘们,你当这是馍馍,还是他娘地面条?”
“这是大米饭——”
小头领愤怒暴吼,脖子上青筋一鼓一鼓的,脸上狰狞刀疤更是血红可怖,可……可是眼前女人依然不紧不慢盛着饭食。
“梁老伯。”
老者看着一帮凶狠怒视的海贼,心下一阵叹息。
“诸位兄弟就多担待些吧,我家小姐脾气不甚太好,多担待些……”
老者将一木碗送到一海贼手里。
“多担待些……”
“担待些?担待你老母——”
又一海贼怒吼,同样也不敢乱动,唯恐打翻了饭食。
“多担待担待……”
……
老者每说一句“担待”话语,就会引起一声怒吼,看着手里米饭夹着萝卜、鱼肉块,原本是每日里最舒爽的一刻钟,此时却成了最为憋屈的一刻钟。
可是再如何愤怒,最终也不得不双手抱着碗,将整个大脑袋埋在木碗中,又不得不用双脚夹着木碗,手指一粒粒将木碗中米粒捏入嘴里,还要一一清理粘在脸上米粒,谁都知道登莱水师的规矩,可不敢随意浪费粮食,被抓到挂在旗杆上三日,不死也脱一层皮。
一刻钟,极为憋屈的一刻钟,自打被俘虏了,除了头几日有些刺头冒头后被丢入水中,接下来的日子也并不是很难过。
顺风顺水,并不需要他们摇橹,大米饭,汤水,登莱水师吃啥样的饭食,他们就吃什么样的饭食,甚至偶尔还能出去晒一会太阳,原本一直都是小头领负责发放饭食,原本很欢快打趣的一刻钟,如今变成了极为憋屈的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