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女站在窗前,看着蒙面女上了辆普普通通马车,光头汉子再次推门入屋,若是漕帮严字堂张五爷在此,定然认识光头汉子是何人,正是一仙堂帮主邢七。
“小姐,此处虽非卫民酒楼,却也极为不妥,小人还是护着小姐离开吧。”
“拐卖儿童,开挖他人坟茔之事就别做了,伤天和。”
女子没有回头,看向对面卫民酒楼人来人往,说出的话语却让邢七摇头苦笑。
“小姐,不是俺邢七愿意干这种下三滥的活计,您也知晓,俺也是实在没法子,那些妇人啥也干不了,小姐又不让她们嫁了人家,也不许开设青楼,就算开了青楼,她们年纪也大了不少,也没哪个男人……那啥,俺邢七不是埋怨,大帅当年救了俺的命,小姐说啥俺都听着,可这……若不偷人家孩子,不挖富人坟茔,那些女人咋活啊?”
“做个酒楼吧。”
“酒楼?”
邢七不由看向对面卫民酒楼,嘴角一撇。
“小姐,那卫民酒楼看着红火,其实赚不了多少钱财,您是没去过……”
邢七话语还未说完,斗笠女子已经转身走向房门。
“小姐……”
邢七忙追了上去,出了门,他也不敢再多言,唯恐出了岔子,本以为女子会直接上了马车离去,谁料她竟然走向对面的卫民酒楼。
“小姐……”
邢七心下一惊,忍不住再次开口。
“客官两位——”
“客官里面请!”
店小二见到两人走来,嗓门已经长长喊了出口,忙又上前弓着腰招呼。
女子没有径直进入酒楼内,反而停住脚步。
“小女子戴着斗笠,是不是不能入店?”
店小二不由笑道:“姑娘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俺们这里来来往往的,多是些走南闯北的脚夫,出门在外不容易,不愿招惹是非戴着斗笠也正常,更何况客官还是个姑娘。”
“客官里面请!”
女子还是未动半分,说道:“你们这里需要不需要女子,可以帮着洗碗端菜的女子?”
“啊?”
店小二一愣,不由看向身后的邢七,又看向绿衣斗笠女子,拱手笑道:“客官说笑了,就您这衣物俺都买不起,怎么敢让您洗碗端菜呢!”
“客官里面请……”
店小二忙侧着身子,再次邀请女子入店,这次女子没有拒绝,走入店内。
在外面就听到屋内吵吵嚷嚷好不热闹,入了物才发现里面究竟有多少客人。
“邢七!”
屋内突然站起了一人,正是严字堂堂主张五爷。
邢七的大光头太亮了,刚入了酒楼内就被张五爷看到,只见张五起身走来,四名正饮酒的兄弟也丢下了酒碗。
张五走到邢七身边,眼睛却上上下下打量着斗笠女子。
“姑娘,行走江湖最好别戴着斗笠,让人一见就是个雏,很容易被人骗了的……是吧?邢七。”
“张五爷,漕帮管着外城,管不着城内!”邢七一阵恼怒。
张五不由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一声。
“城内也好,城外也罢,都是驸马爷一句话的事儿,要些脸面呢,就少干腌臜的事儿,死了都没脸见祖宗的!”
张五又看向斗笠女子,抬手指了指天。
“姑娘,若听句劝,还是赶紧回家吧,趁着还是大白天。”
张五是漕帮一堂之主,还是现任帮主的亲信,他的起身让不少人转身望了过来。
邢七的名声太臭了,宁德驸马虽然蛮横,却也不偷人家孩子,也不威胁他人要扒人家祖坟,这邢七的一仙堂就专门干这生儿子没**的事情,看谁家有钱就上门威胁,不给钱就扒人家坟茔,按理来说,就他这样的,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可这货带着一帮子女人,还就活到了现在。
屋内有认识这货的,一见他进了楼内,脸上就是一阵鄙视。
“张五爷,一仙堂想与漕帮做些买卖,不知可否?”
“嗯?”
张五一愣,上上下下打量起眼前女子。
“张某今日有些眼拙了,竟不知有高人到访?可惜,可惜了啊~”
张五摆了摆手,转身不欲再理会。
“张五爷,只是给一些可怜女子一口饭吃而已。”
“吃饭可以,可也得看吃什么饭,没脸见祖宗的饭食,俺们漕帮不吃。”张五脚步未停。
看着张五与四名兄弟坐在角落里,女子沉默不语。
“小姐……”
斗笠女子缓步走向张五,一汉子皱眉不悦欲要起身,张五抬眼却看了他一眼。
“姑娘,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有些事儿能做,有些却连碰都不能碰,会死人的。”
“一仙堂正常纳税,只想要做些合法营生。”
张五眉头一抬。
“合法营生……这倒是太阳从西边升了起来。”
“大哥,一仙堂的女人个个心思歹毒,又能做什么合法营生,大哥可不能答应了她们,万一出了事儿,驸马爷大怒,咱们都得倒霉。”刀疤脸突然插口。
“姑娘听到了吧,这就是规矩,破了规矩,就是想回头都难,若要张某点头,姑娘需给张某一个理由,可以说服张某的理由,至于可怜啥的,就别开尊口了,借驸马爷话语,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想回头呢,就离开京城吧,找个不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当然了,这要看是不是真的想回头是岸。”
斗笠女子心下一叹,点了点头。
“麻烦了张五爷。”
张五头也不回,摆了摆手。
“外城还算规矩些,只要老老实实,别闹幺蛾子,有无我漕帮,也是没人上门惹事的,但是,得守驸马爷的规矩。”
“谢张五爷。”
女子再次弓腰一礼,张五也不再理会。
“小姐,咱……咱真的要去外城?”邢七一脸犹豫。
“是不是太危险了?”
斗笠女子没有回答,只是走向马车。
“卫民钱庄里有五千两,别再偷孩子、撅坟茔了。”
“小姐……”
“就这么着吧。”
女子登上马车,自顾自赶着马车缓缓离去,只留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的邢七。
女子离开,酒楼内,刀疤脸却有些犹豫说道:“大哥,一仙堂的女人绝不是善类,去了外城,若是闹出了事,帮主会恼怒的。”
张五一阵沉默,摇头说道:“你们不觉得一仙堂诡异吗?偷人家孩子,撅人家祖坟,就算她们都是些女人,难道仅因此,她们就能活到了现在?”
“大哥说的不错,是有些怪异,咱北京城随便找个人,都可能是朝廷大人们的家人,是有些怪异。”
“有些事情你们是不知道的,这些女人皆来自宫中,是年纪大了,宫里待不下去的宫女,还有家人的尚好,没了家人,只能成了乞妇。”
“大哥,皇姑寺不是收留这些宫中妇人吗,怎么会沦落至此?”
“你们真以为皇姑寺什么女人都收?若非她们有这层身份,官府担心影响了皇家声誉,早就砍了她们的脑袋!”
张五冷轻哼说道:“官府也是没法子,只要她们不说自己根由,最多也就打打板子,反正又没抓到她们把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她们敢开口说自己跟脚,那就是找死,当然了,皇家也会受些损失。”
“既然这些女人想老老实实,那就让她们老实些好了,再说,只要守咱们的规矩,就是不来打招呼,一仙堂就是在外城做合法营生,咱们还能动手不成?”
刀疤脸不由一阵苦笑,驸马府的规矩很大,就是他们自个也是不允许乱来的。
驸马府严禁帮派骚扰百姓、商户,虽然税收成了定税,比朝廷额定的要高一些,可外城却越来越繁华,很有一种取代内城的势头,主要就是驸马府的规矩很大,不允许任何人干扰合法商民。
一仙堂找到张五,几人就知晓他们想要作甚,名声有时看起来不起眼,但真正使用的时候却很是要命。
一仙堂名声坏了,想从良很难,没人愿意给人第二次第一印象的机会,想从良就要有一个更大的靠山看顾,避免开始时的艰难,也正如刀疤脸所言,这些女人撒泼耍浑什么下三滥手段都用,护着她们风险极大。
漕帮不愿与一仙堂有纠葛,却也给她们指了条道,至于北京城老少爷们认不认可,那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张五也没怎么在意斗笠女子,只以为此女是一仙堂新任帮主,哪里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女子捉了皇帝的飞鸽,差点让宁德驸马入了大狱,更不会想到,这么一个小女子又会掀起多大的麻烦。
斗笠女子一个人赶着马车出了城,天色渐渐暗淡,马车依然骨碌碌前行,却不知何时马车后竟然出现了一队商队……
京城自收到马四海飞鸽传书,就没安稳过,锦衣卫抓人,东厂也在抓人,魏忠贤好像不把昭狱大牢塞满了不罢休一般,但十日后情况发生了转变,孙承宗带着百十人连夜返回了京师。
要说帝师的威名还是很大的,孙承宗师入宫与皇帝交谈了半日,魏忠贤不得不收敛了许多,但是客巴巴也拥有了一座独立庭院——西三所。
说的好听些,是座独立小院,可西三所又是什么地儿,是皇城西北角,墙院的另一边就是净军的菜园子,与冷宫还是没有太大区别,唯一好些的,就是再也不用与人打通铺了。